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黑巷子

晚上十点。

鄢蛰家的客厅。

一群人喜滋滋地吃着权嵘带回来的零食，拆着她送的礼物。

“婵儿，嘟过嘴唇子来试试，下次我俩打架你就涂这个色号的口红，攻又欲，啧啧，老夫纯洁的少女之躯呀，就这么被你征服！”

分完礼物的权嵘水蛇一般顺着沙发缠绕上舒婵，沙发上抱着零食的其他人瞬间僵成望夫石，全部弱小无辜地缩成一团，生怕被她发现，又拉去试面膜试睫毛膏试眼影试腮红……

“孤对少女之躯没什么兴趣，就喜欢霸王硬上弓你这残花败柳，来呀，不服？让你家鄢蛰来战啊！”

盘着双腿窝在沙发里练习一分钟速写的舒婵纸笔一放，跪直了身体，猛地欺近权嵘，主动缠上来的权嵘有意娇喘一口气，很快就变得被动，妖娆妩媚地仰视着自己脸上方舒婵的脸，直到腰部颤颤发抖，没撑住，啪地往沙发上后仰下去。

舒婵及时一把搂住她的腰。

“死鬼，乱嚼舌根，人家明明是清白的！”权嵘一指点上舒婵的眉心把她推开，扭腰起身，风骚地旋转到了别处，双腿一翘，坐在了另一个沙发上。

“得了，别的男女对望四眼电闪雷鸣，你和鄢蛰对望漫天‘寂寞难耐’，高速路都不知被你俩压坏多少条了！”舒婵重新拾起纸和笔，“别动，娘们，来一张最骚的！”

前面的话权嵘才刚想反驳，立即又被舒婵后面的话吸引，赶紧各种扯领子，撩裙子，非礼勿视的其他人一时间被迫犯错内心瑟瑟发抖。

“哎呀，孙泥克，你可来了，几分钟前，你被绿了！”孙泥克刚从楼梯上下来，元筱勤就拿着零食凑了上去。

孙泥克走到沙发面前，双手插在裤兜里，望向眼睛在权嵘和速写板之间飞速移动的舒婵，“在这里？”

“是的，和我！”权嵘保持着姿势，妩媚的双眼大放异彩，“不服，你也可以绿我！”

“起开！”权嵘话音刚落，舒婵就说道。

“就好啦？”权嵘一脸不信，“别想敷衍了事哦！”

舒婵竖起速写板。

“嗯，不错！”权嵘凑过脑袋去看了一眼，“那就跪安吧，坐了一天飞机，哀家累了要睡觉！”

“嗯……娘娘金安，娘娘晚安，娘娘万福，娘娘吉祥，娘娘如意，娘娘滚蛋……”舒婵嘴里碎碎念着，手里已经开始了另一张画。

“小孙，你问问小杨还回来吗，要不要给他留门？”刚刚被权嵘和舒婵逼得搬着小板凳坐到角落里大气不敢乱喘的王柏塬和田柒合这时候才站起身来。

突如其来两个负责任的大家长，孙泥克一时间有点不适应，“没事，你俩去睡，我问问他，他要回来的话，我等他。”

“别忘记了啊，现在时间晚了。”田柒合打着哈欠跟在王柏塬身后上楼。

“最近口才见好啊，话也变多了！”孙泥克挨着舒婵坐下，一旁的丁蚁突然觉得不自在起来，假装自己是隐身的，悄悄溜上楼去了。

“最近是什么时候？”舒婵抬眼想了一下。

“比如刚才。”

元筱勤的手机响了一声，她抓过手机看了一眼，也赶紧悄悄溜了，客厅就剩下了孙泥克和舒婵。

“嗐！”舒婵想起来，他指的是权嵘，“就图一乐！”她头都没抬，随口一说。

“挺会乐呀！”

孙泥克说完，起身出门了。

“啊，你说什么？”舒婵一心在画上，等画完她专心致志攻坚克难的部分后再抬头，哪还有孙泥克的影子。

听说杨亦晨在c市，几个以前经常在一起玩的同学约见面。

毕业后的首次再见，肺腑之言一大筐，讲到共鸣处总是需要酒来推波助澜以臻佳境，酒喝完话说完，又是你拉着我的手我拉着你的手“苟富贵，勿相忘”的话叮嘱半天，然后轮到自己赌咒发誓，这一套操作持续半个小时有余，依旧难舍难分。

杨亦晨是当中最清醒的那个，好不容易把他们都交代给相应靠谱的人，自己打了个车，坐了一半，却发现“不识愁滋味”的少年时代已然溜走，他干脆下了车放任心中的愁绪漫天飞舞。

接完孙泥克的电话后，杨亦晨辨别着路边的建筑，从这条主街左边的第三个岔路口进去，那里有一条近道，就是有些黑和偏僻，但可以节省不少时间。

在大家刚结识不久的时候，每训练完一段时间，鄢蛰就会带着他们出来稍作放松，这处院子他们也来过，这条近道就是尤洋洋带着他们走过的。

尤洋洋说走过这条巷子，你会知道有一种生活是鄢蛰那种生活之外的难以想象，可是你会感动于某一种对美好的追求。

有人捡完一天破烂，展开包裹得左一层右一层的塑料口袋，数完一块两块积攒起来的钱，买完已经皱皮发黑的胡萝卜、被虫子咬出地道的土豆，翻翻坏了却还有一半可以吃的苹果，然后毅然决然买下。

