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埃利奥特之死
把一个人转变成另一个人?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夏普脑海中闪过上辈子的“整容手术”。
但这可不是什么手术,而是把一个人转变成另一个人,夏普止不住地困惑,怎么转?
也许身体可以通过魔法来改变,但记忆和人格怎么改变。
现在的他瞬间就感觉,所谓的生命炼成充满了诡异。
就算自己用过的那个深渊魔法,也需要以对方的灵魂为驱动才能实现转变。
伦恩的弟弟大概死了不少年,至于灵魂,估计连残渣都不剩。
而且说到现在,夏普依然没有从诺曼的口中得知伦恩对自己老师下手的原因。
就在这个时候,诺曼突然苦笑两声,然后继续说道:
“伦恩大概是想让我忘了那件东西的存在。”
东西?难道伦恩拿走了一件重要的东西。
略显苍老的炼金术师抬头,看向夏普,吐出一句话:
“那是查顿之书的某一页,记录着生命炼成的禁忌知识。”
这句话如同一道雷光劈在夏普的心中,他在一瞬间恍然。
伦恩所做的一切正是为了完成生命炼成!对诺曼的下手的原因也格外自然,他必然偷取了那一页查顿之书,并且不想然诺曼发现,因此才会让这位老炼金术师的记忆混乱,陷入昏迷。
就算仅仅是查顿之书的一页,对炼金术师来说也无疑是巨宝,一旦遗失,想必这位诺曼在清醒状态下,第一时间就会发现。
一个小时之后,夏普和诺曼.卢修斯出现在了诺曼炼金工坊之内。
这位炼金术师对弟子伦恩格外上心。
而米勒夫人也同样如此,现在明明得知了丈夫的昏迷有极大可能是由伦恩造成,非但没有言语上的谴责,反而露出了担心的表情。
正是一对心地善良的夫妇。
在他们出现在炼金协会的时候,很多人都投来惊异的目光,诺曼昏迷的消息已经在协会里传遍,他们完全没想到这位固执自闭的炼金术师居然不声不响地回到协会,而且从面色上来看,似乎比以前更加红润。
当然诺曼脸上的急切的神情,也让每一个想要前来祝福的人停住步伐。
诺曼站在工坊的金属书架之前,面前是一个隔间,它刚刚才被诺曼打开,但里面空荡荡地没有任何一件东西。
“他真的把查顿之书的那一页拿走了。”诺曼颓然说道,整个人似乎都失去力气。
夏普无语,既然是宝贝,你就好好藏起来,藏在工坊书架的隔板里算什么,更何况连封印的术式都没有。
而且,据诺曼所说,那一页查顿之书记载着生命炼成的奥秘,这么说来,生命炼成是否有可能是实现的?前提是上面的知识是真实的。
“卢修斯先生,您不是说生命炼成是否有可能实现?说不定,伦恩已经成功了。”夏普宽慰道。
诺曼丧尸般地回头,然后以一种深沉的语气说道:
“我想,他复活的不会是他的弟弟,而是另一种东西。
“得到这一页的炼金术师并非我一人,但从来没有人成功的完成生命炼成。
“那只是‘查顿’的理论,似乎连他本人都没有实践过。”
夏普听着听着就拉下了脸,本人都未曾实践的炼金术,这本身就充满了危险,更何况还深入了禁忌的领域。
但现在容不得他们多想,夏普问道:
“那您知道伦恩最有可能藏身的地方是哪处。”
诺曼低头,思考了许久,然后开口:
“曼努拉镇。”
夏普一怔,这可是他首先排除的答案,按照惯性思维,伦恩选择藏在曼努拉镇的概率非常地低,因为有太多人知晓这是他的故乡。
但是下一秒,夏普又是一惊,这位杰出的青年炼金术师不是在玩什么“灯下黑”吧。
他有些懊悔,从潜意识来说,他并不想为了这种不确定的事一个人跑一趟曼努拉镇,因此才会自然而然跟着感觉走,自然而然地将这个地方忽略。
“那是他的故乡,也是亲人死去的地方,对他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
...
