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黄金的密匙】

突然从冥府回到现实，亚伯颇为不习惯。

厄运似乎没有放过他，下一刻，有个东西顺着眉心闯入了灵魂，大肆搅动，亚伯骤然心惊，全身冷汗涔涔而下，冥府最终幕的记忆回溯，忍不住大吼一声。

“维洛亚·洛森堡！给我滚开！”

肆虐的东西一顿，熟悉的波动传入亚伯的脑海。

“不要狗叫，我的朋友。我要拿回【塞西莉亚】和【灰烬行者】。”

亚伯愣住，散开精神力，美丽而明亮的光点晃动，优美地连城一条线，赫然是苏沧在灵界的模样。

与此同时，他检索身体，各个器官衰弱，肌肉冰冷无力，所幸斗气之种依然火热，源源不断地输送着……属于其他色泽的能量，原来这几天苏沧一直用魔核吊着亚伯的生命。

复活后，斗气之种才开始跳动，深紫斗气从中孕育。

苏沧的精神力停在亚伯的头部，灵魂的栖息之所，亚伯看到两个似曾相识的东西被他拿走，在现实中放大、变成了戒指和斗篷。

然而，苏沧没有退出，不停触碰着某个奇异的光点，像是在研究。

“这是什么？”亚伯也没见过这个新奇的东西。

“某个法则碎片——你走过苏生之路时，是不是被亡灵缠住了？”

亚伯紧张地点点头，虽然认定眼前不是维洛亚的幻境，可谁知道这个存在于历史书中的老怪物还有什么后手？

毕竟，当维洛亚从镜子直视他的刹那间，亚伯失去了意识，不知发生了什么，就懵懵懂懂地回到了尘世间。

等等。

尘世间？

我死了一次吗？

回顾过往，亚伯更诧异了。

尽管只从昏睡中苏醒了不到五分钟，有关冥府之行的记忆却七零八碎，明明亚伯刚睁眼时隐约有点印象，被苏沧一打岔，他只记得最后关头维洛亚那双恶毒的绿眼睛，和宛如魔鬼般冰冷的呼吸了。

甚至，他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死过，或者受伤太重，发了高烧，看见了乱七八糟的古怪幻觉。

冥府的记忆落入遗忘的湖水，涟漪逐渐平息，好似从未出现。

“哦，那他活该。”苏沧得意洋洋地在陌生的光点旁绕来绕去，亚伯注视着他的精神力的轨迹，“和你争斗时，他没成功取代你的神格，反倒被撕下了法则的一角。真有趣！”

“‘他’是维洛亚·洛森堡？”

“历代洛森堡亲王都叫维洛亚，你指维洛亚几世？”

亚伯答不上来，除了这个名字，他将冥府的记忆忘得一干二净。

无论如何，亚伯一阵神清气爽，仿佛大病初愈，摆脱了浑身无力、头疼欲裂和高烧不退，身体再度恢复健康，四肢重新受他的控制。亚伯退出灵界的视觉，骤然对上贾斯特审视的目光。

“您好，【憎恶之主】亚伯·兰斯。”红发骑士严肃地开口，“我是【火红之剑】贾斯特·坎贝尔。”

“是他把你搬回来的。”苏沧介绍道。

“谢谢……”

每当遇到难以理解的概念，智慧物种的特性就是转向或联想自己所熟悉的事情，从而取代未知的恐慌和不适感。

听到贾斯特的介绍，亚伯彻底把冥府抛之脑后了。

他临危正坐，【火红之剑】可是下城区五巨头之首，据说已经达到了正式斗师的境界，连上城区的贵族也听过他的名头。

所幸贾斯特只对修炼感兴趣，既没有参与任何权力纷争，也没有政治立场。

亚伯苏醒前，贾斯特答应对亚伯死而复生的秘密守口如瓶，作为交换，苏沧要为他指名【正式】到【领域】的修炼道路，此刻见亚伯满脸戒备，他避而不谈，挑起了新话题。

“不必客气，您救了我的继父，我也该感谢您的仗义，下城区的新主人。”