生活需要土豆和胡萝卜，也需要水果，对美好的讲究各有各的方式，却决定不了谁比谁更幸福。

他们几个年轻人恻隐之心乱作，感慨这种用几块纸板铺在地上卖的烂苹果和水分尽失的茄子萝卜不是应该进垃圾桶吗？

杨亦晨记得程度说，也许他家里还有嗷嗷待哺的孩儿，烂苹果削去烂的那半就能满足他们今天对父母外出一天的期待，这也挺好的！那时程度才开始背《成语大词典》没多久。

站在那个属于白天摆摊卖菜的地方，杨亦晨脑中闪过这一幕，一切如同正在眼前发生。

“啪”的乍响，以及随之而来玻璃稀碎落地的声音，将杨亦晨惊回现实，同样的声响连续发作，杨亦晨附近的几盏路灯全被打坏了。

在弄清是谁干的之前，黑暗与一个带风的身影同时袭来。

寻常老百姓的岁月静好，杨亦晨比不得舒婵，他战斗的灵魂和肉体不可能随时在线，当他反应过来自己有能力还手时，那人已欺身上来，好在杨亦晨有一身柔软的筋骨，他几乎是感受着那人指尖的触感反身后弓下去。

那人似乎也没准备一招得手，人落地后，干脆利落地一步敛住气势，身形却如行云流水，双腿一错，燕子点水般抽身返回，单手似猫爪依旧朝着杨亦晨的胸前抓来。

这莫不是个流氓？女流氓？

她那两步踩在地上的高跟鞋声，让杨亦晨脑中瞬间闪过权嵘的形象。这么等不及了么？

杨亦晨从地面至头顶破风而起的右拳本想带动整个身体起来，却在胸前临时转弯，奋力往左边一个小弧度倒冲下去，那人再次扑了个空。杨亦晨成功把自己从窘迫的格局解救出来。

拳脚都能够得到极致舒展的状态真是不赖，“打输打赢都不如打爽”那是田柒合一类人追求的，杨亦晨和舒婵一样，打架的目的就是为了摆脱麻烦。这是一个主动选择，那么小巷子就不可能交给对方作主场。

少年眉眼一动，浅笑如皓月，斯人如竹，拔地而起，逆风而行。

一池夜色注定破碎却不零散。

杨亦晨奇招不断，身法诡异，善用巧劲，灵活如风中飘絮。众人只知在集和雅中，舒婵善控场，反应力和判断力一流，酷飒为集一绝，焉不知杨亦晨打架时身法空灵，绵与延中时常杀机骤起，加之他一张笑脸俏皮如桃花林中的春风，人畜无害。所以早在集体训练时就被送外号：笑里藏刀杨不意。

而对手和他有相似也有相杀处。

那人出手霸道凌厉，很是排斥招式之间伤神的排列组合，打的就是“意狠”与“击快”，靠“力”与“势”占尽上风，几乎不讲究步伐上的辗转腾挪，这种野蛮打法似乎是照着杨亦晨的弱势来的，而眼花缭乱的狠招中又藏有突发奇想的绝招和致命招，这在某种角度上又和杨亦晨似乎同出一辙。

换言之，这人很懂杨亦晨的性情和套路。

就在杨亦晨上下联动，掌破肘攻腿占，一路莲花绕，喜滋滋“千里搭长棚”时，那人嘴角一扬，决意成人之美。

已被眼睛适应的夜色中，那人双臂大开，以肩承了杨亦晨一掌，继而双臂深错绞住杨亦晨的小臂、双肘，杨亦晨自起腋下起一脚，欲攻其后脑勺，那人身体侧方开步……

假如此时，他借杨亦晨的肩一路攀援，可直接一掌或一拳劈向杨亦晨的颈部或头部，侧面或后面都来得及，可他没有，他左手抓住杨亦晨的衣领顺着胸前急速往下，杨亦晨感觉后脖颈一勒，整个人以狗吃屎的姿势往自己的前面、那人的侧后扑去。

摆摆——

就在杨亦晨已经扑倒在地，而那人依旧不松手，他很快就会被拉住衣服在地上被甩飞时，很近的地方突然传来孙泥克的声音。

那人并没有因为这一声而及时收手，反而加大了手上的力度与动作的幅度，直至孙泥克逼近，且点亮手机电筒。

“权嵘？”

孙泥克率先喊出。

杨亦晨和权嵘同时收住。

“小杨？是你？”

权嵘很吃惊，吃惊得傻了几秒，都忘记自己的一只手还抓住杨亦晨肚腹上的衣服将其摁倒在地上。

“哇哦，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这里！”孙泥克又开始捣蛋。

权嵘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松开，把杨亦晨拉了起来，“我以为是贼！”

“权姐”，杨亦晨委屈地看着自己被扯得一颗扣子不剩的衣服，“我倒猜过是你！”

“那怎么不吭声？”

“又不确定！”

“大晚上的，你没事走什么黑巷子啊？我还以为是要入室行窃的，准备抓起来，去警察局领个锦旗。”权嵘活动着双手的手腕。

“你不也是大半夜走黑道？再说这灯不是你打灭的吗，破坏公物还想领锦旗呀？”杨亦晨和孙泥克跟上走在前面的权嵘。

“累又没睡意，想着出来溜达两圈回去就能睡着。大晚上的出现一个神仙级别的女侠，我怕我的盛世美颜惊着他，一个毛贼又不可能永生住在局子里，万一以后他出来了在网上乱发，所以……我明天会找人来修好的！”权嵘手抱在胸前大步朝前面走去。

孙泥克也不说话，只埋头走路，杨亦晨倒像个没事人一般没心没肺扭来扭去哼着歌走着路，没有人发现在某一个转角处隐去的舒婵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