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厅岸崎岖须列炬 波涛汹涌更行舟（三）
方壶山对外宣称只有两名化神老祖。所以当听说对方是来自蓬莱仙岛方壶山的女化神修士，又见到白鹿出现，下意识的会认为此人就是白鹿老祖。但事实证明，并非如此。
而陵古老祖知道，在各大修真门派中，有这样一群人的存在，他们隐藏在暗处，不为外人所知，甚至连本门派的普通修士都未必知道他们的存在。
这些人被称为影子修士，修为至少在结丹以上，乃是各门派的高层专门培养的。峨眉派也有自己的影子修士，陵古身为四大化神老祖之一，当然知道他们的存在。
陵古沉默的看着听寒，听寒却没有纠缠自己的身份问题，而是问道：“陵古老祖，不知道你在峨眉的地位如何？”
陵古闻言心中暗叹，他虽然号称峨眉四大化神老祖之一，但在峨眉的地位着实有些尴尬。
峨眉派与其他门派略有不同，门内只有唐家一家独大。四大化神老祖之一的妙言老祖便是唐家家主，把控九老仙人洞，掌握着峨眉派最强大的一股力量。而据陵古所知，唐家至少有三名以上化神影子修士。单从这一点来看，唐家的实力比整个峨眉派还要强。
陵古一脉以桃花仙子的弟子为主，结合了一些中小家族，在四大化神老祖中排在最后。论实力，只他这一个化神老祖支撑，经常会觉得力有未逮。所以濮晨玄这把打开九老仙人洞的钥匙，他是很想留在手里的。
不过他也有他的顾虑：“萧沐雨当年被人掳走，此事乃是震惊天下的，现在她被救回......整个南溪山中之人都在搜寻她的踪迹。”
听寒打断他，斩钉截铁的道：“现在没人知道萧沐雨被救出来了。”
陵古摇头道：“他们从南溪山中出来，必然留下痕迹。”修仙者有无数法术，追踪溯源并非难事。
听寒摇头道：“事发之后我在南溪山周围绕了一圈，他们的所有痕迹都被时空裂缝吞噬掉了。否则你以为南溪山中的龙族不会找到这清山寺来？”
见到陵古还在犹豫，听寒道：“现在整个闽地除了这仙山范围内的人知道萧沐雨被救回，便再没其他人知道此事。所以这是我们交易的唯一机会。如果达不成共识，我也无所谓，将此间情形告诉龙族就可。但陵古老祖……你就失去了一个崛起的大好机会。”
陵古冷淡的道：“这么说来，听寒……老祖一直在帮助我啊！”这世上落井下石和锦上添花的人都很多，唯独缺少雪中送炭的。陵古见听寒一直鼓吹自己留下濮晨玄，难免有些怀疑她的动机。他随口问道：“你和那濮晨玄究竟是何关系？”
听寒闻言笑道：“我和濮晨玄有什么关系重要吗？无论留在你这里或是交给龙族，我都无法再与他有何瓜葛。”这话却是十分有道理。濮晨玄若是交给龙族，以龙族的势力，即便真武门也要不回来。而留在陵古手里，他也必然要将濮晨玄圈养起来。无论作何选择听寒确实没法再与濮晨玄联系。
“再说了，我帮的可不是什么叫濮晨玄的小子，而是你，还有我自己。”听寒脸上的笑容变成了冷笑，“我只是一名影子，所以要为自己打算。两件先天灵宝可以让我的实力提升一个档次。而你，陵古老祖，我相信留住濮晨玄你的实惠更多，相对的，你需要冒一些的风险。都已经化神了，想来不用我教你，任何利益都是与风险并存的。所以不要再和我说这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话。留还是不留，你自己做决定。”
陵古沉默片刻，对听寒道：“一件先天灵宝，加一件玄天灵宝。”这却是打定了主意，在讨价还价了。
听寒马上道：“一件先天灵宝，加四件玄天灵宝。”显然她早有盘算，先前说两件先天灵宝乃是漫天要价。
陵古：“一件先天灵宝，加两件玄天灵宝。”
听寒：“成交。”
陵古：“......你答应得这么爽快，我是不是给多了？”
听寒：“得了吧，我只是懒得讨价还价了。”
