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蝉儿
声音到底有多快呢？
由古至今，从来都没有人能测度声音的速度，只是，假如一个常人跑毕一里，约需用拄香时间的话，那么一个比声音更快的人，要跑毕这一里，或许只需要……血犹未乾。
男孩儿额头上的血还未干透，程风已抱着他快如一道惊雷般掠至一里外的红砖房方圆十丈之内。
只因为适才他已豁尽他一生最快的速度，他把自己的轻功发挥至空前未有的最高境界。
他环顾四周，依旧茫无头绪，遂不由分说一纵而起，便跃至附近一棵足有八、九丈高的参大古树顶上，极目一看，脸上不展的秋云当场一扫而空。
他终于找到了那间红色砖屋！
愈是接近，程风愈便愈觉得这间红色砖屋残旧不堪。
从外观来看，这间砖屋倒也不小，似乎内里还有一个庭园。甚至还会设有东西二厢……
只是，这间屋子异常破旧；门外那些砖墙，每块砖均残旧得如同千年化石，仿佛干脆得可以一指戳破；或是放声一吼，也会把整间屋子震塌……
这间屋子有多久历史了？
程风猜测着，一百年？二百年？三百年？
抑或，至少已有千年？
面对如此破旧的陋宅，尽管程风非常情急，也不敢奋力拍门，过于惊动这位可能已有千岁的“老人家”，恐一时错手，屋子的大门会立即迸为寸碎，他惟有轻轻敲门。
“咯咯”！
敲门声在门内响起寂寥的回音，久久却未见有人前来应门。
程风私下不由焦急如焚，心想：“不妙！难道大夫有事外出了？”
当下正想不顾一切，再大力一点拍门之际，就在此时，门内倏地传出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吐出一个简单的字：“谁？”
谁？
值此十万火急之时，程风知道自己本不该心猿意马，唯是这女子的声音娇柔婉转如黄莺出谷，使得程风心头一荡，他忙不迭的答：“在下程风！姑娘，这里有个孩子受了重伤，人命关天，请你快些开门吧！”
门内那个女子霎时静了半刻，不知是否因听见“程风”的名字而呆住了，然而乍听一个孩子受了重伤，当下也刻不容缓启门。
“轧”的一声，门终于开了！
门开的前的一瞬间，程风脑海中曾无数次的想象女子的容貌，尽可能的回忆自己见过的女孩子。
但真正见到对方的时候，程风还是被震惊了。
面前的女子美是美，但还不至于让程风当场呆住，真正让程风震惊的是这名女子的穿着打扮。
女子年纪应该不足二十，发髻高挽，脸盘微圆，眉细眼大，口小鼻挺，长的极是美貌，脚下穿的是白布长靴，身上是一席淡金色薄纱，薄若蝉翼，行走之间身形隐现，招风惹火。
女子瞥了瞥程风，又瞥了瞥程风怀里的男孩儿，皱眉道：“小毅怎会伤成这样？你快把他放床上，我先给他止血。”
程风连忙进屋将小毅放在榻上，用袖子擦了擦他脸上的汗水，回望女子婀娜的背影问道：“姑娘便是此处的大夫？”
女子头也不回，“莫非我不像大夫吗？”
程风忙道：“不不不，我只是觉得有些意外，姑娘这么年轻，就有这么好的医术，太不容易了。”
某些时候，女人，甚至比男人更精明能干。
可不是？自古以来，在“文”方面，已有李清照及鱼玄机此等博学多才的“才女”；在“武”方面，更有女扮男装、代父从军的木兰，冲锋陷阵面不改容，绝不比男儿有丝毫逊色。
还有程风面前的这个姑娘！
“还没请教姑娘芳名。”
“蝉儿。”
“哪个chan?”
“知了的学名。”
“哦，这名字倒真特别。”
程风早已被蝉儿领往屋子东面的一个厢房内；却原来这间屋子本分为东西二厢，穿过破落的庭园，便是如今他们处身的东面厢房；这里，也是蝉儿替病人看的地方。
这间屋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程风并不奇怪蝉儿这么美的姑娘为何愿意住在这样的破房子里。
这个世上，有些孝子贤孙虽已五穷六绝，仍会因敬重先人，宁愿穷死饿死也不会卖掉祖先遗留下来的祖屋，那怕没有余钱把屋子修茸，即使满目颓垣败瓦也是好的！
但见她于弹指问便解掉程风为小毅头部所缠的碎布，更连随以一些药液清洗伤口，手法之快及熟练，简直如一个深不可测的高手在行招一般，令程风也禁“叹为观止”，佩服得五体投地！
也许，她真是一个深不可测的高手……
就在程风感慨的功夫，蝉儿已经给小毅的额头止血，性命并无大碍，只是还未清醒。
蝉儿舒了口气，道：“行了，他的伤已经不碍事了，留在这里观察两天就可以了。”
程风欣慰道：“那便好，姑娘可是认识这孩子？”
蝉儿点点头：“他是几个月前逃难到洛阳城来的，他的老家发了洪水，本和爷爷相依为命，后来他的爷爷死了，他就彻底成了孤儿。”
程风吃惊道：“洪水？这孩子莫非是来自昌平镇？”
“不错，你怎知道？”蝉儿抬眼望向程风。
程风将自己与向归云救助镇民的事情简单叙述了一遍。
蝉儿听后，良久才喃喃道：“你真伟大，你师兄也很了不起……”
“可惜我能做的还是太少了……哦，差点忘了！”
程风一想到自己向霸苍穹借的一百万两银子，便记起自己还未付诊费，从怀里足足掏了十两银子给蝉儿。
蝉儿推却道：“不，二两银子就足够了，你给的太多了。”
程风温和一笑，还是将银子塞给了蝉儿，“多出来的钱就拿去多买些好药救人吧。”说罢，便如风般离去。
蝉儿不禁垂下螓首，低声道：“这个程风……他人是这样好，可我却要把他……”
蝉儿没有继续说下去，她究竟要把他怎样？
冥冥中，似乎有一张无形的巨网已朝程风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