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赵盼儿最在意的事
第156章 赵盼儿最在意的事?
在郑杨两家管事、女使的注视下,张泽三人走进了厅房。
外面的小娘随着几人走过,个个挺直了胸膛,不愿堕了自家气势。
明明只是一间普普通通甚至有些寒酸的厅房,没有雕梁画栋、没有珍贵家具,也没有古董装饰。
甚至摆放在一侧的那个的纯色小木桌都缺了个角,那是前几天被气恼的孙三娘按断的,赵盼儿没有时间修缮,此时就堂而皇之的摆在那里,更显此处的寒酸。
但就是这样一个地方,此时却因人的因素,分出了尊卑!
两浙路的地头蛇,在江南都数得上号的林家来人了,似郑、杨这种一县之地的土财主的人,能在外面侯着都是给赵盼儿面子。
还有林家主事的梁筇不在意这些,不然按照正常情况,赶出去才对。
当仁不让的坐在主位,还不等张泽说话,一个娇俏小娘子就奉上了热茶,张泽一看,不是他早上“走丢”的宋小娘子,还能是谁?
加上宋徽音和银瓶,三个小娘子此刻都俏生生的站在一旁呢!
看着对面梁筇带来的人,张泽也明白了,赵盼儿为何把仅有的三个独苗全都薅过来,一个不给他留的原因了。
只见梁筇身后站着三列,身穿绣有梅鹤暗纹的白衣小娘子,满满当当的近二十人了。
如此人多势众,也难怪赵盼儿把宋引章也薅来凑数了。
张泽之前还以为是赵盼儿羞恼,故意给自己表达不满呢!原来是他小心眼了。
看来赵盼儿的接受能力挺强的啊!张泽心中一喜,神色也和煦了几分。
对面的梁筇一见,以为是张泽满意林家的重视,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坐在主位的张泽,先看着客座的梁筇身后的白衣女使,再看看自家身后的小猫三两只,心中叹了一口气,任重道远啊!
眼见气氛严肃了起来,梁筇开口说了声:“吴钩!”
然后神色怪异的张泽就见到,“侄媳妇”身后走出一位娇小的女使,一手拿笔,一手持书,点头应道,看那架势,竟是要要凌空书写,口述笔录,这可是书记官的活啊!
还给侍女取名“吴钩”这种古时兵器的名字,这个侄媳妇,也不简单!
见准备妥当,梁筇起身一福,恭敬地解释自己来意:
“叔公为世叔主婚,这等喜事林家上下都是喜不自禁,叔公吩咐下来后,家中不敢怠慢,因外子与世叔的交情,侄媳才侥幸担此重任,实在诚惶诚恐,又不知道世叔有什么要求,担心误了正事,这才不请自来做了恶客,大早上的扰了世叔清净。”
“无碍,林家如此厚待,实在是让泽有些惭愧了,叔翁厚爱啊!”
张泽连忙起身说道,一边对着“侄媳妇”虚抬,让其不必多礼,一边对着孤山方向,行了一记大礼,有些发懵的赵盼儿见状,连忙一起行了一礼。
把梁筇扶回位上,赵盼儿走回来时还有些心跳加速,差点就出丑了,这个坏人也不知道提前说一下!
背对着林家众人的赵盼儿狠狠瞪了张泽一眼,坏胚,突然搞这一出!幸亏自己机警,要是没反应过来,可就失礼了,甚至会得罪林家。
怎么?张公子都对放鹤公如此尊崇,起身行礼,你这张赵氏却端坐椅上,安之若素,是有对林家有意见啊?
对赵盼儿的埋怨,张泽也只能扯了扯嘴角,以示无辜。他也没想到,自己从谍战剧里学到这手“隔空拍马屁”第一次竟然没用在官场。
但看着林家众人的眼神,显然,效果不错。
没想到张公子竟然如此纯良!
还这么俊美,不画上的还好看!
还性格温和,待人还好!
对对,赵娘子也是,刚刚那个小丫鬟都这般失礼,事后还这般镇定,丝毫没有惧意,可见赵娘子也是个和善的!
林家这群白衣小娘子,表面上一副不为所动的傲气模样,实则在看不到的地方,你扯我的裙摆,我撞你小腿的“交流”了起来。
梁筇也没想到,张泽与自家叔公关系如此亲密!
