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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终南苦修

翠薇峰前,翠竹林海连绵成片,向北一直铺到说经台前。

竹林中,在一片空地上,一道身影手持长刀,正在习练刀法。

只见那道身影长刀舞动间,呼呼之声不绝。

一柄长刀指东画西,配合脚下步伐,倏之在前、乎之在后,尽显刀法飘逸之姿。

少顷,只见那快速闪动的身影一顿,终于显现出身形来。

却是一身着灰色劲装的清秀青年。

这青年身高约七尺有余,体态修长,剑眉朗目,一头长发以木冠束之。

紧接着,青年手中刀式一变。

长刀向左侧斜斜一劈,跟着步伐亦有变化,转向坤位,俄而又是收刀上挑,步伐转离位。

接下来,只见青年出刀时快时慢,左劈一刀、右砍一刀。

看似不成章法,然则若有刀法名家在此观看。

便知这青年所使刀法意境凝重,且暗藏八卦生克变化,若是不察此等变化,定会吃上大亏。

不片刻,青年已是收刀于胸前,徐徐吐出一口白气。

望了望天色,青年收刀入鞘。

身子一转,只是一个闪身,便已飞身跃上了竹林顶端。

紧接着,这青年在竹梢上腾挪,矫健处远胜山中老猿。

行动间,四五里路已是抛至身后,来到翠薇峰山脚下。

顺着山道疾行,登上峰顶。

只见在这翠薇峰顶,赫然耸立着一具高炉,丹炉极高,足有丈许,通体以紫铜制成。

丹炉旁边,坐落着一座小小的道观。

道观极小,前后只得两进。

自道观大门起,上有一方牌匾,写着“玄清观”。

入得大门后,前院约莫十丈长,三丈宽,整个前院以黄土夯实。

第一进观房总共只三间。

正中的三清大殿供奉着三清祖师;左侧偏殿是药王殿,也是观中炼丹制药的场所;右侧偏殿是灵官殿,供奉护法灵官。

第二进则是五间道士住房,供这观中道士们居住。

除此之外,道观再无多余建筑。

持刀青年到得门前,拍门喊道:“师傅,我回来啦。”

“吱呀”一声,道观大门打开。

一个头发已半数花白的老道士探出身来,笑道:“云桥吾徒,今日可曾带回什么野味啊?”

原来这在竹林中练刀的青年正是沈唯。

从跟随这严道士回到终南山已是过去了十年,沈唯已从八九稚童长成了高大青年。

此刻听得师傅言语,沈唯嬉笑道:“师傅这儿是清净之地,徒儿又怎敢将荤腥带进观中?岂不是扰了师傅清修。”

严道士故作恼怒,道:“这些年里,你这小泼猴有几回没在这道院中烤过野味?如此惫懒,真不知当初那个机敏坚韧的小少年怎地就成了这般模样?”

沈唯赶忙说道:“师傅,您可不能光说我的坏话啊,这十来年,您交代下来的功课我可一个都没落下。”

