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礼不下庶人

春日的暖阳从东方飞至厅房的门口，透过屋顶翼角的飞檐，打在张泽昂然挺立的六尺之躯上。（宋制一尺31.68厘米）

赵盼儿看到的就是这一幕，顿时心生欢喜，明明他的气质属于那种典则俊雅的类型，但赵盼儿从没在他身上感受到大宋文人的普遍的柔美之态，无论是平日里，还是闺房。

温润的眼神、和煦的笑容、俊美的容貌，再加上挺拔的身姿，又没有一丝一毫的阴柔之气。

赵盼儿哪怕已经看了十多天了，加在一起都几年的恩了，还是照样有些看不够。

唯一令赵盼儿有些不爽的就是张泽手里的托盘，还有那几个破杯子，太碍事了。本来是文武双全的翩翩君子，却突然拿着托盘成了店小二。

太违和了吧！赵盼儿看的直想冲过去，把张泽手里的托盘抢过来扔了，不，碎了！

但看着完美符合自己所有要求的郎君，赵盼儿一时也有些恍惚，放下了刚才的气愤。

只觉得自己是不是做梦？怎么会这么巧，所有的要求全都符合？

大宋文道昌盛的同时，尚武之心也开始减弱。从军皆要刺字，与犯人何异？以文治武已是常态，凡是有能力的都已经学文了，阴柔之气开始盛行，乱世结束不过五六十年，学子佩剑都已经不是主流。

张泽因为之前为了“保命”一直锻炼，三年前的入京之路也是沾了血的，和大多的单薄书生有些不同，体态健硕的他一直给人一种英姿勃发的昂扬之意。

而赵盼儿因为父亲的缘故，喜欢读书人，但又不喜欢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

于是上天就把张泽送到她的面前：

她要找回被践踏的尊严，他是名满天下受尽尊崇的大才子；她要拿回失去的地位，他又是朝中支柱的清流一派新生代第一人；她不喜欢那些羸弱的学子，他就无论哪方面都健壮的远超常人……

收回因为压力而放飞的思绪，赵盼儿重新开始面对那个大难题，那个由复杂繁复的礼节、博大精深的治家之道、一步一沟壑处处有歧视的阶级，所组成的难题。

从崔娘子和苏娘子这两个都不简单的大妇那里，赵盼儿学到了很多知识，也发现了很多困难。这些困难一个比一个麻烦，甚至知道的越多越无力。

苏家是在东京显赫过的家族，作为苏家鼎盛时期长大的苏氏，哪怕苏家没有沉淀下去就落败了，但她接受的仍然是相当于州郡级别的望族教育。

崔氏虽然出身较低，但弟弟入了殿前司后，曾托关系聘了两个宫里出来的老人到钱塘，那可是在皇宫都专司礼仪的女官，虽然只是副手，也甩出那些请到宫女的家族一条街，可比“府道”大族。

从她们口中，赵盼儿知道了一言一行、处处都有“礼”，可不是句空话。

赵盼儿也是明白了什么叫“礼不下庶人”，邓州赵家这支一直在“士庶”之间摇摆，她现在才算见识到什么是真正的士族。

也不能说赵盼儿心态不好，实在是差距太大了，从“周礼”出现孔夫子一句“礼不下庶人”，过了一两千年，华夏文明的“礼”一直是士人的专属。

还得再过个一百年，到小徽徽颁发的《政和五礼新仪》时，才有了“庶人婚仪”、“庶人冠仪”、“庶人丧仪”等针对庶人的礼文。

这是官方第一次明文规定的和“庶人”有关的礼仪。

从“礼”的出现，到礼制真正下达于庶人，花了近两千年！

“士”“庶”差距如此之大，赵盼儿一时也有些气馁。

…………

看见张泽，不但劳碌又挨骂的宋引章感觉像是见到了救星一样，一直“享受”的赵盼儿也是如此。

“郎君回来啦！你怎么都不说自己和苏家姐姐的渊源？害得我都在苏姐姐面前失了礼，我与杨姐夫也是认识的！郎君说巧不巧？”

从之前的言谈中，赵盼儿就发现了苏娘子对自己的敌意，几番交谈之下，也让她知晓是因为苏娘子崇拜自己夫君的缘故。

虽然情有可原，但自己和郎君天作之合，由不得你这个外人不满。就算是郎君的亲姐姐都不行，更别说只是朋友的儿时玩伴了。

此时为了气苏大娘子，赵盼儿不留痕迹的放开两位大娘子的手，上前抱着郎君的手臂展示亲密，也不管张泽手里的托盘，故意埋怨道。

被赵盼儿的举动弄得手一抖，她没有在意，几个破杯子，碎就碎了。张泽可是吓了一跳，脸上温和的表情都差点维持不住了。

张泽看出了赵盼儿是故意气苏娘子，至于她说什么与杨知远认识，张泽也知道，害了杨家满门的《夜宴图》还在赵盼儿手里呢！

之前因为宋徽音之事，赵盼儿还想着送给杨知远求情，被张泽拦下了，此刻作为赵盼儿的嫁妆，还静静地躺在箱子里，等着张泽回东京后的谋划呢！

“崔姐姐！苏娘……苏姐姐！”

张泽先是挥手把望眼欲穿的宋引章招了过来，将手里的托盘递了过去，让她放到书房。

看着宋引章喜极欲泣的模样，张泽一边好奇她的悲催经历，一边对着两位大娘子躬身行礼问好。

然后又为赵盼儿之前的话找补：

“昨日才与苏姐姐相认，不像崔姐姐这样特意拜访，回来有些疲惫，忘了告知盼儿，此事是我的疏忽，望苏姐姐见谅。”

“不碍事、不碍事，居正休息好了吗？可还疲惫？要不要寻郎中看看？钱塘有家回春堂的杨老医师，医术在杭州也是一流，要不要……”

听到张泽说出疲惫二字，苏大娘子就关切的问道。

虽然感觉“杨老”二字有些熟悉，但张泽还是拒绝了，说只是有些累，睡一觉已经休息好了。

“没事就好，我又没有生气，居正你刚刚要是叫崔家妹妹为姐姐，叫我苏娘子的话，我才会生气！怎能厚此薄彼呢？”

面对苏娘子的不满，张泽只能连连告罪，说是自己的错，刚才说顺嘴了。

“居正刚刚是在见谁？崔姐姐是不是打扰到你了？可不能怪你崔姐姐，我是知道你忙的。

是你苏家姐姐，大早上的来到我家，非要过来帮帮忙，还说你们婚礼日期越近事越多，硬生生把我拉了过来。”

总算从苏娘子手里抢到开口的机会，崔氏故作抱怨的说道。

听着崔氏那说是抱怨苏娘子，但一字一句都是诉说苏娘子对自己的关切的话语，张泽能怎么办，只能感谢厚爱了！

而此刻赵盼儿听着也不生气，只是安安静静的挽着张泽的手臂，老老实实的做一个小娘子该做的事情。

呵！就只有自己可以光明正大的搂张泽，你们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