贾斯特语气冷淡，显然不是真心感谢，克里斯托弗的杀身之祸本就是亚伯引来的。

“过奖。我是治安局管理下城区的工具，比不上尊敬的骑士先生美名远扬，每个吟游诗人都唱得出你的事迹。”亚伯毫不示弱。

“放心，我没有敌意，不如说我很感兴趣。一个刚到莱茵城不久的年轻人，居然大刀阔斧地改革这里传承百年的规矩，无疑是跟‘传统’和‘正规’作对。我开始好奇你的信仰了。”

亚伯眯起眼睛：“你暗指我是个异教徒？”

“并非如此。”

“夸、夸、夸。”

剑拔弩张的氛围中，不和谐的杂音响起，苏沧用生蚝刀插入生蚝的缝隙，用力将它撬开，将没有肉的放到一侧，撒上柠檬汁和蛋黄酱放入嘴里。

察觉到亚伯复杂的目光，他递出一只大贝。

“吃吗？”

“……哪来的生蚝？”

“我们把你的战利品抵押给那个欧内德萨商人时的赠品。”苏沧旋转着精致的生蚝刀，“我觉得被坑了，李伊雅也这么说。可惜死胖子溜得太快，根本来不及找他算账。”

“我的战利品？”亚伯一头雾水，“啥东西？”

“油画手稿、珠宝等等，乔治·宾尔花了3金币全收走了。我让他多给点钱，他就送了一袋生蚝。”

苏沧踢了踢桌子的侧面，只听“哗啦啦”清脆的声音不绝于耳，生蚝壳风铃般互相碰撞。

“吃到现在，还剩五公斤。”

“那……钱呢？”亚伯有种不祥的预感。

苏沧比划了一下心脏的位置：“抵押给李伊雅买魔核了。”

“魔核呢？”

“给你续命时用完了呀！”

如同五雷轰顶，亚伯脸色惨白，恨不得再次晕过去，感情他在菲勒尔城堡忙活了半天，搭进去半条命，结果一枚铜币也没捞着。

“别担心，我的朋友。”苏沧用刀叉起肥美的生蚝肉，“事后我越想越气，就到治安局举报了死胖子，罪名是倒卖国家文物。治安局局长给了我10银币——诺，拿着。”

亚伯捏起刚好够付两个月房租的钱币，贾斯特冷不丁地补充。

“乔治·宾尔让您等着瞧。”

“我？”

“没错，宾尔认为像雏菊这种不谙世事的孩子想不出这么狡猾的诡计，背后一定有您这位【憎恶之主】指示。考虑到他的人脉，这会差不多快出狱了，您最好有对付他的办法。”

不知是不是错觉，贾斯特面无表情的嘴角闪过一丝幸灾乐祸的抽搐。

无妄之灾！亚伯眼前一黑。

“你可能想躺下，”长久的沉默中，苏沧建议道，“当可怕的现实感袭来时，这永远对人有所帮助。”

“滚！”

“好吧，大喊大叫也是如此。”

