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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四章 好一袭白衣(上)

皇宫外城太常寺太医署,眼下尽是残垣断壁一片狼藉,也因得是那些个草药,即便是被扑灭了明火,也是被焐得浓烟弥漫,伴随着一个个跑前跑后忙忙碌碌的甲士及小黄门轻微咳嗽声,还有劈啪作响的柴火声,着实令人揪心。

宫城以南有皇城,中央的省、台、寺、监各官署都设在宫城之南,称南衙。

南衙守卫军统领教头岳槐四十出头的年纪,高大瘦削白白净净,相比于他这个武将身份,一身月白色儒士长衫更显得像是个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只是无意沾上的那些个火灰太过扎眼。

要知道今日恰逢其休沐日,岳槐听闻南衙发生爆炸,连得衣服都来不及替换就匆匆赶回皇城处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负手瞧着这片杂乱,岳槐一对浓眉拧到一处更是让外人觉得他像个为赋新词强说愁、有也呻吟无也呻吟的文士多于武人。只是那都已经搭到胸前的络腮胡子,着实给他降了不只一个档次,显得甚是别扭埋汰。

若是真真被这粗狂到不修边幅的模样、以及瘦削身材所蒙蔽,以为这统领教头之位只是凭借着岳家与盘山王爷府的关系混到如此要职,那可就真是自讨没趣。

岳家四十年前在京城也只是个不入眼的三流门阀,到眼下从政从商恁多人,抛却其他原因不说,又怎会有好相与之辈?更何况这位还是三十多岁时便破格提拔为皇城的守卫统领、管教南衙十二卫甲士,如此年龄如此殊荣,又怎是因为这样貌外表所能以偏概全的?

就是因为当初就职时被人暗地里嘲笑是个只会纸上谈兵的文弱书生,这个儒气大于霸气的汉子一气之下就蓄起了长髯短髭络腮胡,更以雷霆手段震撼南衙骁卫数千人,可想而知其手段。

有一身细鳞甲的守卫上前,躬身抱拳执礼道:“岳统教,内宫传来消息,圣人仍是昏迷,蔡貂寺也是不醒,太医的意思是最好不要惊扰。”

“另外…”略作停顿,守卫稍显迟疑,偷眼瞧瞧面色凝重的岳槐,语气为难道,“礼部尚书肖致理肖大人这次亲自过来,被拦在太常寺门口,您要不过去看看?”

岳槐那对浓眉挤得更甚,问道:“扶瀛太子还没醒?”

“正在运气疗伤,我们不敢打扰。”

岳槐叹气,转身踏步而去。

太常寺院门口,一身紫色朝服的礼部尚书肖致理来回踱步,意甚焦灼,目光时不时越过把守在两侧的甲士往太常寺里瞧上几眼。

两名守卫也是尽责,寸步不离守着门口,视线丝毫不离肖尚书左右,生怕这为伺候了两朝天子的花甲老人闯进去,到时候别说自己这两头受气的职位,不拦就是犯了军规,拦了就是冲撞朝廷大员,当真是不好办。

终是那个温文儒雅的皇城守卫军统领教头的到来打破了这尴尬的僵局。

最先瞧见的是老尚书,见到岳槐出来,老尚书迈步迎上,刚要进去却又被那两名尽忠职守的甲士一按佩刀侧身拦住,“呼啦”一声铁甲撞击声也是清脆。

官居高位多年的肖致理自然不会被这种阵仗吓住,仅仅就是眼一瞪,那两人便不自制的闪躲一下,显然此等气场也是恁多年潜移默化中养就的独特存在,“怎的,真以为你们能拦得住我?”

不怒自威的肖致理一句话就让这两个也算于沙场摸爬滚打过几年的行伍汉子垮了垮肩,可恁些年的军中纪律又叫他们不敢有丝毫怠慢,如此两难境地着实有些犯愁。肖致理可不管这两人心思,晃过两人就进了太常寺大门。两名甲士惊了一跳,便要阻拦,便见得岳槐踏步而来,离得甚远就像他们招手示意无妨,这才算是松了口气。

岳槐脸上挂笑,朝着肖致理朗声道:“肖尚书怎还亲自跑一趟,我这不是打算等太医署此间事了便亲自将和歌太子送回礼部去,您再跑这么一趟,可真是打我脸了。”

笑声爽朗,笑意盎然,走到近前还颇是亲昵的拍了下对方臂膊一下,“肖尚书还信不过我么。”

肖致理很是反感的躲开岳槐这般自来熟的动作,不冷不热道:“岳统教要是早就如此说法,而不是再三将我派来的人打发走,我也就不会再过来一趟,你当我现在清闲?”

岳槐讪讪而笑,很是尴尬,对于这个在礼部躬耕十年之久的肖致理的脾气他也是了解,知道自己刚刚对礼部几位官员的避之不见惹恼了这位尚书大人,也就只能用笑掩饰窘态。

肖致理又道:“毕竟此人身份特殊,到访我天朝又如此突然,其中许多疑问都未可知,再加上发生如此突发祸事,若是我礼部照顾不到,岂不叫番邦使臣笑我大国风范?”

