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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巫雨山

“快进来。”

屋里的人用同样的声音,再一次的催促。

原来这个屋子的里面还有一个屋子。

白渊渟很难相信这之间竟然是隔了一道门,而不是墙壁的破损产生的碎痕。

第二个屋子与第一个屋子的不同之处真的很少,没有死人是唯一的区别。

这里之所以看起来更加广阔,只是因为这里的灰尘积赞的更多。

地面上摆着几个大缸,通过头上的破洞接住了天空。

干草堆集的地方是床,床上有一个人在躺着,这个人至少还活着——她还没有被面前正冒着浓烟滚滚的火炉熏死。

“巫姑姑,好久不见。”

面前的这个老人就是巫雨山?

一个十几年没见过的人,白渊渟只能去猜。

还好这里只有两个人,因此很容易就猜对。

床上的那位老人,原本堆放在一处无声无响,就像一个干裂的石膏像。

“你……你就是……白渊渟?”

一瞬之间,老人的瞳孔布满了雾,而瞳孔的四周又充满了迷。

白渊渟见过很多戴面具的人,但从来没见过脸已经变成了面具的人。

直到老人的脸色终于浮现出了一丝暖意,流动的血液将枯骨又拉近了人间的一些距离。

她慢慢的转身,稍微的坐正了一些。

“我记得在你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

白渊渟很难相信这是真的。

“记得。”白渊渟极其艰难的笑着。

或许当年的她还没有这么阴森可怖。

“过来。”老人向他找了招手。

白渊渟只有过去。

“坐下。”

白渊渟也只好听话坐下。

老人在审视着面前的白渊渟,也在透过白渊渟的瞳孔审视着自己。

终于她发现了自己已经衰老到如此的可怖。

她轻咳了两声,伸出手接过了之前为白渊渟开门的老妇人递来的热茶水。

“不知道我这个老太婆还能对你有什么用?”

现在不是一个嘘寒问暖的恰当时机,白渊渟选择直接一点。

“姑姑可否帮我救一个人。”

“你说的这个人是谁?”

“白松渟。”

屋子里只有两个杯子,所以只有两个人可以喝水。

原来他们杯子里注满的不是茶,而是污浊的水。

“他怎么了?”

“他死了。”

“他在哪里?”

这是白渊渟第一次知道白松渟的重量,比他想象的要轻了一些。

灵魂或许也会有一些份量。

屋子里再没有一副椅子,也没有凳子。

白渊渟只能捡一些干净的杂草铺在地上,这个死人跟这里的其他尸体没有任何异样。

“他已经死了。”

“我知道。”

“那又让我如何救他?”

这里的灰尘很重,让白渊渟鼻子有一些痒。

他揉了揉鼻子。

“别人没有办法,我猜姑姑你一定有办法。”

巫雨山没有直接说没有,就说明有可能会有。

但她也没有说有,所以白渊渟只能在等。

时间在点滴中流逝,空气被压扁,头上开始落雨。

“你说对了,我是有办法可以救他……”

传说是对的,巫雨山的岐黄之术冠绝中原。

“但是我不会救他。”巫雨山在冷笑。

两句话的中间只留给白渊渟弹指间的希望。

“为什么?”

“因为他是一个本来就该死的人。”

白渊渟感到惊慌。

他提前预想了很多可以说的话,但没有一句可以用来对答。

巫雨山的神情中饱尝着一个人的落寞。

“你现在赶快走吧,在你还能离开之前。”

巫雨山喝了一口水,那杯污浊的水。

在她咽下之后,白松渟的脸开始发白。

油灯已经燃起,来自之前开门的老妇人之手。

她颤巍巍的走来,点燃了本就没有必要点燃的火光。

这里并不暗淡,油灯也不能提亮。

没有什么可以改变什么。

“你为什么还不走。”巫雨山抬起了头。

“我……”白渊渟不知道还要说什么话。

实际上他也不知道自己此后还能去哪。

现在他回想到了那个神秘人,或许当时就应该直接去求求他。

巫雨山的耐心要比白渊渟少,她等不完白渊渟思考,便拂袖打翻了老妇人手中的油灯——一盏她们拥有的唯一的灯。

火苗触碰到了干草,多么美妙的一次接触。

“八十岁生日之后我便忘记了时间,很多事情也该一同忘了。”

在火光下,巫雨山红色的衣服显得更血红了。

就像是血。

老妇人慌忙推倒地上的大缸,一点存水显然无法与遍地的干草颉颃。

火在蔓延,眨眼已经到了白渊渟的脚边。

他可以选择继续傻站在这里陪着这些人殉葬,好在他还没有蠢到这样。

木屋随时都会倒塌,椽木已经从头顶落下。

火在里面伸张,屋外的雨点却在风中零零散散的飘摇。

老妇人已经无计可施了,她的所有努力和挣扎都归于徒劳。

“你这个老不死,真他妈的是个疯子。”老妇人声嘶力竭的对巫雨山喊道。

她已经做出了所有她能想象到的的尝试,可火焰就是无法消失。

忍无可忍的她最后放弃了抵抗,只好让墙壁上留下一个的洞——她已从穿墙而逃走。

“你会见到他的,但不是现在。”

白渊渟听到了巫雨山的声音,却没有看到她张口。

老妇人之前的身躯已经给他开出了一个通路。

他顺着出口跃出,回过头已经一片火海,再回头火光已经波及了百丈之外。

原来头上雨中不止有水,还有油。

三日后,火已经吞噬了所有,也包括火的本身。

如今仅剩灰烬与尘埃,在空中抛散。

巫雨山在何处?

他不能把这个问题抛向烧焦的树。

口渴的人会想要喝酒。

白渊渟打算离去的时候,便再没有回头。

……

眼下无事可做,脚步就会迟缓的很多。

在这条路上,老妇人从木墙冲出的背影在白渊渟脑海之中无数次的重放。

她究竟是谁?

她为什么要一直陪着巫雨山住在哪里?

只有一种合理的解释。

她在监视。

他用了好几个时辰去回忆这十几天里哪怕只见过一面的人,又用了好几天的时间去忘掉。

他需要休息,可是休息的时间总是不够多。

几日之后,车夫已将马车赶到了白渊渟在地图上放下手指的地方。

“我回来了。”

白渊渟跳下了马车之后,就开始对着荒山野岭乱叫。

现在他能确定,石缝间的所有眼睛都已看到。

可是车夫看不到。

他赚到了一两银子。

也就原谅了这个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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