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魔女的种子
“让我换种说法。如果能用你携带的物品换所有人的性命，你怎么做？”唐珂实在想知道答案，责任感和同情心的较量总是耐人寻味。
“为什么这么问？”路薏莎显然有些不知所措。
唐珂提高音量，刚好能让附近的人听清。“敌人目的明确，到现在不露面，无疑在等合适的时机。最适合勒索的时间，正好在绝望的当口上。早一点，你会以为还有回旋余地；太晚的话，也许你会抛下别人自己离开……”
他不等路薏莎开口，就接着说，“……也许你不会，这正合敌人心意。见死不救你不愿意，那要怎么办？”
唐珂把选择的重量全压在她身上，路薏莎急促地呼吸，原本红润的脸庞变得毫无血色，手指绞缠，被矛盾的念头狠狠折磨。
唐珂看到艾尔薇斥责的眼光，虽然没话，但她眼睛里的恼怒再明白不过。
——逼迫一个女孩，你不觉得羞耻吗？！
唐珂没有避开她的瞪视，也无声回敬一句。
——你知道这选择只能她来作。
只一会功夫，路薏莎额头被冷汗浸湿，似乎想话又不出，泪花在眼眶里打转，就要当场晕倒。唐珂扶住她手臂，把她交给旁边的两仪师。
“你够了，混蛋！”艾尔薇举起手就要给他一记耳光时，却被唐珂抓住了手腕。
唐珂摸摸下巴。“不用激动，我不会再烦你们。”他环视一圈，微笑着说，“既然没留余地，诸位，原谅我先告辞了。”
艾尔薇气得浑身发抖，颤声：“好样的！算我瞎了眼！”
“别着急，”军官冷然拔刀，“非友即敌，你走不了。”
唐珂面无表情地说：“再想想。一时义愤比你的任务还重要？你算个称职的军人吗？”
对方保持着出手的架势，面容山岩般毫无变化，但是唐珂知道，这句话立刻产生了效果：对方气势减弱，斗志也在动摇。
他沿军刀的攻击圈边缘走一道弧线，让对方有足够的思考时间——思考会进一步削弱斗志。
果然，军官在他的圆滑老练面前放弃了进攻的念头，任凭他消失在夜幕中。
......
路薏莎强打精神，症状最重的车夫陷入昏迷，牙关紧咬，四肢僵硬，眼看时间不多了。
离开王宫查林曼丹之前，教会两仪师的首脑、“旷野唤风者”斯金纳曾再三叮嘱，“魔女”的种子必须送到指定地点，这关系到蒸汽时代整个人类种群的存续。
临走时对方的话还在耳边，“……最难的选择总和生命相关……孩子，生命和死亡互为因果，善良不一定意味着软弱……”。
斯金纳布满皱纹的脸欲言又止，仅仅过去不到十天，她就真正面临着“谁生谁死”的抉择。
老人话里的忧虑变成事实，难道真有未卜先知的事？路薏莎焦急又困惑，如果有机会拯救眼前的生命，自己会不会把魔女的种子交给敌人？还是牺牲部分人，拯救更多？
人的生命和未来，哪种形式更宝贵？还是说，生命必须以死亡作为代价……
正当她左右为难，车厢外传来军官的呼喝声。
“别再前进！表明身份！”
阴柔的嗓音响起，“真粗鲁，对客人不能有点礼貌吗？”
来人毫不介意胸前的军刀，大模大样坐在驿道的界石边，等还能站立的人都出现在面前，才开口说话。
三十多岁的精瘦男子，长发胡乱披在两肩，一双眼过度灵活，放肆地打量着两位女士。
“我说，小姐。”男人脸上的表情十分无赖，“有什么不能解决的困难，尽管跟我讲……别的不好说，让女士满意是我的专长。”
路薏莎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抿着嘴不说话。
艾尔薇冷冷地说：“体贴的很，就是让人恶心。有话直说吧！”
“哼哼……如您所愿。”他起身鞠躬，邪笑着说。“东西交出来，这里的人一个都不会发生意外；否则……我和我的兄弟们已经陪各位走了好远，前面的路还有得走呢……”
“解药呢？”军官说，“你身上没有的话，就不用再走路了。”
男人作出个心惊胆战的姿势，“真的？只斩一条腿行不行？这样我还能去当海盗。”
他忽然一声狞笑，疯狗般扫视众人，“别以为我的手段到此为止了！开始只是打打招呼，你们现在还有力气跟我废话，全都是因为我没向你们下手！解药？我给就给，不给又能怎么样？！”
男人完全撕下伪装，暴露出狰狞面目。军官只等艾尔薇话，这人的脑袋就要换换地方。
路薏莎见过的人渣加上这一位，也只有两个，现在完全被对方的嚣张气焰惊呆了；艾尔薇紧握住她冰凉的手，用不容置疑的声调说。
“尽管嚎叫，你能做到的不过是威胁。”
男人刷子一样的眼光从她身上来回游移，舔舔嘴唇：“这样啊……要不要试试看？”
艾尔薇拢一拢耳后的发丝，露出一个极冷艳又轻蔑的笑，让他看得两眼发直。“如果我们会被你吓死，还有谈判的必要吗？既然双方都把难听的话完了，做些实际的动作真有这么难？”
男人目光乱转，又假惺惺地鞠躬，好像刚才的场面全没发生过。
“美丽女士的意见当然会得到重视……如果没有诚意，我就不用自己来讨人厌，送死的事，让谁来不一样？”
他慢慢取出一个拇指大的容器，“里面是一人份的解药。癫火者凯文通知我各位的旅伴状况不佳，我就马上赶来帮忙，这不，东西交给你们了……嘿嘿，尽管放心，我会等上两分钟，足够让解药生效了。”
男人倒没撒谎，很快，症状最严重的车夫已经睁开眼。
艾尔薇完全不去打搅路薏莎，由她自己作出最后决定；路薏莎蜷缩在马车一角，抱着腿，把脸埋在臂弯里。
——这不是我自己的考验，根本就不是个考验……很多人会被这决定影响，我不能只顾及自己的立场……我还能怎么办？！
经过激烈的挣扎，五分钟后，她抬起满是泪痕的脸。
“魔女的种子在我的手袋里。”她来不及擦干眼泪，把曾经逮到癫火者凯文的手袋拿出来。摸索一会，“魔女”的种子出现在她手中。
所有人都死死盯住鹅蛋大的种子。
它由三片独立的金属外壳结合而成，呈现出不规则的椭圆形，重心所在的一边被金属种皮紧紧包裹，另一边却露出黑色的胚芽，上面布满闪光点，散发出红、蓝、白三种色光，洋溢着难以置信的生命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