半个小时后,夏普脸色抑郁地坐在马车上,在他的对面,正是炼金术师,诺曼.卢修斯。
夏普完全没有想到,诺曼在工坊确定那页“查顿之书”失落之后,立刻就拉着他赶往曼努拉镇。
这个时候已经是下午,就算马车再快,也需要傍晚才能抵达曼努拉镇。
本来夏普还在和诺曼商量不去,或者隔天早上再出发。
但所有的商议都在诺曼摸出一把金币之后,偃旗息鼓。
感受着口袋里几十枚金币沉甸甸的分量,夏普叹息,没办法,我这人老喜欢助人为乐了。
他当然知道诺曼拉着他的原因,一方面这位炼金术师整天埋头研究,导致交际圈狭窄,找不到其他人。而另一方面,生命炼成是协会绝对禁止的事项,任何与此接触的炼金术师,都会遭到最严格的审查,甚至于审判。
夏普摇摇头,本来今天他还打算去冒险工会去接份委托,晚上去摩尔斯酒馆去消费。
但现在,他却在通往曼努拉镇的颠簸的马车上和诺曼相对而坐,他清了清嗓子,问道:
“万一伦恩不在曼努拉...”
夏普没有继续说完,毕竟诺曼的话也带着某种不确定的性质。
诺曼的身体随着马车的颠簸微微摇晃,他无奈地说道:
“我想,如果他打算躲在别的地方,完全没有必要让我在床上睡这么多天。”
也对...伦恩对诺曼并没有什么歹意,如果躲在陌生的地方,完全不用在意诺曼是醒是睡,只要拿到那页“查顿之书”跑路就行了...夏普思考着,发现了自己再度疏忽的细节。
接下来的时间,两个人陷入沉默。
因为有更多的事情还无法确定,谁也不能断定伦恩的生命炼成有没有进行,如果已经完成了,那结果又怎样...
诺曼不辞辛劳地赶往曼努拉,其原因夏普也知道,对方是觉得生命炼成的风险太高,充满了不确定,说不定作为使用者,伦恩也会因此陷入灾厄。
等到夜色降临许久,明月高悬的时候,夏普才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他揉了揉自己的腰,这辆马车的减震一言难尽。
然后,他回过头,将诺曼从马车上扶了下来,对方毕竟不是他这样的年轻人。
夏普趁着月色打量着月光下的小镇。这个时候大概是晚上七八点,夜色深沉,但借着明亮的月光,视野还算清明。
入眼的房屋低矮但却整洁干净,一排排整齐地排列。马车停在小镇中心宽阔的道路上,道路两侧是各种挂着牌匾的商店的住房。
虽然和多兰镇一样,曼努拉也没有什么特色,但得益于它距离王都很近,且正好处在交通的要道上,这个镇子成为了来往商人们最好的落脚点,因此,镇子的经济异常的繁荣,完全看不出一点贫穷落后。
“卢修斯先生,我们已经到曼努拉了。”夏普说道,回头看向了身后。
只见这位炼金术师正揉着腰,一副经不起颠簸的模样,他听到夏普的话,抬起头打量着周围的景色,然后叹息着说道:
“我可能太着急了,但我们现在需要找到一家旅馆。”
...
同一时间,莱布塔尔,王都使馆。
一间屋内,灯光明亮,将窗户洒落的月光彻底掩盖。
金发的埃利奥特正坐在靠窗圆桌子的一旁,而对面,坐着一位身穿黑色太阳袍的中年男人。
如果夏普在这里,他一定会好奇,因为那位随赫利斯使团到来的神官已经被他杀死,而这一位神官是明显的生面孔,此前从未出现在使团中。
“他们居然敢杀死霍普金!”某个时刻,埃利奥特站起身咬牙说道。他手中正握着透明的玻璃杯,手背上有青筋凸起。
霍普金,赫利斯十二神官之一,使团随行重要人员,在几天前的夜晚被杀死在王都东城门郊外的原野上。
“凶手”自然是黑剑士。
坐在另一张椅子上的黑色太阳袍神官听到这句话,摇了摇手中的酒杯,看向这位赫利斯的年轻公爵,缓缓说道:
“但我们并没有任何证据,就连现场都被严密地处理过。”
埃利奥特坐回椅子,将手中的酒杯举起,灌了一口鲜红的酒液,“就算如此,杀死一位使团重要成员,整个希斯亚都要背起责任。”
“所以,霍普金应该不是被那位骑士团长杀死,他还没有丧失理智。”黑袍神官说道。
“那会是谁。”
“自然是那位黑剑士,从霍普金的尸体来看,他是在一瞬间被杀死,而且回路中的刻印也被完全摧毁。”
“黑剑士。”埃利奥特喃喃,紧紧皱着眉头,脸上浮现戾气,“还没有他的身份消息?”
