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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荒野凶宅

陈叔只是知道老宅方位但是没来过,好在一直跟在我们身后沉默不语的大孙来过玉林多次,简单聊了几句才知道他以前是跑船的水手,天南地北到处走,经验非常丰富,要去方家主要是靠他带路。

这个不起眼的矮壮汉子一路上给陈叔和薛菱出了不少力,但也从不言语一声,有时候你甚至会感觉不到这个人的存在。一开始我以为他只是纯粹出苦力的小角色,没想到这次去方家他才是向导,真是人不可貌相。

我问大孙去方家老宅的路还有多久,大孙挠了挠他杂乱的头发想了一阵,说道:“应该是在大容山脚下,可能要走一段山路,约莫三四个小时吧!”

我点了点头,其实我最担心的一点倒不是危险什么的,而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方家老宅还在不在,毕竟过了百十年,又在荒野中没被保护起来,能否在风雨变幻中安然犹未可知。

话说回来,就算是老宅真的已经不在了,我们只要找到方家少奶奶的坟,直接把这副面具葬了就是。

在县上想找车有点难了,因为天已经完全黑了。好在我们碰到一个赶马车的蒜农,给了不少钱他答应送我们去大容山,不过说好到了山路的地方他肯定不会再上去了,双匹马车要走将近十公里,他心疼牲口。

我心想那也好过开11号,于是五个人坐上了马车。连同蒜农一共六个人,基本上到了两匹马的极限了,就这样吭哧吭哧开始走起来。

那蒜农看我们问外地人要往山里走,便操着一口很难听懂的普通话问我们去山里做啥。我笑道:“我们是来容县旅游的,这不听说容县很多老宅子嘛,不少当年的将军府院在这,我们寻思来瞧瞧。”

那蒜农奇道:“容县各镇有不少名宅,像独石村还有发现阴宅的,可容山脚下却没听过有什么名宅,荒宅倒是有不少。你们可别去那里,现在荒废的都没有人烟了,听说有的屋子已经住进了野狗啊狼啊什么的,你们进去再给掏了。”

我问道:“那边老宅子多吗?如果可以去老宅看看那就再好不过。”

那蒜农干笑几声,估计是在嘲笑我们吃饱了撑的,不过还是回答道:“好像有几家,但也都是前清的建筑了,离大容山也不远。听说当时是一些官宦人家为了躲避战乱建的,荒废好多年了,我小时候就见过了,远处看黑压压的一片,现在基本没人去那边了。”

蒜农对那些老宅子知道的也就这些了,我又问了几句他也说不清,索性就都安静下来闭目养神了。

我们在漆黑的路上大概走了一个小时,偶尔看到路边有少在烧纸,气氛也颇为阴森,毕竟七月半和清明节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七月半主要是祭祀孤魂野鬼和凶暴的亡魂,而清明节则是祭祀亲人,感觉上要温情得多。

马车颠簸了一段,我明显就感觉到周围环境荒凉了许多,蒜农也顾不得马匹累不累了,明显速度也在加快。突然间蒜农勒住了马,变得一言不发。

我问道:“怎么了?”

他转过脸对我们陪笑道:“各位老板,再走畜生扛不住,这路不平,一旦畜生崴了脚就活不了。要不咱们就到这,你们的钱我收一半就是,我还得回家呢。而且你们再往前多走个一里路也就到地方了。”

刚子立刻不同意:“我说老乡,咱们之前说好的到地方结账,你这走到一半算什么呢,你要这样我们可就不给钱啦!”

那蒜农不管说什么就是不肯往前走了,说自己无论如何必须回去,要不然牲口扛不住,又说了一堆理由,最后放了狠话:宁可不要钱也不继续走了!

我对这蒜农态度突然转变颇有疑问,问道:“刚开始你一口答应说送我们到山脚下,现在突然临时变卦,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们虽然是外地人,可也不能就这么让人给欺负了吧?”

我这话其实颇有威胁的意味,毕竟我们这有五个人,就算除去陈叔和薛菱大老爷们也有三个,真翻脸在这荒郊野岭的他肯定要吃亏。

当然了,我倒不是真想对他做什么,只是我觉得他不肯继续往前走可能有什么没说出来的理由,如果真的有这个理由,那对我们来说是至关重要的。

这蒜农带着哭腔说道,现在是游魂野鬼四处游荡的时候,万一遇到个狐狸精或者鬼打墙什么的,对大家都不好。又说他干农活多不容易一大堆的,反正就是不肯继续走了。

薛菱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强人所难。钱就给你一半,可还算公道?”