也是,他们两人引为知己,一唱一和之间,已经有两首名作流传于世。
无论是之前那句「东南赖有林君复,万里清风去不孤」,还是前些天为梅花“打抱不平”作的「只因误识林君复」,都无一不说明。两人之间的情义之厚。
而且之前张泽从东京传来“空谷白驹张善谑”的诨号时,叔公更是亲自力挺,当众称赞张泽是“江左玉树”江南文坛的骄傲。
要是与张泽夫妇交好,自家夫君执掌家中俗务的事,不说板上钉钉,也是希望大增啊!
想着林瑾以后管理着家中俗务,仁和县、杭州、两浙路、江南区域,多少铺子店面,多少庄子田产,这么大的财富,梁筇只是想想,就呼吸急促了起来。
再看着面前温润如玉的张公子,梁筇就像是看着一座金山一般,语气也不由的柔媚了起来:
“世叔的婚礼,江南几大家族肯定来人,不知张世叔是想怎么操办,大的?还是小的?”
“这个女人怎么感觉烧里烧气的?”
出身欢场的宋徽音第一个发现不对劲,有心想要提醒一下,又反应过来,赵盼儿可不是自己那个傻妹妹,这才作罢。
想起妹妹,宋徽音心想妹妹好歹也算耳濡目染,说不定也能听出些什么,结果侧眼一看,顿时被双眼放空,微张小嘴打哈欠的妹妹气的不轻!
亲的!亲的!是亲的!
………………
宋徽音都能发现这个“侄媳妇”的不对劲,何况赵盼儿,虽然不知道这个梁筇怎么回事,但赵娘子还是接过话来:
“有林公就够蓬荜生辉,小门小户的,还是普通一些好。”
对于江南那几个世代簪缨的阀阅之家,赵盼儿是敬而远之的。
有林逋在,这场婚礼已经够足了,赵盼儿也不是那种爱慕虚荣的人,她要的是尊重是地位,而不是违心的赞美。
赵盼儿可不想出什么幺蛾子,那些话本故事里的什么退婚抢亲、轿下留人,赵盼儿看的挺开心的,但要是真在她的婚礼上发生了,她能吐血!
梁筇看出赵盼儿挺在意自己贱籍出身的,也是,世间就没有不在意的。这是个机会,婚礼办的再好,那也是林家的人情,和自己有什么关系?要是……
回想着来之前家中给的信息,“赵氏女盼儿,父谦,祖籍洛州\/邓州?”
梁筇心中有了主意,但此时面上不显,而是直接略过此事,说道:
“听说世叔还要做场法事,在先人面前求娶叔母,不知……叔公与径山寺前任住持交好。”
“不用了,妾身已经定了上天竺寺,此时钱都已经付了,也不好再劳烦二家。”赵盼儿不咸不淡地回道。
赵盼儿冷淡梁筇也不生气,对于有了对策的她而言,赵盼儿越是冷淡她越是高兴,后续婚礼流程十分繁琐,来的也不止她一人,性情桀骜、不慕名利的赵盼儿,更符合她的利益。
想着到时家里其他几房都在这里无功而返,自己却一举得魁,结交上鼎鼎大名的张居正之妻、未来张氏的女主人,梁筇就忍不住想笑。
啊!这?自己这“侄媳妇”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
见自己给她冷脸,梁筇不仅不恼,反而好似得了夸奖一般掩饰不住地欣喜,连出身教坊,见多识广的赵盼儿有些惊了。
对了!据说有些人就是这样,冷言冷语,甚至辱骂鞭打都甘之如饴,有位教坊的前辈说过一件事。
有位斯斯文文的年轻官员就好这些,曾点了三位小娘陪宴,结束后这位前辈装病逃了,另外两位?再也没出现过。
这位梁小娘子不会……
赵盼儿心中恶寒,想走,但又怕张泽被她蛊惑,只能勉强应付,想着尽快结束。
但梁小娘子丝毫没有受到影响,水陆法会不插手也就罢了,婚礼,她可是管定了。
梁筇开始说起三书六礼的事宜,其中“三书”中的聘书、礼书,“六礼”中的纳采、问名,这些都可以操办起来了。林家一定找杭州最有名的媒人,然后到江南都着名的宗庙问吉,哪里最是懂事,凡是贵人前去,都是大吉,至今无一疏漏……
张泽听了心中吐槽,能不准么,那些贵人皆是家中商定,两大家族都准备好了,谁敢得罪人?至于没有疏漏?两姓之好,关个人什么事?
