第二百五十九章 颜衠说了个地儿
自然是不知晓那边兄弟两人暗地里的盘算,夜三更在姜一带领下又去到颜衠卧房。
这个身着青衣、只是这些日子不知受了哪些罪便显得有些邋遢的儒生此时还算是神志清醒。
瞧见夜三更,颜衠深色自然,并没有他人说的神识不清稀里糊涂的样子,反倒是瞧见夜三更很是热络,放下那本也不知道被其翻阅了几遍的一册《史海钩沉》,起身打着招呼道:“你们来了。”
显然颜衠身上的症状不如娄圭那般严重,至少眼下就像是没事人一般。夜三更打趣道:“这下找到我了?”
接连几日,甚至于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就迷迷糊糊的颜衠游走于凤凰城中,只是打听着夜三更的去处,这个名字对于城中普通老百姓而言,还不如夜遐迩这个名字更广为人知。
六七日前,这座仅仅只能算是座大镇的小城张灯结彩,从城主居住的星罗山庄到城中主道上,挨家挨户披红挂绿,城中守备也是敲起了锣鼓吹起了唢呐,像是草台班子似的,有好事者早就从一些个不为人知的渠道打听得知,这是在迎接一位叫做夜遐迩的姑娘,据说还是城主的红颜。
一传十十传百,前几日凤凰城里茶余饭后的谈资全都是围绕着夜遐迩,怎么着也比夜三更更方便打听。
尔后那几日封城过后,老太守程守义鉴于这几日城中混乱,生怕引起舆论而下令开启城门后,混杂于进出城百姓中进城的颜衠便开始打听夜三更所在。
连姜一都记得,这名书生前日夜里竟打听到了府衙门口,而且对于甲士盘问还模棱两可的强调找夜三更有事。
鉴于前几日那个长相极是好看的女子二三也是如此借口,尔后都还出手差些伤及夜三更的性命,因乌及屋,自然就会引起这些府中守备的戒备。报于上官后,还是王江不经意的一句“夜三更就在府衙,你找他何事”,让这位青衣亚麻衫的书生顿时暴起,强闯衙门。
最倒霉的还是王江,头几日里刚刚遇到一个一拳下来差些要了他半条命的外家武夫,那一身的横练功夫虽说不曾展露丝毫,但是其好似刀枪不入的铜皮铁骨,如此体魄也让王江吃了不少苦头。
又是遇到一个炼气武人,如出一辙的在听到“夜三更”后判若两人,不同于拳脚上的差距,娄圭那具不知道怎么就锻炼出来的恐怖体魄,即便是同等修为的对手也是出于碾压状态,毕竟别人一拳十成力。娄圭那如大腿一般的胳膊一拳何止是十成?
颜衠这个炼气武人,修为显然是要高上一些,本就同境界炼气武人多多少少都要压制外家武者,王江更是相形见绌,到最后打斗声引来姜一助阵,很是狼狈的十四皇子才喘了口气,合力制住对于他们来讲很是陌生的书生颜衠。
后来便是这边吵闹惊扰了夜遐迩,刹那白头的姑娘自有常人难以理解的本事,对于声音的辨识度过耳不忘,自是能听出是谁,好在颜衠也没有娄圭那般疯癫到教人难以招架,神识相对于清醒,反倒是让夜遐迩制住了当时在众人眼中不比夜三更的疯魔差多少的颜衠。
当时听夜遐迩讲这事,好笑程度不比亓莫言拉着一群守备东奔西跑差到哪里,好像是跟自家姐姐熟识的,没几个不怕她一般。
夜三更见到颜衠并没有想象中的样子还是比较诧异,没有王江所言听到自己名字便疯魔,让夜三更很是疑惑道:“没事了?”