当龙族和各门派老祖还在南溪山中苦苦搜索仙灵力来源时，关键人物濮晨玄却被方壶山的听寒以一件先天灵宝加两件玄天灵宝的价格卖给了峨眉派的陵古老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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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地除了有五大门派，本还有南海七大妖族的力量在活动。但南溪山事件后，雨师门集合各门派力量，将闵地的七大妖王势力一扫而空。七大妖王力量有限，闵地也非兵家必争之地，所以七大妖王都选择了退让。
但终究有一些妖族不愿接受这样的情形，特别是一些损失严重的妖族，也对雨师门及正派修士展开了一些反击。
此时靠近泉州的东海一带，海蛇妖族聚集了一大批高阶海妖，准备和雨师门来一波硬战。
正在海蛇大妖们聚集商量之际，一只海蛇妖慌慌张张的跑进聚集点，尚未开口，为首的海蛇大妖不悦的道：“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这海蛇大妖修为达到八阶，按照人类修士的等级划分，达到了元婴修为。此时它已经幻化成人型，穿着一身金丝软甲，倒也威风凛凛。只脖子那里露出的皮肤上还覆盖着蛇鳞。
跑进来的海蛇妖修为就差了许多，虽然长出了两条人腿，但整个身子和头部都还是海蛇模样，看着十分吓人。
他被大妖呵斥，心下惶恐，战战兢兢的站在那里不敢说话。大妖这才问道：“有何事，快快报来。”
海蛇妖结结巴巴的道：“雨......雨......雨师门打过来了。”
众海妖闻言具是惊慌，一时间场面大乱。海蛇大妖更是怒斥道：“雨师门的打过来了你不早说！”
海蛇妖委屈的垂下头，刚才想说不是被你老人家打断了。
海蛇大妖高叫道：“大家各就各位，准备埋伏。”他们这些海妖聚在这里，就是准备埋伏雨师门的修士。刚才还在讨论埋伏的细节。不过雨师门来得太快，他们的计划尚未成型。此时海蛇大妖慌乱中说各就各位，却让大多数海妖一头雾水。
好几个海妖忍不住问道：“究竟是要怎样埋伏？刚才尚未说清楚。”但此时场面已乱，众妖七嘴八舌，没人理会。最后大家轰然而散，按照自己的设想去埋伏。但一埋伏却发现，这根本不行。因为这些海妖各自为政，相互之间起了反作用，有些埋伏地点较好的，可能会因为旁边其他埋伏而提前暴露。一时间大家相互斥责。
就在海妖们慌乱之际，原本下着瓢泼大雨的天空突然风起云涌，大片的云层在半空中形成，雨水也被云层阻隔，半滴都不再跌落。许多海妖正好奇怎会如此之际，海蛇大妖却大叫不好。其他海妖没有见识，海蛇大妖却知道这一招乃是雨师门常用的法术——翻云覆雨。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雨师门以天神雨师为门派名号，这控雨之术当世第一。此时云层覆盖，待到大雨滂沱之时，这里将成为雨师门的主场。雨水可以切断众妖体内的妖灵力，又可以直接发动致命的攻击，可以说是十分难挡。
海蛇大妖瞬间恢复妖身，变成一条巨大的海蛇，盘旋在众海妖上空，身上鳞片全部倒立起来。他知道大部分海妖无法抵挡这法术，想要以自己的妖身护住众妖。
狂风暴雨如期而至，即便是元婴修为的海蛇大妖也觉得难以抵挡。而远远的，他看到雨师门的招雨幡高高竖起，准备下一波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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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天雨组织着雨师门的修士准备一波凶猛的攻击，心情十分放松。这些海妖组织太过松散，彼此之间也缺乏配合。在雨师门修士面前几乎溃不成军。
