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血骨衣,强精益血!
蓝陵城里流传着这样一句顺口溜:“家破人亡,不进牢房。”据说进了牢房,至少要禁受三种刑罚。
其一,毒水漫灌之刑。大牢是在县城阴面挖掘出来的,无论是雨露,还是湿气凝结成的雾水,都堆积在地面上。再加上犯人拉屎拉尿都在狱中,与污水这么一混,便成了饱含毒素的毒水,犯人泡在毒水里,皮肤溃烂是大概率的事。
其二,蚊虫叮咬之刑。蓝陵城气候湿热,蚊虫极易滋生,卫生条件一言难尽的牢里更是它们最喜爱的聚集之地。尤其是夏天,密密麻麻的蚊虫轮番上阵,劈头盖脸地叮咬一番,昼夜不停,苦不堪言。
其三,狱吏盘剥之苦。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只要一进牢房,生死便都捏在狱卒手里。要是没钱打点,或者是没来由地惹恼了他们,只需断你两天饭,或者在馊饭里掺些泥沙,度日如年的痛苦立马加倍。
寻常牢房尚且如此,死囚牢里是怎样一番光景,不言自明。
柳文忠脖颈上戴着木枷,脊背扭曲成弓形。从他的眼角到鼻孔,从他的耳朵到嘴角,从他白骨森森的双腿上,从他浑身上下结痂以后再次受创的伤口里,不断渗出腥味刺鼻的脓血。
吸血的蚊虫把这里当做最适宜的产卵地,蛆虫蠕动在所有肉眼看得见的地方。
在连日的拷打以后,他的神经已经麻痹,迷迷糊糊地睡去。可就在这个时候,他却听到一阵扑棱扑棱的声音,一抬头,一只肥硕的金雕正站在窗沿上冷冷地看着他。
死牢禁地,闲人莫入,但只要不是人,就随便进了。
这就是王灿想出的办法,反正凭他现在的功力,十丈之内操纵一只鸟开口说人话,没什么难度。
金雕费劲地挤进栅栏,却发现满地泥泞,无处落脚,只得停在老虎凳的木桩上。
“你就是牛二吧?”金雕一开口,竟然是流利的官话。
柳文忠关押的牢房所在是前些天喝醉了花酒的狱吏说漏嘴才知道的,但为防认错人,王灿故意这么问。
毕竟是将死之人,柳文忠对金雕开口说话的现象没有表现出一丝惊讶,艰难地摇摇头:“我姓柳,不姓牛。”
“那我找的就是你。”金雕继续说,“我脖子上的金带你认识么?”
它扭扭脖子,显露出颈上那一圈金箔带子,上面錾刻着一只天鹅。
柳文忠的眼睛猛地瞪大!
他像一只护崽的野狼,奋力扑了过来,但实际效果却只是扑腾起一地脏水,往前移动的距离连一寸都没有。
“瑶儿……你把瑶儿怎么了……”柳文忠本就没有血色的脸更加惨白。
作为一个父亲,女儿是他唯一的软肋,他不敢想象孙泰会怎么折磨她。
“你女儿在我那里,现在她很安全。”金雕扫视着柳文忠浑身上下的伤痕,“我和她做了一笔交易,她愿意付出性命,换一个我冒险救你的机会……但是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救你或者不救,差别并不大嘛!”
柳文忠摇摇头:“我不会让我的女儿为了救我而死,你走吧。如果你能帮我照顾好她,我感激不尽。”
“呵……”金雕发出一声冷哼,“你的感激一文不值。无论你死或者不死,她都会付出生命的代价,这就是我们交易的内容。”
“你——”柳文忠哇地吐出一口黑血,“我柳文忠堂堂大丈夫,行得正坐得端,不知道哪里得罪了阁下?还是说,阁下本来就是孙泰的走狗,非要把我柳氏一门斩草除根不可?”
“大丈夫这个词可没这么廉价。”金雕一双招子目光尖锐,在暗夜之中隐隐闪烁寒光,“行得正坐得端是吧?那我倒要问问你,十五年前的正月初一,刚上任的县令孙泰罔顾年关难过,一口气预征二十年的田税,把欠税的百姓全部拉到刑场上坐酱缸,当时带兵把守刑场的把总是不是你?”
一听到“十五年前的正月初一”这句话,柳文忠的眼神黯淡下去,像霜打了的茄子。
“看样子你是想起来了。”王灿躲在八丈外的阴影里,声音无比冷酷,“当天受刑的人里有一对夫妇,他们的孩子在山里打到一只野兔。孩子高兴极了,心里想着,过年终于有肉包饺子吃了!可当他再次见到他的爹娘时,不管他怎么哭喊,都没有人再回应他了。”
“你既然行得正坐得端,当时怎么不见你拔刀相助,反而眼睁睁地看着无辜的百姓们受尽折磨而死?你才是孙泰养的一条狗,怎么,现在兔死狗烹了,开始觉得委屈了?”
柳文忠沉默不语。
王灿借由金雕之口,肆无忌惮地拆穿柳文忠虚伪的面目:“姓柳的,你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完全是自作自受。不光你会死,你的女儿也会死在我手里,我会把她做成一张没有感情的皮影,供我驱使,直到不知哪一天灰飞烟灭……”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忽然,柳文忠的嘴角攀上一丝惨淡的笑容:“阁下所言不错,我经历的这些都是报应,怪不了别人。
“虽然我不知道阁下姓甚名谁,但既然阁下能够把死人做成皮影,从而利用他们生前的能力作战,那一定是旁门中的皮影师了。
“果真如此的话,我也与你做一笔交易如何?只要你能救瑶儿一命,我就把‘将军令’的武功秘籍交给你!”
自从柳文忠身陷囹圄,孙泰和法嗔和尚就百般逼问将军令秘籍的下落。他以血肉之躯硬扛上百种酷刑,一个字都没有吐露,就是为了捱到最关键的时候,救女儿一命!
“我不稀罕。”金雕摇摇头,“我一个旁门修士,去练什么狗屁兵家功法,是嫌命长么?你这几句花言巧语骗不了我。”
柳文忠的脸上露出苦笑:“我女儿的命攥在你手里,我哪敢骗你?将军令虽然刚猛霸道,却不是横练或者武练功夫,而是讲究内外兼修的文练功夫。其中的攻防招式虽然与你的路数不相合,但有一门叫做‘血骨衣’的增益功法,能够强精益血,促进恢复,生死关头还能救你一命,对你来说比道家的养生功法更加适宜……总有一天,你会去修炼道家内功,我没说错吧?”
听到“强精益血”这几个字,王灿陷入沉思。
他是个居安思危的人,明白自己迟早有一天要内外兼修。只是内功心法本就难得,挑选一门能够与皮影秘术相得益彰的功法更是难上加难,所以他还在等待机会。
皮影秘术施展起来以精血为耗材,要是自己掌握了能让体内精血更加充盈的法门,无异于弓箭手的箭囊里有了更多箭矢,必将增强修炼和作战的能力!
但这门叫“血骨衣”的功法,真的像柳文忠说得那么好么?
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
柳文忠见久久无人搭话,知道他仍然心存疑虑,继续解释道:“将军令是本朝开国大将军创立的武功,初衷是用于战场搏杀,所以兼容性极强。你想想看,上战场打仗的士兵来自五湖四海,三教九流,如果他们修炼失败,又怎么会有数百年的大靖基业?
“我也不怕告诉你,法嗔和尚也想要这本秘籍,但是我知道,我一交出秘籍他们就会对瑶儿动手,所以一直没有告诉他们。他一个修佛之人都不怕,你还在担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