黑衣神官看了眼这位略显暴躁的王子,说道:“也许霍普金正是发现了对方的身份才会被杀。”
“难道希斯亚是在包庇他?”
“包庇?公爵大人可不要忘了,对希斯亚来说,我们才是最大的敌人。”
听到这句的埃利奥特发出轻蔑的笑声,几秒之后,才继续说道:
“迈尔斯居然还不同意联姻要求,难道他们认为我们赫利斯有那么多的耐心?”
中年神官将酒杯凑到了鼻子旁边,先是嗅了其中的香气,才不紧不慢地说道:
“也许他们需要更大的压力,比如,所有民众和大部分贵族...”
“那不可能,迈尔斯虽然无能,但并不昏聩,更何况,还有那位科克尔。”埃利奥特摆摆手,打断了黑衣神官的话。
“所以,我才需要希斯亚愚蠢的民众和贵族站在迈尔斯和科克尔的对面。
“就算是皇帝和总务大臣,也不能与大势洪流抗争。”
黑袍神官平静地说道,语气间是淡淡的自信。埃利奥特听着,眼中闪现光芒,他有些惊喜地问:
“难道你打算出手了?”
“我在希斯亚潜伏这么多年,正是为了这一天。”黑衣神官将酒杯中的鲜红液体一饮而尽,微笑着说道。
埃利奥特再度站起身,这一次他握着酒杯走向窗台,脸色一片平和,说道:
“我还以为你已经忘了你赫利斯神官的身份。”
黑袍神官一怔,成熟的脸上闪过一缕异色,“我一直忠于王子殿下。”
听到“王子殿下”四个字的埃利奥特轻微地皱眉,端着酒杯站在窗台静默了几秒,才回过头问道:
“你的计划是什么?”
“我的计划?”神官反问,然后哂然一笑,“我没有计划,这一切都是王子殿下的命令。”
“安其罗可没和我说过什么计划。”埃利奥特语气露出不满,他不仅仅是赫利斯的公爵,同时也是王子“安其罗.赫利斯”的兄长。
他回过头,思绪回到了赫利斯。
作为曾经的赫利斯公爵之子,他同样拥有着王位的继承权。
但自己的那位弟弟安其罗.赫利斯实在太过优秀,不仅仅得到所有赫利斯贵族与平民的支持,甚至于自己的父亲也无条件的支持着对方,并且让自己忠心的辅佐这位堂弟。
虽然埃利奥特对此从未怨言与不满,但内心的深处难免会有挫败,被自己的堂弟比下去,可并不是一件多么愉快的事情。
就在他回忆往事的时候,神官的声音从耳边响起:
“王子殿下最后的计划就是您,埃利奥特公爵大人。”
?
埃利奥特回过头,怔怔地看向黑袍神官,对方满脸笑容,目光和煦。
计划就是我?这是什么意思...
就在他想出口询问的瞬间,突然间,一股寒气顺着四肢百骸迅速涌动,不过半个呼吸的时间就覆盖了全身的里里外外。
埃利奥特感受这至极的寒冷,感觉血液完全停滞,同时,一股尖锐的刺痛从心脏和脑海传来。
整个房间内,不知何时已经完全坠入冰冷死寂的深渊。
“你...”埃利奥特盯着黑衣神官,吐出的呼吸结成白霜。
此刻盘旋在他脑海中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他要对自己出手,难道他背叛了赫利斯?
他有很多的疑问,但对方没有给他留下任何时间,下一秒,虚幻的冰锥就刺入他的脑海与心脏。
啪。
埃利奥特手中的酒杯摔在窗台前的地面上,瞬间裂成一地的碎片,每一块都反射着月光,月光狠狠刺进了埃利奥特的瞳孔深处。
嘭。
一头金发的埃利奥特直挺挺的砸在地上,俊秀的脸扎进酒杯的碎片之中,殷红的酒液混着被割开的脸皮上的伤口流出的血液混合在一起,分不清哪一片是血液,哪一片又是酒液...
黑袍神官侧目,盯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埃利奥特,然后跨过一头金发的尸体,缓缓走到了窗台前,对着天空中的月亮,遥遥举起了手中的酒杯。
“蔷薇必将凋零,太阳光辉终会照耀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