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死漂
“我自己一个人?”刚子的话让我心里咯噔一下,可看他表情也不像是在逗我玩的样子,我赶紧转身往水下面看去。
果然除了我自己的影子,又哪有什么人了?
我隐隐感到一股凉气从后背直往脖子上冒,比刚才溺水的寒冷感更强烈。
刚刚水下分明有什么东西拉住了我啊!难道我见鬼了?
我赶紧看了看我的脚踝,发现并没有什么淤青红肿,只是隐隐有些疼痛。难道说刚才我在水里产生了幻觉?那就更不可能了。
刚子看我欲言又止的样子,抹了抹脸上的水,冲我说道:“算了,先别他娘回味了,有什么事咱俩还是先上岸再说。”说完刚子开始摇动船桨,把我载回了河岸。
女老师们刚刚都是心急如焚,看我此刻安然无恙,也都松了一口气。说来也是惭愧,我曾经无数次吹嘘过我身手矫健,上山能打虎,下海能擒龙,结果这次差点死在小河沟里,脸上实在无光。
刚子还是很够意思,极力找借口替我掩饰。
他说我水性本来是极好的,可是昨天晚上想着和姑娘出来玩太兴奋没睡好,今天早上又没吃饭,然后在水下不巧又被很大的涡流给吸住了,然后又被水草缠住了脚,然后腿又不小心抽了筋...
他绘声绘色地讲了一番,吓得女老师们都连声惊呼。
张小琳问我:“叶大哥你看到水下有人了吗?”
我打了个寒颤,强笑道:“没,可能...咱们都看错了。”
我心想水下虽然没有人,却有“鬼拉脚”。只是这事没法提,提了也没人信。
刚子看我有点抖,就把他的外套先让我穿上。
虽说我最后安然无恙,不过大家还是没了玩的兴致。小苗老师看天色有点晚了,提议大家早点回去,要不然打更的老杜头又得跟主任告状了。
刚子笑道:“没事,等我回去给他整两瓶草原白送去,他喝好了就没事了。”大家哈哈一笑,都开始收拾东西。
这时远处忽然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几个穿着灰色衣服的林场工人,他们问我和刚子能不能来帮一下忙。
原来河下游那边有人淹死在水里了,他们想要下水捞人,可人手却不够。
我心头一紧,只听刚子问道:“老哥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什么时候出的事?”
一个四十多岁的工人拿衣服抹了抹脸上的汗说道:“什么时候死的不知道……唉呀妈呀,跟你说老吓人了!就在下游湾子那嘎达,有野游的学生发现有黑色的头发漂在水面上,几个人便往水下一看……你猜怎么着?水里竟然直勾勾站着一个死人,而且是双眼狠狠瞪着!死不瞑目!”
我想象着水面上飘散着的黑头发,水下却是个惨白死人脸的样子,只觉得后背阵阵凉气往上窜!
老人们常说,如果发现有人站着死在水里,那是怨气极大,活人千万不能靠近,否则就成了他的替身。
但我却突然有一种冲动,很想过去看看那个死去的人。刚才在水下分明有人拉住了我的脚,现在马上就发现有人淹死了,哪有这么巧的?
会不会...真的有冤鬼在找替身?
刚子很了解我,看我不说话,便拍拍我的肩膀说道:“巧合,绝对是巧合,你别往心里去。死在水里的人多了去了,要是个个都变成鬼来拉脚找替身,你再有十条腿也不够拉的。这样吧,咱俩先去帮忙吧,顺便看看怎么回事。”
我笑道:“你小子是不是属蛔虫的,怎么知道我肚子里面想什么!”
于是我俩让女老师们先回去,可她们都很有主意,说什么也不肯先走,非要在这里等我们。
我对女老师们说道:“那也行,你们先别乱跑,在这等我们!”
到了下游河段,发现现场已经围了好多人,都是看热闹的。周围的人告诉我们,死人已经现在已经从水里捞出来了,现在用不着我们了,随时可以走了。
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便有意无意的套套话,和他们打听这个死人是怎么样的。
治保的人说死人身体看起来还是比较完好,应该是刚死不久,恐怕家里人现在还不知道呢!春季雨水大,今年已经吞了不少人,说罢叹了口气。
我远远瞄了一眼,只见河边一块大石头上平铺着一副草席,上面白布盖着个人,应该就是死尸没错了,于是连忙给干事递了根草原烟套套近乎。
刚子憨笑道:“我和这位姓叶的小同志都算是劳动模范,但凡有需要我们出力的地方您别跟我们客气,我们一定帮忙到底!这尸体不也得抬吗?我们来搭把手帮忙!”