那蒜农如临大赦,连声称谢,又夸薛菱人又漂亮心肠又好,拿了钱赶着马车一溜烟的跑了,也没见他多心疼这两匹马。刚子骂了几句,也只好作罢。

我看了看表,现在的时间还不到十点,还不到说必须露宿荒野的地步,而且我们几个都没有枪,万一真的遇到野兽就是非常麻烦的事了。所以对我们来说找到方家老宅仍然是优先选项。

大孙拿着地图看了一阵,木讷的对我们说道:“我倒觉得不必太担心。按照骨爷的说法,方家老宅不会离大路太远,毕竟他们非同小可,不会居住在太偏远的地方,很可能已经在这附近了。”

大家都说有道理,虽然是为了躲避战乱和匪患建的宅子,但毕竟是大户人家,建的太偏远也不可能。

我们沿着石子小路继续向前,气候偏热的广西夜间山林里也有些湿冷。我看陈叔健步如飞,身手非常不错,应该是有些武艺的,全然不像是六十岁的人,而薛菱也不是看起来那么文弱,跋山涉水如履平地。

而后我们又进了一片槐树林,那种寒冷的感觉就更明显了。槐字木旁有鬼,槐树正是五鬼树之首,本来就属于聚阴之树,况且此时天已经全黑,林间充满了阴森萧杀之气。四周更是静的可怕,连一些林鸟老鸦的叫声都完全听不到,只有我们五个人的脚步声穿梭四周,甚至听久了显得有些刺耳。

手电光摇晃之下让我产生一种错觉,就好像这些光才是进入到森林里面的外来客,而几个人却被吞没了,和这个黑暗的世界融为一体。

也许是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同样也刺激到了其他人,刚子开口道:“老叶,我怎么觉得这些老槐树长得…和人似的呢,你看像不像一些细高的人?”

我一愣,别说还真的有点像,我以前也见过无数次槐树,但还真的从来没有过像今天这种异样的感觉,让我不禁打了个激灵。我骂道:“白天不说人晚上不说鬼的道理你不懂嘛,还他妈细高的人,我看你像粗矮的人!”

我和刚子一般都是这样,如果碰到一些令人不安的事物或者环境,都喜欢这样调侃一番,让整个气氛变得暖和些。

林子不大,我们没走一会就已经平安穿过,这时不远的地方出现了一片惨白的石墙,尽管被超过一米长的荒草几乎覆盖,但墙顶的弧形告诉我们,一座老宅子出现了。

我心头一喜,当先跑了过去,近看才发现这其实是一个石拱门,只不过被草盖着还以为面墙,拱门之内四周都是院墙,看来这之前可能是个小花园。我们又出了拱门绕到正门的位置,可惜建筑早就坍塌了,也没个标记说明这就是方家。

我问陈叔:“陈叔,这里应该就是方家老宅吧?我们要如何确认呢?”

陈叔说道:“多半就是,咱们进去看看便知。”说完他竟然自己当先走了进去,我们连忙跟过去。

进入正门以后我发现整个庭院都是野草,连找到一块完整的砖都颇为不易。院中一角有一口早就枯了的水井,也几乎覆盖在杂草中,我提醒众人注意别掉下去了。手电筒所视之处只有荒败和落寞,可以确定百年来没有什么人来过这里。

这时就听见陈叔说道:“有了!”我们几个急忙靠过来,刚子喜道:“找到方家二嫂的坟了是吗?”

“不是坟,坟怎么会在正院?是确定了这里正是方家,你们看这雕像,正是盐宗夙沙氏的雕像,方家是盐商,所以自然要供奉盐宗,这反过来也证明了这里正是方家。”

我凑过来看这雕像,全身不到两米,大部分黑乎乎的覆盖了灰尘泥土,但晶莹剔透的上等汉白玉还是能显现出来,只不过它的头不知道为什么折断不见了。毫无疑问,这种程度的雕像只可能存在于大户人家。

盐宗也称盐神,江浙一带盐业最发达业最多供奉,扬州还有有名的盐宗庙。盐宗有多位,世人所熟知的有三位,煮海为盐的夙沙氏,第一盐商胶鬲,还有济世名臣管仲,这座雕像看起来正是夙沙氏,尽管没有头,但人形旁边还雕刻了一条大鲤,这是通常咏颂古神的方法,所以我们判断是夙沙氏。

不过奇怪的是,这个雕像头绝不是砸断的,而是明显被整齐的切断了,难道是曾经有人来过这里盗取了神像的头颅?这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刚子问道:“既然确定了是方家,那咱们也不必客气什么了,找到二嫂的坟咱们把那劳什子面具安葬了便是,即完成了任务,也算是满足了已故人的心愿。”

