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饶你们也不难
阿圆挺身而出:“喂,你嘴里放干净些!”
少姝全当没听见,只管问向尹毅和匐勒:“让我们一通好找,原来你们在这里。”
尹毅和匐勒也是满脸惊异,少姝和阿圆的突如其来,也让两人有些措手不及。
还是匐勒先道:“少姝姑娘,我们有点事,要与上寺的这些个假沙门理论个清楚明白。”
“囡囡的事阿圆告诉我了,尹毅哥哥又为什么来?”少姝明敏地追问,“莫非是和毓川叔受伤有所瓜葛?”
“郭姑娘来得巧哇,也给我们做个见证,这两个剪径恶徒忽地跳出来,诘问我们好些莫名其妙的事,这不是栽赃嫁祸么?”麻子脸殷勤嬉笑着凑上前来。
“推囡囡落水,是你们自己说的,我亲耳听见过,”阿圆朗声道,小脸上满是嫌恶,“离少姝姐姐站远些!”
这三人目光浮露,言语闪烁,像是为了故意突显自己的不良,身上的道袍穿得松松垮垮,少姝看了心下属实不快。
“空口无凭,不过是小孩子家瞎跟着敲边鼓,还不滚一边儿去!”见露馅儿,麻子脸也发急了,上来就要推搡仗义执言人阿圆。
阿圆害怕地退了两步,身子失去平衡,怔怔地跌入树旁齐膝高的草丛里,引得那三个越发得意地狂笑起来。
匐勒额角青筋爆起,他跨步上前,一把将麻子脸揪了个趔趄:“栽赃?你睁眼瞧瞧,这是什么?”
他手里紧攥着一长片布条,放到那麻子脸的道袍上对照比较,一望而知是同一种衣物。
又转而向少姝解释:“这碎布是今早上山我在河滩拾到的,都说尹家大叔在那里摔伤的,问了尹毅哥才晓得,大叔是夜里碰上了一伙蒙面盗匪,两下里争抢扭打,才害大叔受了重伤!”
“果如其言。”少姝想到尹毓川伤口情状,心知先前所疑不差,蹙眉道,“但不知尹毅哥为何要跟我隐瞒呢?”
虽说她语气里不含半点责怪,尹毅却心生惭愧,忙语带愁苦地和盘托出:“前两日公子姑娘们都在山上,阿翁和父亲说不想惊扰你们,二则为防走漏风声,只私下里将实情跟里魁说了,让他悄悄查访处置便了。不想,今早匐勒找来,且证物在手,看他们还有何话说?!”
小胖子轻嗤出声,拖着腔反问:“你们说是就是啊,扯了这么个破布条子,就想含血喷人?”
“还有胆子倒打一耙,颠倒黑白?这里头要真没你们的事儿,就大大方方跟我走一趟,证人证物都齐全了,看你们还能怎样抵赖?!”匐勒已然气不打一处来,夺手就来撕扯。
那三个换过眼神,怎肯乖乖就范,高声齐喝这下,便一股脑儿动起手来。
阿圆吓了一跳,想拽少姝逃跑没拽动,慌地只好手足并用,看准了旁边草丛麻溜地钻了进去,便见匐勒和尹毅把少姝护在身后,与那三个恶徒周旋苦斗。
所谓出家人,竟是在袖中暗自持了刀具的,混乱中闪过几道银光。
阿圆咬着牙,小声嘀咕道:“天杀的恶匪们,居然还带了兵器!”
庆幸的是,尹毅和匐勒皆有备而来,尹毅手中一直抓着根粗实的棍棒,那棍子在他手中两端齐动,连环出击,或上撩下劈,或左挂右拨,或前绞后截,或上架下压,或内外推撑,直晃得人眼花缭乱。
那三个沙弥着实吃了一惊,做梦也料不到,尹家的瞎眼儿子,招术老到,那灵活腾挪的身法直追源神池底的游鱼,听声辨位,那机警矫捷的反应比一个开眼的人还要迅捷,他们是半点便宜也占不上了。
再看那匐勒,也不知从哪里抽出来一件什么暗器,却是从未见过的形似皮革的软鞭,闪近时,方看清楚上面有若干铁制鞭节和圆环相连,舞动起来软硬兼施,令对手难以抵御。
阿圆年幼,尚未通晓什么打斗诀窍,克敌绝招,但小脑瓜很有几分急智,眼看有坏家伙被尹毅或匐勒逼到近前了,他眼观鼻,鼻观心,伺机猛然伸腿出去使个绊子,或者摸块石头照准后背使劲儿掷去,偷袭战术每有奏效。
不多时高下立分,小胖子发觉情势不妙,趁旁人没留神,立即脚底抹油,先溜之大吉。
阿圆赶上前去,想要拖拽他,冷不妨狠挨了一巴掌,差点儿把牙齿都打到肚子里,痛得他金星乱冒。
移时,剩下的两个被缴了械,伏在地上嚎哭不已。
“求姑娘行行好,跟两个少年英雄说一说,手下留情放过我们,保证再也不敢了!”