那个干事年纪不大,脸上有些尴尬,估计从来没遇到这么积极的人,他倒也不好反驳,只得谢谢我们。
治保科离这里比较远,所以我们准备把尸体抬到了附近暂时安置,同时又有人去了县里找公安。
我和刚子一直忙前忙后到了傍晚,却没找到机会看尸体。
可不看一眼尸体的话,我总觉得内心不安,于是悄悄对刚子说:“小刚,时间不早了,要不你先把女老师们带回去,我去帮下忙,明天一早就回去,倒也不用请假。”
刚子这种人唯恐天下不乱,平日最爱凑热闹,这种时候哪里肯走?
他笑骂道:“老叶你装什么大瓣蒜?你肯定是有什么阴谋,嘿嘿,你老实的等我一会,我先去让小苗老师她们先回去,然后再回来帮你。”说完一溜烟的出去了。
过了一会,刚子回来说女老师们可以坐县运的敞蓬客车回去,他留在这陪我,明儿一早一起走。
我一想也对,多一个人心里也踏实一些。
于是我俩就跟俩苍蝇似的跟在保卫科干事的后面,人多一乱,倒也没人赶我们。我们坐上了一辆拉木头的翻斗车,开了二十多分钟到了地方,那时候天已经黑了,尸体只能暂时被抬进了旁边的仓库里面。
保卫科的人给我河岗子一人一碗面条当晚饭,我在面条汤里放了许多干辣椒,吃面时出透了汗,这样白天溺水带来的恶寒才开始慢慢消退。
其他人看我河岗子吃完饭跟没事人似的坐在这,没有要走的意思,便说公安那边说今天恐怕来不了,要不你们也回去吧,这边有车可以送你们回去。
我心想我还没看到尸体,现在当然不能回去。于是赶紧找借口说我白天也溺了水,现在身体不太舒服,能不能在这住一宿?
干事不敢答应:“你要是不舒服的话我还是送你去卫生所吧,要出了什么事我可担不起责任。”我连忙再三保证说自己绝对没问题,就是太累不想挪窝了。
我和他墨迹了半个钟头,最后实在拗不过我,答应我在这宿舍住一晚,由刚子陪我。我俩登了记,那小干事临走时交代我们别乱动东西,指了指不远处屋外面亮着灯的屋子,说有什么问题可以去找那屋的老杨,他在这里值夜班,屋子里有电话。
周围人走了以后,屋子一下子就静了下来。刚子拉了把椅子坐了下来,问道:“老叶,你到底搞什么花花肠子呢?你死气白咧非要在这待一宿是啥意思啊?”
我拉上了窗帘,对刚子说道:“你小子揣着明白装糊涂呢吧?我为什么留下来你猜不到?”
刚子嘿嘿一乐:“你是为了看尸体吧,你担心今天白天拉你脚的人便是这个死人对不对?老叶,不是我说你,你好歹也是个老师,怎么能相信世界上有鬼?”
我笑道:“你小子缝上开裆裤才几天啊,还教育起我来了,我现在告诉你一件事,不过...说了你可别害怕。”
刚子听了我这话反而哈哈大笑,翘起二郎腿,对我说有啥事你就说吧,没鬼倒好,有鬼的话正好抓来当点心吃了,晚上一碗面条有点没吃饱。
我知道刚子这人胆子很大,属于怕闲不怕事的那种人,便告诉他:“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我在水里被人拉脚的事吧?”
刚子“嗯”了一声,显得满不在乎:“那又怎么样?”。
我收起笑容,重新把白天再河里差点淹死的这件事详细经过对他说了。因为我说完了整件事的所有细节,刚子也显得有些认真了。
他沉吟一会说道:“三岔河底下有挺多淤泥和暗流,会不会你是真的被漩涡吸住了?”
我说吸个屁,被水吸住和被东西拉住我至少还能分清。说完我拉开裤脚让刚子看了下我的小腿,只见我脚踝皮肤上有一处黑色的手印形状。
刚子瞪大了眼睛:“我操,还真是鬼拉脚,这黑手印普通人抓不出来!”
我点了点头:“这黑手印也是我下午在车上无意中发现的,之前从水里刚上来还没有,可能当时还没显现出来,过后淤青就出现了。”
我把裤腿放下对刚子说:“这回你知道我没瞎说了吧!所以我才执意趁夜里打算去看看他,如果尸体的长相和在水中拉我脚的人长相不一样,那就万事大吉,咱俩睡一觉明天早上开溜。如果一样,那他妈...就真的是见鬼了,到时候再看着办。你小子你敢不敢和我去看看?”
刚子最讨厌别人提“敢不敢”这三个字,不屑一顾摆摆手,说别废话了,要去现在就去,到时候真要见了鬼看谁先尿裤子。
于是我俩说干就干,偷偷拎了一个煤油灯,趁着夜色出来朝着停尸的小木屋蹑手蹑脚的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