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枝小花
一枝小花,在细弱的躯干上孤独的伫立着。
淡黄且枯萎,一阵风就可以将它彻底摧毁。
白渊渟注视着这枝小花,平凡的花瓣上注定要挥发着平凡的香味。
一点点的清香,一点点的优柔。
剩下的全部都是不合时宜。
“崔老板,你这里是不是没有小一点的花盆?”
“你想不想知道你师父是因何而死?”
“因何而死?”
“答案就在你的面前。”
“这就是东枯?”
崔师羡没有回答,也不需要回答。
如果这只小花有剧毒的话,现在捂住鼻子已经迟了。
所以白渊渟又仔仔细细地嗅了嗅花香。
“我很想相信你说的话。”
“越聪明的人越难以相信他不愿意相信的东西。”
白渊渟承认。“那我们现在是不是马上都要死了?”
“你说对了一半。”
另一半不必废话,白渊渟已经明白了。
“看来单单一只小花不能怎样,但如果配上了茶水就会变成剧毒。”
“你很聪明。”
“听你这么说,大概是我说对了。”白渊渟现在看起来真的很高兴。
“你没有让我失望。”
“我运气很好。”
“是我的运气很好。”崔师羡喝了一口杯中酒。
白渊渟的眼睛在流转,停在了那只小花上。
小花依旧在微风中轻轻飘摇。
“看来茶叶是致命的,酒却是良药。”
“看来你比我想的还要聪明。”
“只不过是从我见到了小花之后,才看到了你咽下杯中酒。”
“现在你算是通过了我的考验。”
“那奖品是什么?”
崔师羡从怀中取出一包油纸,递给了白渊渟。
白渊渟记得这个味道。“这是昨天我吃的糖?”
“总是喝酒没有什么好处,不如吃点糖。”崔师羡现在打算走了。
他带着红润的双颊扬长而去。
只有留恋不舍的太阳,还陪着白渊渟徜徉在醇香的杯中。
……
如果几句话非要分成上下两部分来说,才有神秘感的话。
那么上半部分在山顶上说,下半部分在暗道里说便是非常合理的。
暗门都是通往暗道的。
否则就不是暗门。
白渊渟正在慢慢的走,他不知道这条小路还要转过多少个岔口。
他也不知道在前方带路的人是否还能够再带他离开这里。
直到间断的火把不再间断,空气中越来越感受到热。
这讨厌的油烟味告诉了白渊渟,前方就是路的尽头。
石头做的墙,看起来很坚固。石墙上的蛛网,好像是刻画在石头里面。
面前只有一个铁笼子,崔师羡已经把自己关在里面了多时。
他没有在无所事事的等待着,而是在聚精会神地擦拭着铁笼子里的盒子。
银色的盒子被火把染成了暖色,就像是涂上了一层猪油。
火光却没有温暖铁笼子,这让白渊渟的指尖触及到边缘的时候感觉到一些出乎意料的冷。
大门被关起来了,现在谁都已经退无可退。
崔师羡转过了头,手里也多了一个盒子。
白渊渟还来不及好奇,盒子就被推到了白渊渟的面前。
“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里面是十张银票,每一张五百两的银票。
“这是真的银票?”白渊渟从来没有见过五千两的银票。
“一点心意,中原的钱庄皆可通兑。”
白渊渟叹了一口气。“看来瘦死的骆驼依旧是比马大。”
“狡兔也有三窟。”
解释的合情合理,白渊渟点了点头。
虽然他很想反驳崔师羡,但是他不想反驳银票。
现在崔师羡手里又有一个新盒子。
随后又像上一个盒子那样,被推到了白渊渟的面前。
这里面肯定不会再是银票了,这一点白渊渟可以确定。
即使如此,他也绝对不会想到盒子里面是一只手。
一只断手。
对这个结果意想不到的不仅仅是白渊渟一个人。
在盒子被打开之前崔让站在一旁从未发出一丝声响,甚至安静的足以让白渊渟忽略掉崔师羡的身旁一直站着一个人。
但现在这两个人都已经注意到他了,因为他一直在不住地颤抖。
这是他永远无法忘记的一只手。
“这能代表什么?”白渊渟在问。
“这是唯一的线索。”
“难道这是「银香社」?”