偶有一些海妖会幻化成妖身冲上来，给雨师门造成一些麻烦。但也只是麻烦而已，没有一只海妖能够真正威胁道雨师门修士的安全。
一名雨师门修士上前向他报告法术准备的情况，葛天雨点点头，但并没有发出攻击命令。他望向前方的海蛇大妖，寻找着它的破绽。
前来报告的修士是他的师弟，名叫魏新雨。此时凑过来与他一起望着那海蛇大妖，不禁晒道：“又是海蛇。我们上次在泉州府那边灭了一个海蛇妖的帮派，不知与这海蛇大妖有什么瓜葛。”
葛天雨冷哼道：“这些海妖依仗的无非是强大的妖身，论智慧谋略几乎为零。这样乱哄哄的，能成什么气候。”
魏新雨看到那海蛇大妖张开的鳞片挡住了大部分雨水，突然眼神发亮：“师兄，这个大妖等下留给我。我......有些需求哈！”
葛天雨斜眼看着他：“上次的海蛇妖都留给你了，还嫌不够？你胃口太大了！”
魏新雨嘿嘿笑了两声，不好意思的道：“这不最近修炼比较勤，耗费比较大！还有，师兄，等下能捉活的吗？”
葛天雨道：“好吧，等下我把他活捉了交给你。”
魏新雨兴高采烈，葛天雨道：“这是你欠我的第三个人情了。”
魏新雨马上道：“好的好的，师兄，我必有厚报！必有厚报！”
战斗并没有持续太久，海妖们毫无章法，海蛇大妖孤身难支，最终被雨师门打了个全军覆没。而因为葛天雨一早布局，海蛇大妖也没能逃脱，被雨师门活捉后绑在捆妖台上等着魏新雨处置。
当然，海蛇大妖没能逃脱的最主要原因还是闵地的瞬间移动被锁死，否则元婴修为的大妖又怎会被如此轻易活捉！
“八阶大妖，浑身是宝啊！”雨师门的其他修士调侃魏新雨道。而魏新雨则兴奋的拿出自己的宝刀，要将海蛇大妖慢慢的分解。这个过程将十分残忍，而海蛇大妖则要亲眼见证整个过程。
“你将来会不得好死！”海蛇大妖遭受了重创，奄奄一息。但面对魏新雨时却坚持着开口说话，“我的孩子们并没有作恶，为何你要将他们全部残忍的杀死？”
魏新雨有些惊讶：“你是......泉州府那边海蛇妖帮派的祖师？”前两日他们的团队刚刚在泉州府附近剿灭一个海蛇妖帮派，全部海蛇妖都被他抽筋扒皮炼制成材料。这些海蛇妖在此集结，原来是要为那些海蛇妖报仇的。
魏新雨小心翼翼的切下大妖身体右侧的蛇鳞。这些蛇鳞经过大妖几千年的淬炼，坚硬无比，同时其内蕴含各种精华。无论是用来炼制法器，还是炼制丹药，都堪大用。
那海蛇大妖被活生生的刮鳞，惨叫不已。却忍着疼痛，对魏新雨道：“我们妖族都向往人类的生活。为何你们这些人类却要丢掉人性？”
魏新雨丝毫没有被大妖的话语所影响，继续刮着蛇鳞，只是有一句没一句的回道：“人性这东西，究竟有什么用呢？”他身为元婴修士已经许多年，许多东西都已经看得淡了。特别是当身边熟悉的人越来越少，活下去和提升修为已经成了他为数不多的念想。
一个恐怖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人性可以用来拯救你的性命。”一件坚硬的物体穿透了他的胸膛，剧烈的疼痛传遍全身。
魏新雨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胸口。他们这个团队可是拥有五名元婴修士，周围有无数高阶法阵警戒。怎么会有人不声不响的穿越警戒来攻击自己！
魏新雨本身也是元婴修为，瞬间便做出许多应对，但很快他便发现对方妖力十分奇特，居然将自己的灵力完全锁住。
能够限制元婴修士灵力的妖怪，魏新雨脑海中只有一个名字——黑蛇妖祖！魏新雨下意识的想要动用瞬移，却想起闵地现在无法瞬移。否则先前他们也无法抓捕到海蛇大妖。
真是一报还一报，来得还真快！这是魏新雨最后的念头。