“都说郭大姑娘你菩萨心肠,最是尚义心善,恤弱扶孤,我们这回真心知错了,以后断不敢生事了!”
癞子头和麻子脸蜷身缩脖跪求讨饶,不多时便已灰头土脸。
“饶你们也不难,我且问你们,要如实回答,方才说的推囡囡下水可是你们上寺之人做的?”少姝脆生生的嗓音再度响起,听不出一丝心绪的波澜,更仿佛先生在教导犯错的学生般,极富宽容和忍耐。
“还真打算饶了他们?少姝姑娘你也太仁慈了吧!”阿圆嘟嘟囔囔的不满反应,与其说是赞美,不如说是惊叹之语。
“姑娘既问,我们哪敢不老实交待。”癞子头哭丧着脸,心慌地移开视线,仿佛不想让自个儿奸险的心地被眼前这双澄亮的妙目一览无遗——怕再多看她片刻,会生出陌生的自责与愧悔——随即用胳膊肘往同伴身上捅了捅。
麻子脸会意,胆怯畏缩答道:“敝寺中确有传过此事,但人多了,我们究竟不晓得是哪几个……”
癞子头半跪半爬着,刁猾地接茬儿恳求:“常言道罚不则众,姑娘,念在他们顽劣无知,一时受私欲蒙蔽,下手又没个轻重,险些酿成大祸,还求匐勒兄弟和姑娘宽恕了吧!”
“少姝姑娘,和这些半路出家的狗杂碎们还用废啥唇舌?”匐勒哪肯轻易放过他们,作势便要再打。
(半路出家:意思是年岁大点才离家去当和尚、尼姑或道士。原指成年后才出家做和尚或尼姑;后比喻中途改行从事某种非本行的工作。)
少姝使个眼色制止了,又沉声问道:“那尹家的事你们又怎么说,拦路逞凶,打家劫舍,强人行径,还能推说不知轻重?”
那两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膝行到尹毅和少姝跟前,没命价地磕头直如捣蒜,好悬没磨下一层皮来。
“快说!”匐勒厉叱,又“啪啪”地向空中甩了响亮的几鞭。
麻子脸嘴唇颤抖不休,计较片刻方抬起头来,又支支吾吾地交待开了:“那日撞见尹家大叔独自一人上山来,我们大哥,对,是他临时起意,动了歪心,妄想吓唬吓唬人还白得一车财物,不成想,那尹家大叔毫无惧色,拼了命地抵挡回击,争抢了半刻的功夫,见远处有灯火来,我们便逃回来了,实不敢伤尹家大叔性命,尹毅兄弟大人有大量,改日我们求大哥亲去登门谢罪……”
“呸,蛇鼠一窝,脏心烂肺,谁稀得你们谢罪!”尹毅嗔目切齿狠道,已然给气得七窍生烟。
匐勒更是怒不可遏,他转了转脖子,关节嘎嘣嘎嘣直响,转眼扑将上去,三拳两脚,踢打得那两个鬼哭狼嚎似的惨叫连天。
见他俩哀色乞怜,少姝不忍,劝道:“匐勒,你暂且停手,不如带了他们去寻里魁,明日将这些事一一理清了报官,请县衙出手治理,也算为乡民除了一害,你再打下去,把他们一个个收拾的齿脱嘴瓢,届时连话也说不清楚了。”
匐勒见尹毅也给说服了,只好点点头,他强自克制着,气哼哼掏出一把粗麻绳来,将两个祸害捆绑了个结结实实。
料险情已过,阿圆闪身出来,乐颠颠地跑去帮忙,匐勒一扭头,不怒反笑:“你这精灵猴儿又是从哪儿蹦出来的,刚才打得落花流水,几乎瞅不见你人影儿,还真是各有各的办法。”
惊魂甫定的少姝瞧见尹毅小臂上伤处在零零落落滴血,情急下奔了过来:“尹毅哥你且坐下,我来看看你的伤。”
“不用了少姝姑娘,”尹毅一时动作笨拙起来,还想着遮挡过去,咧嘴憨笑,“我没事,只是蹭破了一点皮,没觉着疼。”
“什么疼不疼的,小子家们惯是粗枝大叶,需得快些止血方可,”她往身上顺手一摸,叫出声来,“好巧不巧,偏今日草木灰没戴身上。”
(小子家:方言,泛指年幼的男孩子。)
“啥,少姝姑娘的草木灰?在我这儿哩!”匐勒从袖子里掏出了香囊,“这是姑娘上回给我妹妹用的,还剩下好多,我一直揣着,原想碰上就还给姑娘你……”
“好,好,真是及时,解了燃眉之急!”少姝一把接过来,忙不迭称谢。
尹毅乖乖坐着不动,让少姝清理敷药,问道:“匐勒兄弟,囡囡好些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