张泽不屑一顾,但赵盼儿却心动了,毕竟事关几身,本想尽快脱身的赵盼儿一听,也不自觉的交流起来。
两个小娘子,一个刚成婚两载,新鲜感还没有下去,一个临近婚期,又紧张又期待,此时碰上,犹如伯牙遇子期,干柴碰烈火,一发不可收拾。
梁筇给赵盼儿讲起当年她出嫁的情形,甚至一点一滴的细节都不放过。
等问好赵盼儿对这些事情的意愿时,已经过了快半个时辰了。
之前的“书记官”,也从吴钩小娘子换成了另一个鹅蛋脸的小姑娘。
插不上话的张泽十分无聊,此时正把人家小姑娘看的满脸通红还不罢休。
看着她依然沉稳的手腕,张泽正盘算什么时候能乱了她的字迹。
等赵盼儿心满意足的回过神时,就见到这一幕。
当着自己的面还敢招惹小娘子?
赵盼儿心中暗恼,但当着外人的面还不好发作,眼睛一转,见张泽面前的茶杯空了,在于是顺势起身给郎君添茶,顺便在裙摆的遮掩下狠狠踩了张泽一脚。
嘶~
张泽身子一抖,哪怕赵盼儿的鞋底偏软,但这突如其来的一脚还是让张泽心头一跳。
多疼倒是不至于,赵盼儿担心被人看出端倪不敢太过用力,只是自身的体重罢了,不过百斤,还是一只脚。
关键是心理阴影,这可是被当面“抓包”,张泽前世翻车多了,还有过被人带着十多跟铁签字上门的经历,瞬间心头一跳。
然后张泽就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可是在大宋,一个三妻四妾的时代,一个他如鱼得水的时代!
明白自己反应过了,张泽此时也只能用喝茶掩饰尴尬。
赵盼儿见状倒是有些心喜,没想到自己能让张郎如此害怕。
也是!他们马上就要成婚了以后夫妻一体,这可是“大义”。
赵盼儿想到这些,更加庆幸自己不愿为妾的选择。身为妻子,她教育郎君这是天经地义,要是妾室,那她这般就是恃宠而骄,上僭越了。
梁筇正言笑晏晏地看着这一幕,虽然赵盼儿的小动作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但梁筇自己也此中好手,更何况张泽的反应有些大了。
“不如自己当年的细雨和风不留痕迹的手段,亲自下场终究落入下成,赵娘子终究缺少教导!”看戏的梁筇暗道。
当年新婚的她,面对丈夫念念不忘一直养在外面的外室,大度的表示为了孩子,让她们母女进了门。
赢得众人的交口称赞,至今在林家提起她,还有一个心地善良、不善妒的美名。
却不想想,林家的门,是那么好进的?甚至不用她出手落人口舌,现实就让那人明白,什么是尊卑贵贱。
受了委屈,一次能向郎君哭诉得到怜惜,两次呢?三次呢?十次呢?情义被消磨的还有几分?
一个是只会哭诉痴缠的怨妇,一个是能帮他分忧的贤内助,日子愈久,对比愈明显。
那个曾经在丈夫心中念念不忘,甚至地位比她都高的女子,如今呢?只能在她手下摇尾乞怜。
而她做了什么?什么都没做,只是心善把她们母女接进林家而已。
看着赵盼儿这般“鲁莽”的举动,自矜的梁筇回想起往日的光辉战绩,高下立判。
哼!不过是走了运的乡野村妇罢了,凭着几分容貌,必不长久。倒是家中还有几个妹妹,倒是可以让梁家有个打算啊!
看着赵盼儿,梁筇不由得想起出嫁前,母亲和她说的那番话:
“我们世家女,御夫靠的不是手段,是道,是堂皇大道!
男人都是一样的,得不到的,离得远的,就是最好的,真到了身边,天长日久,再美的外表也厌烦了,最终放在心上的,还是能帮到他的女人。
所以,要知道自己的根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