魏新雨的遇袭很快被雨师门发觉，葛天雨惊讶之余迅速反应过来，召集手下修士展开反击。此时雨势依然很大，他们占据天时地利。
魏新雨的尸体被高高举起，然后碰的一下爆炸开来，四分五裂，化成无数细小的血块炸向四方。有几名靠得近的修士被血肉溅到，登时嚎叫着倒地，身体竟然被快速腐蚀。就连一个元婴修士的防护法宝也没能挡住那些飞溅的血肉，中招后连忙将被腐蚀的躯体直接切掉，这才避免腐蚀的扩大。
葛天雨挥舞着手中的招雨幡，施展法力保护着同门，眼中冒出怒火的同时，也流露出恐惧之意。他看到雨中树立起来的巨大漆黑蛇身，颇有些大难临头的感觉。
黑蛇，万妖之祖。
最早的黑蛇来自真武门，原本是真武门开山始祖依照真武大帝所留仙书，培育的黑蛇妖祖。数十万年前黑蛇叛出真武门，并一手创立万妖门。此后万妖门的每一任门主都自称黑蛇妖祖。眼前的这位便是最新的黑蛇妖祖，乃是五万年前上位的，据传说已经修炼超过十万年。
要知道，人类修士中的元婴修士通常只能够活到八千岁。而化神老祖虽然理论上没有元寿上限，但随时可能被界面之力排斥，飞升上界。所以人类修士年岁达到万年的少之又少。所以若黑蛇妖祖真的已经修炼超过十万年，那将是一个很恐怖的时间。
当年这位新的黑蛇妖祖上位时，曾引来正派人士的全面围追堵截。妖族与人类修士也进行了长达千年的战争。虽然妖族一直处于劣势，但黑蛇妖祖在与人类化神修士的交锋中从未落过下风。久而久之，才逐渐促成了目前这种人类与妖族并存的局面。人类占据上风，却也无法根除妖族。妖族依然弱势，但却逐渐占据了一些地盘，站稳了脚跟。人类和妖族达成了某种默契，形成一种相互制衡的平衡。
近万年的时间里，黑蛇妖祖并不经常出没。经常要间隔数百上千年才现身一次，但每次现身都会引起腥风血雨。而人类修士对于黑蛇老祖的围剿也从未曾停止。每次黑蛇出现，必然有大量人类化神修士前来堵截。双方大战一场，互相杀死对方一些人和妖，然后默契的各奔东西。
至于那些被杀死的人和妖，只能算他们倒霉。按照修士的说法，这是他们的劫数。
葛天雨此前曾说过这种话，但今天，他自己的劫数来了。
葛天雨挥舞着自己的招雨幡，与同门一起建立防线，试图阻止黑蛇妖祖的攻势。他高声叫道：“黑蛇妖祖，你这样肆意攻击人类修士，不怕人类的报复吗？”他自知不是黑蛇对手，但并不打算束手就擒。
黑蛇妖祖发出啧啧之声，口吐人言：“若是平常，我倒是真要小心一二。毕竟你们人类的高阶修士都会瞬移。一个招呼，一大群人就围上来了，打得我鼻青脸肿的。不过现在……你们恐怕连将信息传递出去都做不到吧！”黑蛇说到此处，忍不住发出嘿嘿的笑声。
葛天雨听到那笑声头皮发麻。雨师门在闽地已经建立了临时的通信方式，可以短暂的进行远距离传递信息。葛天雨在等待那个时刻，将此地信息传递出去。但即便如此，恐怕也没有化神修士能及时赶到。
闽地的情形从未在人间出现过，人类的元婴修士也从未曾经历过不能瞬移的时候。葛天雨绝望的发现自己陷入了从未有过的困境之中。不单是他，一同而来的其他四名元婴修士也明白了现在的处境。
元婴修士修为上比之化神修士要弱上许多。但一般情况下，元婴修士并不畏惧与化神修士交手，一方面是因为元婴修士也有许多神通，能够伤害到化神修士。但最主要的原因却是元婴修士能够瞬移。打不过可以跑。
可惜此时的闽地，瞬移神通却是被封印了。
若这四人中有人原意死战断后，倒是可以拖住黑蛇妖祖，让其他三人带着剩余的雨师门弟子逃走。但修为达到元婴的谁不惜命。一时间四人都互相望向对方，希望对方原意牺牲自我。
没有人站出来。
就在这时，黑蛇发动了攻击。蛇口中喷出四道黑气幻化成四个黑衣人，朝四名元婴修士扑来。葛天雨一见大惊：“化身之术。”忙举起招雨幡施法，狂风暴雨扑向黑蛇和他的化身。
大战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