沈唯这话确实是实话。

楼观道是正宗道家流派,沈唯自从当年拜了严道士为师,随严师进镆(mo)鎁(ye)山采药后,便一同返回了位于终南山翠薇峰的玄清观中。

正式受了戒律,成了一名楼观道士。

自此之后,沈唯就开始了严格的学习。

作为一名正式的受戒道士,楼观道尊奉的各种道家经典自然是必学必背。

从入门起,沈唯便是《道德经》、《文始真经》、《妙真经》等从不离手。

不仅是要做到烂熟于心,师傅严道士更是经常检查。

除此之外,沈唯还兼习《大洞真经》《黄庭内景经》等上清经文。

若纯以道学涵养而论,沈唯已是一名合格的道士,谈玄论经,足以成为高门大户的座上客。

而最让沈唯心心念念的楼观道武功,在这十年间也是得偿所愿、苦修不缀。

而正如当初严师所说,楼观道武功与如今的江湖门派大为不同。

楼观道因早期修习方术,杂取各家道派功法取长补短,形成了内外兼修的特点,近似于修身炼形的古仙一脉。

在内功修行上自有其独到之处。

沈唯十余年来一直修行楼观道嫡传心法《上善若水》,此内功心法乃前辈祖师自《道德经》解化而来,深谙水德之妙,在内力修行上最重积蓄。

沈唯初时修行此功诀,进境甚慢,开始时确实有些焦躁。

而后得严师开导,其后又不断感悟水行川流之意,终在月前初窥门径,内功修行自此登堂入室。

按照严师所说,本派弟子修行这《上善若水》,往往前一二十载俱为厚植根基,引气过脉,拓展经络。

等到火候足时,内力修行便如大河东流,再无阻隔。

如今沈唯内功小成不过月余,每日入定修持时都能感觉精进神速,不免陶醉其间。

也深深体会到,当年严师何以能几掌下去就击出一个大坑来。

除去内功修持之外,楼观道在外功修持上,经过几百年传承,也积累了一大批武功心得。

基础的站桩、拳脚功夫且不提,单是兵器运使之法,楼观道传承中便有四门。

一为剑法,一为刀法,一为拂尘,一为软鞭。

这四门传承各有千秋,或轻灵飘逸,或刚猛威严,或软硬兼施、灵活多变,或放长击远,携带方便。

沈唯在这十年里,却是一眼便选中了刀法修习。

其他几种只是浅尝辄止,粗通一二。

自从沈唯经历过“崔原”那段战场生死逃亡的记忆后,对刀就有了非同凡常的信赖。

在这楼观道中见得这精妙的刀法传承,自然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刀法来修行。

而且除了楼观道中的三门刀法外,沈唯自己还有一门刀法在身。

这是来自“吴云桥”的家传刀法,奇门三才刀。

说来这门刀法,也是颇有来历。

沈唯原身所在的吴家居在临安府,但并非临安本地氏族,而是靖康之难后南渡而来。

距此已有八十余年。

吴家原本世居河南地,家中先祖“吴长风”曾是丐帮长老,这“奇门三才刀”也正是其成名绝技。

其后,丐帮迭遭大变,时局又是震荡,逢上金兵南下、“靖康之耻”这般大事。

其时,长风先祖已逝,当时的家主决意举家南迁,一路飘零,最终落脚在临安府。

尔后几十年里,吴氏族人虽习武强健体魄,却不曾在涉足武林。

专心农耕商贾事,倒也一直平安无事。

直至后来无端遭遇灭门惨剧,沈唯至今偶尔夜深人静时仍会惊醒,思索其中缘故。

每逢这时,沈唯都会向师傅询问。

却听得师傅说也无从查起,当初那晚惊动官差后,严师因彼时沈唯年幼,没敢再耽搁,匆匆离去。

之后再次探访吴氏宅院时,已无多少线索。

只在一处阁楼上捡的一块鬼面令牌,应是那伙恶徒无意间遗留下来的。

沈唯想到这些,已是出了神。

严道士见状,唤道:“云桥,云桥,想什么呢?”

沈唯定了定神,转移话题的回道:“没想啥,师傅。只是咱们观中存粮快不够了,前两天我看了下,只够吃十天的了。”

严道士笑道:“你什么时候操心过这等事?哪次不是为师下山采买?说吧,在打什么鬼点子?”

沈唯见状,也不再遮掩,说道:“师傅,徒儿想下山去。”

严道士一愣,问道:“哦?说说理由,看能不能说服为师。”

沈唯继续道:“师傅,徒儿随师傅上山修行已有十年。最近徒儿心中时常回想起当年在家中承欢阿翁膝下,阿父教我读书写字的场景,心绪不宁,实难安心修道。”

严道士闻听后,略一沉思,答道:“道士修天道,并非无情。世间万物本就因果纠缠,你此刻既已念起,置之不理也非处置之法。”

“你要下山,师傅同意你去,只是你并无行走江湖经验,且在山上再待上几日。为师给你讲讲一些江湖经验,顺便也称量一下你功夫进境如何了。”

听得师傅如此说,沈唯自然高兴,连忙奉上一箩筐的好话。

说话间,已是晌午时分,沈唯又抢着去做饭。

观中如今只严道士师徒二人,平常饭菜极为简单。

米面粮油每隔月余时日,严道士都会到终南山外的镇上采买。

菜则是在山坡上开辟了一方菜畦,也够师徒二人日常所需了。

加上沈唯时不时地趁着练功的时候打来些野味,日子虽过得清淡,倒也比大部分俗世百姓的日子要好上许多。

不一会儿功夫,沈唯就已端出几道素菜上桌,师徒二人吃了起来。

用过午饭后,沈唯将碗碟收拾得当。

严道士将沈唯带至房间,从房间里拿出一件用黑布包着的物事递给沈唯。

说道:“徒儿,你把它打开。”

沈唯依言照做,发现黑布包裹着的正是那块鬼面令牌。

严道士说道:“此物是你吴家灭门案的唯一线索,你且收好。在这上面为师也给不了你什么帮助,一切都要你自己去探查了。”

“为师能够帮助你的,就是给你讲讲为师当初行走江湖的一些经验,还有就是近些年听来的一些江湖传闻。你需牢记于心,万事小心。”

沈唯点头应是。

接下来数日内,严道士便开始向沈唯传授着经验,像什么逢林莫入,夜宿山寺破庙该注意什么,统统都跟沈唯细细道来。

严道士更是难得的拾起剑来,与沈唯套招较技。

几次试招过后,严道士点头道:“不错,不错,徒儿你这一套秋水刀已使得娴熟,根基算是扎稳了。只是临敌的经验还欠缺,但用以下山行走也算够格了。”

听师傅这么说,沈唯自然大喜,说道:“师傅,徒儿可不止这一门秋水刀娴熟,门中所传的另两门刀法知守刀、冲盈刀使得也不差的。”

听得沈唯如此自夸,严道士笑骂道:“也就是你冲和师叔不在观中,否则听你这般说,定要你晓得何谓刀法不差。”

沈唯一听,不由缩头道:“徒儿哪敢和师叔比。”

这楼观道玄清观虽弟子稀少,传承艰难,却也不止沈唯师徒二人。

严道士这一辈共有师兄弟四人,有二人常年云游在外,沈唯自拜师以来还未曾谋面。

另一个就是严道士口中的冲和师叔了,刀法造诣极高,也已于数年前下山访缘法去了。

冲和师叔在观中时,又是最喜考校沈唯刀法,经常打得沈唯苦不堪言。

因此严道士一提起冲和师叔,沈唯就有点打怵。

日子就在师徒相谈中一点点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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