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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争子

宋氏只是个身份低微的丫鬟,哪里见过什么世面,现在的儿子就是她的主心骨,尽管以她的思想,王家是一棵参天大树,就算是被赶出家门也不能失去王家的庇护。

可是儿子已经做出了决定,她也没有任何的办法,只能默默给儿子祈福。

“儿啊!你若不读书,还这么小能做什么营生?”

“娘!您放心,有了这个铺子,至少我们母子的衣食不愁,以后做什么儿子还没想好,不过咱宋家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宋氏听儿子说宋家,心里感觉美滋滋的,若是儿子开枝散叶,以后她就是宋家的老祖。

第二天起来,收拾停当,在茶馆吃过早餐,宋文远安步当车晃晃悠悠往县衙走去。

刚到县衙门口,就看到一群看热闹的百姓围在县衙门前,人群中两个妇人在争夺一个看起来还不到一岁大的孩子,一名妇人在争夺中一把将孩子抢了过去,另一名妇人心急之下敲响了衙门的鸣冤鼓。

鸣冤鼓可不是随便敲的,鼓声一响,县尊老爷就必须要升堂问案,高邮这样的大县虽然配有县丞、主簿和典史,这些人都替代不了县太爷,只能由他亲自审问。

《大周律》规定,告状必须要有诉状、讼师、以及保人共同作保,若无这些保人,擅自敲响鸣冤鼓,就算是真有冤情也要先打十竹板,以示对破坏秩序的惩戒。这些规矩就是要增加打官司的难度,让百姓尽量不要麻烦官老爷。

国人好凑热闹,有了热闹都想凑过去看个究竟。宋文远也不急着去找户房拿房契,站在人群当中看一看这个时代的官员如何公开审案。

时间不长,在三班衙役的‘威武’声中,县尊老爷迈着四方步从后门进入堂前,款款落座。

“啪!”惊堂木一响,县尊老爷拖着长音的声音传出来:“何人击鼓鸣冤?带上来!”

击鼓的妇人与抢孩子的妇人早已被捕快两班的衙役控制,听到老爷吩咐,立刻押着二人抱着孩子走进大堂。

两个妇人立刻跪地磕头:“民女吴张氏,民女吴周氏叩见青天大老爷!”

宋文远打量了一下高邮知县,只见这位县尊老爷年龄在四十岁上下,颌下留着半尺长的青须,修整的非常整齐,国字脸、浓眉大眼,两眉之间有着很深的法令纹,给人一种不可侵犯的威严感。

这难道就是官威吗?宋文远心中暗想。

只见县尊老爷一拍惊堂木,‘啪’的一声,大堂外百姓嘈杂的声音顿时安静下来。

“你二人谁敲的鼓?”

“是民女敲的鼓。”那个自称吴周氏的妇人赶紧答话。

“可有状纸、讼师和保人?”

“民女没有!”

“既然没有,本县也不能坏了朝廷的规矩,来人!按倒在地给本县打她十记竹板。”

两班衙役立刻上前将妇人按倒在地,就要动手扒妇人的襦裙。

妇人羞愤难当,将头深埋在手臂下,不敢动弹。

县尊老爷皱眉喊道:“且慢!”

衙役停下手,疑惑地看向堂上的老爷。

“本官念你是个妇人,只扒掉外裙,留下亵裤,给你保留一些颜面。”

吴周氏感激地磕头道:“谢大老爷体恤!”

宋文远没想到这古代的官员还有如此人性化的一面,既兼顾了朝廷的律法,也照顾了妇人的尊严,心中不由对这个县太爷生出了几分好感。

没能看到白花花的屁股,看热闹的百姓一阵唏嘘。

得了县尊老爷的吩咐,衙役只扒掉了妇人的襦裙,对着妇人的臀部就是一顿板子。

小时候挨过老师竹板的孩子都知道,竹板打人到底有多疼。更何况是比老师手里的竹板更宽更长的竹板。

十记竹板打下来,板板到肉,声声入耳,妇人被打的惨叫连连。

板子打完,县尊老爷再次问道:“你要状告何人,有何冤屈?”

“青天大老爷,民女与吴张氏是妯娌,只因民女丈夫突然亡故,吴张氏与亡夫兄长想要霸占我夫妻的家产,将民女赶出吴家大门。

便将民女的儿子抢去,想以民女无子的理由将民女休掉。那是民女和亡夫唯一的骨肉,民女怎舍得儿子被抢。

便趁着吴张氏不注意,抱着儿子离开吴家,哪知道他们夫妻一路追来,民女一路逃到县衙,在儿子被她们夫妻抢走后,逼不得已敲响了鸣冤鼓。”

妇人的条理很清晰,这个时代敢于跑到衙门告状的女子都是有着非常的勇气。

条案后的县尊老爷,捋着胡子看向另一个妇人问道:“吴周氏状告你抢她的孩子,还要将她赶出吴家,可有此事?”

吴张氏赶紧磕头道:“大老爷明鉴,民妇怎敢抢夺别人的孩子占为己有,分明是民妇自己的孩子。

街坊邻居都可以作证,那是民妇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左邻右舍还进我吴家喝过我儿的满月酒。”

县尊老爷皱着眉头沉思,这种家族内部矛盾非常难缠,一不小心就会让自己的官声受损。

两人都说孩子是自己的,这二人肯定有一个人在说谎,现在最关键的是孩子不会说话,而吴张氏又说邻居可以作证,这么看吴张氏是孩子的母亲几率更大一些。

可是吴周氏又说是丈夫新亡,哥嫂想要霸占她们的家产,使出这样的招数,就是想要赶走她,这种可能性也完全存在。

毕竟是在一个家里,孩子对彼此都熟悉,不存在孩子认生一说,想通过孩子跟谁亲近来判断谁是母亲也有很大的不确定性。

县尊老爷有些头大了,他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一家人争夺孩子的案子,为了验证吴张氏的话,县尊老爷特意将吴家左邻右舍的邻居传过来挨个询问,得到的答案都证明了吴张氏没有说谎。

而问到吴周氏的孩子的时候,邻居们却纷纷摇头,表示并没听说吴周氏生孩子。

邻居的证词对吴周氏非常不利,就连堂外的百姓也已经趋向于吴张氏是孩子的母亲。

身为官员的一丝敏锐让县尊老爷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自己不能轻易下结论,看着有些无助的吴周氏,县尊老爷问道:“吴周氏!你还何话说?”

“青天大老爷明鉴,亡夫一直在外行商,我儿出生以及满月的时候,亡夫都不在家,也没有人帮着民女操持人情往来。

民女常年独居在家,不敢给丈夫招惹麻烦,因此很少出门,对左右高邻也不熟悉,民女生产也没有惊动外人,左右高邻不知道也情有可原。

可是孩子确实是民女与亡夫的亲骨肉,就算民女不要吴家的财产也不能放弃亡夫的亲骨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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