岳槐至少表现得很是赞同,点头道:“肖尚书说的在理,只是扶瀛太子受伤甚重,至今昏迷不醒,等太医诊治过后无恙再回礼部也不迟啊。”

肖致理双手插袖仰头看天,对于这个皇城统教的搪塞置之不理,答非所问地回道:“我礼部自有官邸。”

岳槐头疼不已。

这位礼部第一人在朝中可是出了名的认死理,但凡自己认准的事,即便撞了南墙也会先想着把南墙撞到而不是另寻他路。前几年开春祭祀,刚刚赐封贵妃的惠妃娘娘按礼制可于祭天台下参参礼,只是赶巧那年惠妃所生的十六皇子刚刚成年有了封地可敕建府邸。原本的计划是年后便赴封地上任,只是当时还在京城,就该以成人身份站立天子身侧共同执礼祭天祭祖,礼毕后按规矩,台上参礼者除天子外皆需持母亲手下台,意为先天父后地母。这也就造成了十六皇子于台上无手可持的局面,毕竟妃子是无法上祭天台的。

此种尴尬可就难为坏了礼部一众官员,妃子上台于礼不合,成年皇子空手下台也是不符礼制,这位尚书大人独自于皇室藏书的金匮石室中翻阅万千史籍,整理所有囊括礼法仪仗规矩方圆的经史子集,不眠不休两日夜,才想到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连夜请旨将十六皇子送去封地。

岳槐记得当时朝中因为这件事吵得不可开交,围绕这史无前例的事情各执一词,闹得圣上都不胜其烦。好在有这么个执拗的礼部尚书,也算是想出了个万全之策。

虽说这个法子也是退而求其次,惹得当时惠妃老大的不愿意,据说在内宫里没少吹枕边风,怪这个迂腐的老家伙不让自己孩子多陪自己几天。好在圣上也是明理,打个哈哈也就过去了,自然不会怪罪。

岳槐自然是知道这位尚书大人的较真,只是眼下他也是两难,身为皇城统教,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自己若是不调查清楚那哭就是自己渎职了。在场的就四个人,圣人与貂珰蔡东来受爆炸波及至今昏迷,炼丹道士张为济人都炸没了,唯一剩下的那位扶瀛太子,万幸的是没有昏迷的迹象,可也是一直在运功疗伤,话也说不出一句,还不就是和昏迷差不多?

岳槐自然是要将此种所有事情调查清楚才能放人,可是肖致理的不依不饶,怎教他不为难?

岳槐有些挠头了,他这个无品无级只能说是有权无实的宫城统教本就不善言辞。碰上这种完全就是靠嘴皮子吃饭的礼部尚书当真就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

肖致理自然也能猜到个大概,直接抬头望天也不再搭理岳槐,大有一副不交人便不走的架势。

正此各自僵持,太常寺大门口又拐进一个人。

一个很高很高的女人,于那两名躬身行礼的守卫身边走过时,差不多足足高了一个头不止。一身打扮也是扎眼的很,白裙曳地白袍披身,雪白发带随意挽的发髻留出长长一条在肩头上下摆动,月白色鞋子面上一颗霜白绣球随着脚步一颠一颠,便是腰间那块进出宫门的身牌也是不可多见的汉白玉所造,那裸露在外的肌肤也是异于常人的白色,怕是肌肤胜雪这个词就是专门为她而写。以至于如此白的一个女子,便会让人忽略她也算眉清目秀的样貌,更多的是这身耀目的白色和她怀里的一只……大白公鸡?

长长尾羽几乎已快垂到地面,墨黑脑袋如木炭一样,那忽闪忽闪的眼睛周圈一遭红色,宛如一颗红宝石于夜间,耀眼,更显神气。环颈一圈两指宽窄、不亚于女子衣服颜色的白羽,再往下一直到肚子都是亮的发白的绿油油,一对翅子也是乌黑,背上一道金黄丝线一般直抵尾羽,带着那几根长长乌黑羽毛时不时地撩扯起女子长袍。

这长的像鸡的禽类不懂的外行人只会当做是家中圈养的鸡,懂行的才会知晓它那堪比祥瑞的名字,“家凤”。

上古神书《观山海》曾记载,地脉之祖昆仑,东南有山曰羽山,其下多水,其上多雨,多草木,树高千丈杂草遍地,内多虫。凤凰与鸡交合生家凤,周山觅食,保太平无祸。

这到底是不是真的,但若涉及到凤凰这类已然不存在的神话传说就有些叫人半信半疑,不过民间也有传言称母鸡下蛋一窝十八颗整,必有一颗最难孵化,需等待一个多月方可破壳,便是这家凤。

只是到底是传说还是传言都已不可考证,这禽类现如今也就剩下个提起来就让人熟悉的名号:雉。

京城乃至整个京畿道,或者说在大周这个茶余饭后谈资耳熟能详的天下,能抱着这么个神奇物种出入皇宫大内的女人,身份呼之欲出。

岳家内定的下一任家主,盘山夜王府三少爷童养媳,和夜三更以血还血的奇女子——岳白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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