陈叔说道:“今天天已经晚了,要不我们先找地方休息,反正咱们已经到这里了,等明天一早天亮了再安葬面具也不迟。”

我心中暗暗恼火,当时火急火燎要连夜赶路的是他,还说什么马上七月半担心阴气什么的,现在却又摆出一副不着急的样子,害众人要在这老宅子住上一宿,当真是可恶至极。不过谁叫人家是东家呢,我们也只好忍耐,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反正只要不是太过火就行。

刚子小声嘟囔几句就和大孙一起从行李中拿出一些固体燃料,然后四处寻找些木料在正院搭了一个火堆。火光一盛,我终于觉得算是还了阳。

就着正院的火光我们也四处看了看正厅,可以说房子建的相当坚固,百年前的老宅子在没有维修养护的情况下,竟然丝毫没有坍塌的迹象,只不过二层楼的木结构已经腐败殆尽,露出了顶层的黑砖。

屋子内巨大的杉木横梁却丝毫不见腐烂,防腐工艺做的很是精良,足见大户人家手笔。正房保存的相当不错,地下的砖都还颇为整齐,甚至封好的窗都没有损毁。

我们从正厅走到厢房,发现整体的情况都差不多,不过厢房不像正房远离大山一侧所以受风雨侵蚀较多,屋子损毁相对较重。整个屋里面充满了一种木头轻微腐败的问道,闻久了竟然还觉得有些香。

我提议就住在正厅,一来宽敞一些也更加暖和一些,如果陈叔和薛菱觉得不妥你俩可以去后面正房住。大家尽量还是不要分散,毕竟地处偏远谁都说不准会有什么意外。

陈叔淡淡的说道:“我岁数大了就不和你们年轻人在一起了,大孙和我们去厢房住。叶兄弟和赵兄弟就留在正厅,薛菱想去哪边就去哪边吧!”我们一合计这样也行,于是大孙收拾完行李就和陈叔搬去了厢房。

薛菱说道:“叶哥和赵哥不如睡在正厅,我睡在后面屋子里,这样离得近一些也安全一些。”

我点头道:“这样最合适不过了,你有什么事喊我俩就行,记得关好窗子。”薛菱微微一笑,然后拿着她自己的行李进了正房。

刚子看他们走了以后,低声抱怨道:“这帮人臭毛病可真多,咱们上次去黑山秦叔小玉他们就好相处的多了,现在也不知道他们在那里。”

我说道:“这就叫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咱们看好陈叔那老小子,我总觉他有点不对劲。”刚子点了点头,然后把当院的火堆弄小一些,这样约莫能一直烧到天亮,火焰可以驱离大部分野兽。

刚子回来说他好像有点发烧,可能是喝酒出了汗有些着凉。我把我包里的两件衣服都递给他,让他都盖上好好睡一觉,如果要是有什么不舒服随时叫我。我知道他体壮如牛,也就没多想。

刚子答应了,然后拿出防雨布铺在地下,盖上大衣随即便睡了。

我则多了个心眼,搬了一些破烂掉的椅子挡在门口,这样如果真有什么野兽靠近就会撞倒椅子发出声响,随后我也铺了防雨布,在离刚子不远的地方睡下了。

这一觉我睡得奇差无比,中间我自己都不知道醒了多少次,基本上一和眼就要惊醒,然后我都会抬起头看看摆在门口椅子是不是被挪开,再看下当院的火堆是不是还在燃烧。

后来我还做了一个怪异的梦,我和一个脸上画了虎脸妆容的女人坐在一个空荡的屋子里,只有一点微弱的火光照着她的脸,她不停地哭。

我问她为什么哭,她说:“你马上就要死了,我正给你哭丧呢!”

我心中不悦,说道哪有给人哭活丧的,是要诅咒我吗?她说死了其实很好,不生不死才最绝望,我自己死了,但是丈夫却不生不死…

我朦朦胧胧想起来好像骨爷说过一段事情,方家当年的大少爷方延宗的第一个妻子就曾经画着虎脸状意外离世,这女人莫不是蕊春?

难道这女人是鬼?我撞鬼了?

我猛地一个机灵从梦中醒了过来,刚才梦中的事情在头脑中清晰无比,仿佛耳边还有那个女人的低语,这让我浑身发冷。

我看了看当院的火光,微微跳动的火焰把屋子照的有些发绿。我叹了口气合上眼,却发觉辗转难眠,心里不由得烦躁起来,打算坐起来抽根烟。

谁知道再一睁眼,发现刚刚还有火光的屋子已经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我连忙抬头看下当院的火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完全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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