两人离开了房间，给予亚伯单独的时间。

深呼吸两口，亚伯冷静下来，乔治·宾尔的危机放在一旁，他散开精神力，检查着身体变化。

能量总量增加了1单元，应当是那三枚金币买来的魔核不断冲刷的好处，最关键的是，灵性视觉中，他的大脑区域出现了一块陌生碎片。

法则碎片……吗？

维洛亚·洛森堡是谁？我在意的又是哪一任维洛亚·洛森堡？我为何对一个灭亡的贵族家族如此耿耿于怀？

搞不懂我昏迷期间发生了什么。亚伯想，苏沧总是神神叨叨的，贾斯特看上去又很危险。唉，克里斯托弗估计也要跟他统一战线了，毕竟他们是父子。

家庭……

亚伯的脑袋刺痛，好像触碰到了禁忌的话题，他以为自己的潜意识还在妄想父母的温情，连忙强迫注意力回到法则碎片上。

它霸占着亚伯的部分灵性空间，散发出强大的、黄金般尊贵华丽的气场，就像一头蛰伏的雄狮般威风凛凛。

当亚伯的精神力靠近时，它发出强烈的光束，企图排斥他。

可惜，这块碎片失去了主人的操控，实在是太愚蠢了。

亚伯轻松绕开攻击的朝向，从上方包裹住碎片，不等它有所反应，亚伯猛地将它拽出眉心。

这是他刚刚观察苏沧学来的，这些概念似乎可以从智慧物种的眉心进出。

骤然抵达物质世界，碎片自然而然遭到了强烈的叶法兰规则冲击，它迅速失去了进攻性，更迷茫、不知所措了。

亚伯睁开眼睛，只见一把类似钥匙的美丽首饰漂浮在他的面前。

仔细观察，五颗无暇的圆润珍珠围绕在一颗打磨切割完美的祖母绿周围，黄金的叶状底座边缘装饰着抛光钻石、琥珀色黄玉和贵气逼人的红宝石，简直把“贵族”二字写在了铭文上。

根据亚伯的观察，灵性化的概念在现实中的投影会显示出各自的特性，例如【塞西莉亚】有某种操控空间的力量，她给视觉一种模糊不清、时有时无的体验，戒指的状态大约代表了“功能性”的意思。

例如【灰烬行者】，平时穿在苏沧身上不起眼，连跟他朝夕相处的亚伯也从未察觉这竟是个超凡物品，因此亚伯猜测他大约有坚守、保护、防御等特性。

结合过往经验，亚伯大胆推断，这把钥匙的精美代表它跟王权或古代领主有着千丝万缕的干系，而“钥匙”的形状则代表了“开启”的功能。

问题是，开启什么呢？

亚伯伸手拎起钥匙，入手森冷，仿佛来自坟墓般不近人情。

接触它的刹那间，亚伯的身体变得轻盈，视线愈发清晰，听觉嗅觉极度敏锐，他甚至看见了天花板蜘蛛网的结构，听见了楼下侍者倒热水时的嘟囔，闻到了酒馆老板在地下室偷偷炒花生的香味。

不仅如此，他的视觉被“一分为二”。

一半是现实世界具象化的桌椅，一半是灵性世界概念化的光点。

奇怪啊，我明明没有释放精神力！

亚伯收回手，钥匙“叮当”掉落在地，身体又恢复如初。

不用怀疑。刚刚的异样赫然是这把钥匙带来的。

竟然有这么神奇的效果！

五感的增强并不稀奇，亚伯将斗气覆盖住器官时增幅更大，精神力就另当别论了。

亚伯也想散开精神力，观察这个世界，说不定能看到一些平时忽略、藏在角落的灵性，可他总不能一直闭着眼生活吧。

何况，哪怕主动散开精神力，超过两小时他就意识涣散，没法坚持了。

如果有碎片的帮助，他岂不是能24小时观察灵性世界？

这是个大发现！

昏迷中的事情忘得七七八八，亚伯倒是清晰地记得清醒之际，苏沧跟贾斯特的对话提到了灵性的困难增长，亚伯也是【能战者】，不得不在意——他的目标绝不止【正式】。

灵性只能用精神力感悟叶法兰获得，更多的观察意味着晋升机会增加，虽说斗师的能量上限足有500，亚伯宁愿未雨绸缪。

用绳子穿过钥匙上方的小孔，亚伯将它挂在胸口，藏进衣服里。

他决定将其命名为【黄金的密匙】。

周围的场景从未如此清晰，亚伯仿佛跟火纹草酒馆融为一体，她的每个角落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只是，精神力的世界和物质世界重叠，令他头脑发昏，天旋地转。

房门被人推开，露出半个毛茸茸的脑袋。

“嘿，好受些了吗，我的朋友？”

“我没有生气，苏沧。”亚伯边说边走，刚一迈步，他一个踉跄，“扑通！”结结实实地跌倒在地。

“哎呀，我知道，你不必行此大礼。”苏沧连连摆手。

亚伯觉得他还是应该生气的！

“找我有事？”他翻了个白眼，谨慎地从地上爬起，直到完全站立——他需要时间适应项链的双重视觉。

“我想到了对付乔治·宾尔的办法。”苏沧说，“蒙克蒂伯爵的儿子，莱斯·蒙克蒂少爷是宫廷的近卫队队长，而他私下里一直在调查逆月教派。当你拿到那些大师手稿时，我猜你可能无意间闯入了菲勒尔家族世世代代的秘密坟墓。”

“如果在秘密坟墓发掘出更多逆月教派的线索，上交近卫队，你就能不费吹灰之力的击退乔治·宾尔，不论他结交多少个三教九流的依兰贵族，也比不上掌握依兰军权的蒙克蒂家族，以及神殿的影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