白渊渟眉头不经意的皱了一下。
银香社是几十年前在江湖中凭空而出的一个组织,又过了不久变成了江湖中人茶余饭后的闲谈。
有的人闻之色变,也有的不以为然。
这三个字传遍了江湖,但是却没有任何线索证明他们存在。
现在摆在面前的就是一个显着的证据,前提是白渊渟愿意相信的话。
崔师羡却不怀疑,他每个月被刮走的银票是真实到不能掺一点假的。
“每个月我都要向他们上交一万两银票。”崔师羡慢慢坐了下来。空洞的眼神泛滥着怒火,也夹杂着恐惧。
在火光之下更明显的,是他已经是一个老人了。
“如果你这么在乎钱的话,就不应该如此吝啬,何不多找几个帮手给你看家?”
崔师羡抬起头。仿佛是如梦初醒一般。
白渊渟知道这是在取笑他。“看来你试过了。”
“你以为银香社是一般的地痞无赖吗?”崔师羡摇了摇头。“普天之下有能力应付银香社的人又有几个是我能惹得起的?”
一个格子因为只顾着偷听别人说话而走神,突然间露出了缝隙。
白渊渟顺着声音转过了头,即使是在昏暗的暗室之中,小格子缝隙露出的珠光宝气也能清晰看到。
“至少你不缺银票。”
“实际上下个月需要上交的银票现在还没有凑齐。”
白渊渟拉开了刚刚在偷听的格子,取出了那颗明晃晃的珠子。
“我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你要拼命地说自己一无所有。”
小格子现在可以闭合了,原来之前是因为塞的太满了。
“这个珠子起码能卖上几百两吧。”
珠子在白渊渟手里把玩,而吓得崔师羡连忙站起身来。
“小心,一定要小心,你一定要记住这个珠子是从哪个格子里拿出来的。”
“有什么区别?我不过就是拿出来看看而已。”
“每一个格子都有一定的东西,多了或者少了都会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
“这与你无关,你只需要知道这些东西也与我无关就行了。”
“难道放在你庭院暗道之下的宝贝都是别人的?”
“如果我说是的,你不会很奇怪吧?”
“那我拿走一两个,你也不会介意吧?”
崔师羡抢先一步夺走了白渊渟用指尖夹住的珠子,在小心翼翼地放回了原来的格子之前,竟用袖子擦拭了好几遍。
“如果你想今天就死去,你可以试一试。”
“你留着这句话,到时候对银香社的人说不就行了。”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对他们说?”
“所以他们就被你吓怕了。”
崔师羡摇了摇头。“他们跟你一样不相信我说的话。”
“这并不意外,只要是一个正常人都不会相信的。”
“不过你比他们强的一点,就是没有笑我是个疯子。”
“可能是我没有幽默感。”
“所以你还有手。”
“什么手?”
“就是桌子上这样的手。”
白渊渟注视着桌子上的断手,胃中泛起了一丝丝恶心。
“现在我很想知道这些宝贝是谁的。”
崔师羡伸了一个懒腰,他对这些问题有些疲倦。
“我猜你也不想在今天死去。”
“这句话我已经听见你说了两次。”
“如果你继续追问下去,我还会说第三次。”
“这个密室现在只有你们两个人。”
“你的意思是说凭我们两个人完全不能把你怎么样的意思。”崔师羡再顺着语境往下推测。
白渊渟没有说话,不说话有很多种意思。
此时此刻的意思是代表白渊渟正是觉得如此。
“现在你转过头看。”崔师羡向侧方一指。
“看什么。”
“看没看到一幅画?”
“我只看到了一张纸。”
“如果你听说过叶长明,你就应该知道他的画必须要用一张纸遮盖起来。”
“难道他的画害怕人?”白渊渟已经揭开了面前的纸。
“是人害怕他的画。”
崔师羡觉得自己这句话已经有些没有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