颜衠尴尬笑笑,“眼下问题不大。”
姜一却是警惕的很,夜三更与颜衠相对而坐,他就站在一旁小心谨慎,这让心思剔透的颜衠有些无可奈何的苦笑,“我真没事,能控制。”
这般略带掩饰的解释,让姜一又进了一步。
颜衠苦笑,只是朝着夜三更说了句“罪过”。
自是明白他这两个字的意思,也晓得这两个字能其口中讲出来的分量,夜三更反而不好意思道:“算起来是我主动攀上的事,还把你牵扯进来,应该是错在我,不该让你跟着他们。”
熟读四书五经诗书礼易的颜衠仅是笑笑,“大丈夫立于世,有所为有所不为,难不成眼见着朋友有难处还袖手旁观不成。”
也不愿再与其过多谦让的夜三更不再牵扯这个话题,就是颜衠这一声“朋友”,便是两人之间不必过多言语的诠释。
对于这个其实交际并不是很深、仅仅是当年在江南道大江头邂逅颇为投缘的书生,夜三更眼下自是内疚,只是相逢一笑也不必过多深究,朋友嘛,话不在多,一个眼神就好。
夜三更道:“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颜衠却变得有些不好意思,略显尴尬,“马失前蹄,怪我大意。当初跟着到了邓州内乡附近就被摆了一道,开始只当是蒙汗药,不成想药劲太大,连着三两日都有些迷糊,再跟到南阳一代,是那个韩顶天家的夫人找上我,那时候才知晓早在均州境内就露了马脚,这一路上全被这一家子算计。尔后那韩夫人应该是用了什么特制的迷药,她是没事,我一直感觉晕乎乎的不自制,就这么一直跟着他们,一直到了应该是唐州才清醒过来。”
颜衠说的简洁,其中坎坷自是旁人难以理解,跟踪人反被人察觉,还被下了迷药,这一路上便神志不清,可想而知其中凶险。
只是颜衠说的最后去处的确让夜三更有些错愕,“唐州?”
颜衠很是确定,“印象里在一处官道驿馆歇息,牌子是唐州三驿馆。”
大周馆驿三级建制,驿铺、驿站、驿馆,三十里一铺,九十里一站,一百五十里一馆,驿馆多建在交通要塞左近,只为传输便利,州郡之中各铺、站、馆借由小到大作以区分,也是方便吏部审核。
只是唐州三驿馆具体在哪里,恐怕是吏部也要翻阅造册才能查实,何况还是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
“唐州三驿馆?”夜三更有些犯起了思量,虽说也曾路过唐州,只是说起来这个唐州第三驿馆的位置,唐州万多平方公里,仅是舆图之上标明的就不知凡几,且顺序根本没有规律,想查也是毫无头绪。
夜三更便想着去去找王江打听,毕竟像是王江这般常年行军打仗,大周堪舆地理应该烂熟于胸,各地馆驿建制对于军中来说最是常用,大周全境六千多驿铺,尽数牢记不太可能,但是相对于驿馆这种大型中转枢纽,应该是手到擒来般简单。
欲将此事按下,颜衠忽又道:“那地方有个客栈,凤来仪。”
“安驾城?!”
夜三更讶然失色。
显然对于夜三更如此神色颜衠很是不理解,仍旧极力去想着当时模糊不清时下意识中去记忆的一些比较显着的地方,只是仍旧徒劳,眉心微微皱起,紧又蹙的深深呈“川”字,看样子也是难受的很。
已然摸着些头绪后正要梳理眼下自己所知晓的诸多线索,瞧见颜衠这般模样不敢怠慢,赶忙伸手按住其肩头,正欲催动体内气机却又想起自己体内已然是气息皆无。
好在一旁姜一眼疾手快,出手时已然带动体内气息搭桥,引导周遭浩然无俦的雄浑气机缓缓灌注其体内,待得颜衠眼中中心聚焦方才撤手。
脑中困顿袭来,颜衠强撑精神晃晃脑袋,“这东西邪门的很,比之常见的迷药厉害百倍,关键是会残留体内,我多次调动体内气息尽是徒劳,总是左右神志,集中不起精神。”
自然清楚知晓颜衠口中所谓的迷药就是将军令口中的南柯子,这东西既然是阿芙蓉与传闻里致幻的迷药嫁接而成,功效自然要比七年前庄苑所中阿芙蓉之毒更是厉害,夜三更也是清楚的很。
只是当然不敢将事实告诉这个博览群书的青衣书生,自有一身傲骨的读书人多是知晓自己中了这种毒药,夜三更不确定颜衠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来。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凡事往坏处想,便是好事。
颜衠又道:“最邪门的地方是我就不知晓自己怎么来了这里,脑袋里就只有一个声音反复重复,让我来凤凰城找夜三更,一遍又一遍,如此反复,每日里睁开眼就是这么句话,中邪一样。”
夜三更不知道该不该告诉颜衠,当初在武当山中,九宫燕就曾告诉自己看香派胡非真控人心神的手段,循烟下神辅以湘西蛊术,如若与九宫燕关系不清不楚的韩顶天一行人真是到了安驾城中,那就说明肯定也会有这南柯子的效果。
要不然武当山里的张九平与石敢当受人控制后也是与此一模一样。
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也是害怕这书生不顾自身还要搭手帮忙,夜三更宽慰了颜衠几句,便起身告辞离开。
门口,颜衠出声将夜三更叫住。
“这伙人不太好对付,要么报官,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种事,我觉得有些行不通了。”
夜三更回身笑笑,并未答复这句,只是道:“好好休息吧,身体要紧。”
颜衠也是附和笑笑,自是知晓自己又说了句废话。
“遇事小心。”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