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后发先至
漆黑的晚风吹来了夜。
烛火连自己的一点微亮都快要保护不了。
不辞而别虽然不好,但梅仲乙已经闭上了门,谁都不见。
“我们家梅少爷病了。”
这是从梅仲乙门外用人口中说出的话。
两个人都能听出用人的口气有一些不妙,但却没有别的办法。
星辰在闪烁,可白渊渟只能枯坐,银票还放在旧衣服之中。
夏天的雨总是不讲道理,惊雷之后有更多的鲜血从花园之中涌出。
白渊渟举起蜡烛,却只留存下青烟。
蜡烛因湿气而熄灭,这里的秘密或许不该在此刻发现。
一只断手,冲刷到了面前,惨白的手腕已经流干了鲜血。
白渊渟不想去看,却不能视而不见。
断手上戴着一只戒指,不值钱的戒指。
失去了纹理,丢掉了光泽。只有污浊的腐锈和肮脏的油。
这一切表征都在提醒着白渊渟,这种戒指街头常见。
捡起这枚戒指并不值得,放过这枚戒指他又不甘心。
白渊渟只好无奈的接受,等他再回到屋中再燃起蜡烛的时候,衣服已经完全湿透。
戒指在手中摆弄。
虽然没有多少价值,但是它已经能够证明这里死了人……而尸体被运走,又因为时间不够,产生纰漏。
……
他会是谁?
又是在什么时候?
白渊渟不记得是从何时开始,便处于半梦半醒之中。
他只记得自己在断指上捡到了一枚戒指。
昨夜确实有雨,地面是湿的。
戒指掉在了床边的地上,那么……夜里一定有人在用迷香。
这是一种令人感到舒适的迷香,因为一夜过后大脑没有丝毫的发胀。
虽然没有恶意,但依然不值得原谅。
有些事情需要两个人去做,有些事情只能一个人做。
屋外的菊花正在向着太阳,白渊渟趴在了地上。
梅玉度老实的站在一旁看着,心生迷惑。
“白少侠,你在做什么?”
“我在找一个脚印。”
“什么脚印。”
“没留下的脚印。”
有人的嘲笑会使人恼火,但梅玉度的笑容总能令人感到惬意。
“我正要前去向梅前辈辞行。”白渊渟直起身子拍了拍手。
“不必了,家父就是来让在下告诉阁下可以自便,他老人家现在没有空闲。”
“我听说梅玉书也病了。”
“很可惜,没有死。”
白渊渟换上了之前的衣服,拾起了放在桌上的剑。
剑因几日孤单,生出了一层灰烟。
“多日打扰,我打算今天就离开这里。”
“我送你。”
“迁延几日,未能及时向你当面致谢。”
梅玉度付诸一笑。“不知白少侠因为何事?”
“你既然在笑,就说明你心里已经想到了。”
“举手之劳,不必挂在心上。”
“背着一个人走这么远的路,恐怕这个举手之劳并不轻松吧。”
“白少侠更应该感谢朱姑娘,没有她的话……“梅玉度眼神一转。”白少侠言语之间恐怕另有深意吧?”
“没有什么深意,我只是好奇而已。”
“你想知道几日之前,我是如何遇到朱笙笙的。”
“你已经把我想说的话都已经说了。”
两个人在并排走,但梅玉度先停下了脚步。
“我要说是巧合,这个答案会不会让你相信?”
“会。”
“但你不想听到这个答案……实际上即使我没有遇到朱姑娘,我也会遇到你,但恐怕……我不会救你。”
“你不认识我,但你认识莫阳冥。”
“我猜你早已经想到,你只不过是想要亲耳听我说出来一次。”
“这就让我更加不明白。”
“没有人能够搞明白莫阳冥,因为他本就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他命令我,让我杀了你们兄弟两个。”
“是三个,而且他不会这么说。”梅玉度能够肯定。
“看来是我误会他的意思了。”
“他总是会让你把我们兄弟三人带到他的面前……”梅玉度微微一笑。“到目前为止,我是不是还没有出过错?”
“看来你真的没有骗我。”
“一个聪明的骗子在骗人之前都会支付足够的诚意。”
“这就是你对付女人的把戏。”
“对付谁都可以。”
白渊渟承认。“虽然你可能会骗我,但我现在很想听你继续说。”
“莫阳冥不止一次的说过要杀了我,实际上我已经见过他了很多次。”
“看来他真的不认识你。”
“他认识我,但是很快他又忘记了。”
这很难令人理解。
梅玉度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提醒着白渊渟。
“他的记忆出现了问题?”
“这一切都怪他自己,谁让他的脑袋比一般人要少三分之一。”
“脑袋还可以比一般人少三分之一?”
梅玉度的笑容又一次浮现。“你应该已经见到他练成了一种诡异的武功……但代价是他只有练功之前的记忆。”
“你的意思是?”
“每一天对他来说都是崭新的一天。”
“你的意思是他每一天都会忘记之前所有的事情。”
“我可以连续见他一百遍,每一遍他都认不出来我们之间曾见过面。”
“那么你为什么要见他一百遍?”
这个问题好像很难回答,以至于能让梅玉度的笑颜立刻不见。
“我想这只是你的随口一说。”
白渊渟帮助梅玉度做了一个显然不正确的解释。
“不,我需要跟他合作。”
“可你之前说过他的记忆每天都是崭新的。”
“但我没说过我也是。”
“那么你每天都要跟他再谈判一次。”
“好在不难,同样的话只需要重复多说几次。”
“你想学他的功夫,然后像他那样变成一个怪物?”
“你不会知道我将要面对什么,很多事情不是我想不做就没有人会去做的。”
“你说的没错,我甚至连夜里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因为这是我家,不是你的。”
“没错。”
“朱姑娘已经在等你了,我就不送了。”
玉石路的尽头,梅玉度停下了脚步,余下的路仅剩下目送。
朱笙笙已经在桥头伫立了很久,他们两个人在这黑白石子铺砌的小路上漫无目的向前走着。
直线是最短的路,但最短的路也要走到中午。
在日中之前,有一个人在他们即将离开梅家的时候拦住了路。
“二位留步。”
“听闻梅前辈有事缠身,请恕我等二人没有向梅前辈辞行。”
“这不重要。”
这个人看起来不像是一个普通的用人,他拿着一把刀。
白渊渟抬起了手里的剑。
“这柄剑你们要收回?”
“这不重要。”
“我走的时候屋子没关门?”
“这不重要。”
“你还会说点别的吗?”
“这不重要。”
白渊渟点了点头,他也发现挡在面前的人对他来说也不重要。
好狗不挡道,但他就在路的中央挡着。
白渊渟只好拉着朱笙笙从侧旁小径离开。
“二位留步。”拦路人转过了身。
“做什么?”
“这不重要。”
俯仰之间天上垂下一柄飞剑,插在地面没入土中足足有三寸之深。
崩裂的石子顷刻之间四下飞溅,在碎石之间,拦路人静静地拾起了剑。
剑身上刻有字。
「请他留下,让她离开。」
原来他在等待命令。
“姓朱的,你可以继续离开。姓白的,现在你跟我走。”
“如果你能求求我,说不定还有我还能答应你。”白渊渟在对着他笑。
但拦路人是一个面瘫的木偶没有任何的表情。
“看来你根本就不把我们梅家放在眼里。”拦路人盯着白渊渟的背影。
“怎么放在眼里?”
“巧言令色。”
话已至此。
白渊渟只能看看他能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