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锦盒
婚礼的正堂中,此时压力最大的却是司仪!
趁着目光尚聚集在新郎处,他赶忙向后一扭头,望向坐在那里的“岳父”。
没有示意!
后者正望着新郎手中的锦盒,一向镇定自若的脸庞,此时却有些呆滞,也不知在想什么。
暗自一阵头疼,职责却还得继续。
调整好心绪,他再次展露微笑,对下方的新郎说道:
“来丰姑爷!这是你们那儿的习俗吗?”
“啊…额…嗯啊!”
出乎意料的问题,令纪来丰瞬间懵了!
这不是凌家的习俗吗?
思绪一阵混乱,但众目睽睽,否认等于自抽脸面,只得先糊弄一下。
“好好!姑爷一片真心,可见为人赤诚!既如此,那我就代为收下了!”
司仪目光赞许地点了点头,去到近前,伸手欲接下锦盒。
“等一下!岳母大人呢?”
发自本能,纪来丰好奇道。
按照规矩,不应该岳母先出来,他当众送上刺绣,再跪下叩谢吗?
怎么…情势的走向越发不对了呢?
“姑爷快别问了!你岳母亡故多年,怎能出来见面?”
“什么!”
刻意压低的提醒,惊诧的消息,纪来丰如同做梦一般,实在难以相信!
这是怎么回事?
岳母亡故多年?
怎么没人告诉过他?
这时,一个曾被自己按下的疑虑陡然钻出脑海!
为何是凌乐竹照看了妹妹八年,却不是二人的母亲?
答案在此时终于揭晓!
并非“岳母”身体不适,或不疼爱,也非凌乐葵故意隐瞒,而是…对方根本已不在人世!
纪来丰恍然大悟,但随之而来的却是迷茫!
接下来呢?”
自己在干什么?
凌乐葵为何要让他给亡岳母拜礼?
脑海中,那道虚弱瘦小,却浑身散发暖意的身影浮现!
但纪来丰第一时间却非怀疑,而是相信对方有着更深的考虑。
脑筋快速一转,他明白了!
亡故又有何妨?
女儿大喜之日,母亲的在天之灵如何不在旁边关注?
正如同掌门师伯说的那样,父母虽死,但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
如此一想,躁动的思绪逐渐平息!
只不过…那强烈的不安虽受到压制,却总有种莫名的感觉,不知何时对方将再次卷土重来!
上首处,司仪已返回原位,正准备打开锦盒,当众展示其中的礼物。
但就在这时,一道急促的轻喝声骤然响起:
“且慢!既是拜礼,那就先收下!心意到了即可,无需当众展示!”
众人纷纷向声音的源头看去,乃是新娘子凌乐竹在说话。
这一番话本无问题,但从新娘口中说出,却有些不合时宜!
顿时,堂内一阵低声、怀带莫名与诧异的议论响起。
而其中也有不少睿智之人,已经瞧出了些许端倪!
“不对!这锦盒有问题!”
“刘兄也看出来了?”
“怕是…”
“嘘!知道就好,莫要多言!”
“恩…”
诡异的气氛声,司仪略作迟疑,随后点了点头:
“额…好!”
主家吩咐自要遵从,他当即转身,准备将锦盒放在两位高堂之间的茶几上。
可就在此时,又有一道突兀的话语响起!
这一次,却是来自右侧的宾客席中:
“既是新郎的一片好意,不妨将礼物取出瞧上一瞧,也让我等长长见识,如何?”
“哗!”
没有一丝附和,堂中反而响起一阵轻呼!
话语中并未恶意,乃是一般的客套之语。
但主家有言在先,如此做法显然有些不合时宜。
于是,众人纷纷望向右侧,想瞧一瞧是哪个没有礼貌的家伙?
无需刻意寻找,顺着周边的目光,说话之人的方位显露无疑。
在第三列靠外,是位身穿蓝衣,微微含笑,一脸期待的中年男修。
被多道探究目光打量,却一点也不尴尬,倒果真一副好奇的模样!
不过,在座皆是执掌一派的厉害人物,俱是圆滑世故,精通交际!
明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却都在揣摩此人的真正意图。
“公孙良?奇怪!飞玄帮一小门派,如何敢如此无礼?”
“呵!那还不简单!有人在幕后指使呗!”
“谁呀?都是附近的门派,谁敢轻易得罪青庐门?”
“哎呀!外人自是不敢,别的却不好说。更何况,得罪的也未必是青庐门!”
“恩?李兄你的意思是…?”
“嘘!明白就行!”
窃窃的私语声中,渐渐的,众人将目光转向了主家。
上首处,凌怀阑望着公孙良,平淡的神情下,瞧不出是喜或怒。
正中位置,新郎紧皱着眉头,一副纠结不已的神情。
至于新娘,则是与父亲相同举动,神色却明显冷淡,且已忍不住开口了:
“既是送给母亲的拜礼,自当用适合的方式让她见到,还望公孙师叔…”
但凡了解内情之人,自然明白凌乐竹话中含义,乃是给死人祭奠之用,且明显还带着怒气。
只不过新娘话说一半,却被另一道语气平淡的话语所打断:
“乐竹!既是客人要求,怎好无礼拒绝?打开吧!”
“父亲!”凌乐竹猛地转身看向上首,眼中写满了不可置信!
“打开吧!”凌怀阑怜爱地看了女儿一眼,随后转头向司仪吩咐道。
与此同时,瞧着父女二人之间的奇怪交流,纪来丰却越发觉得纳闷。
虽说岳母乃是亡灵,但不知者无罪,若真心拜谢,何必如此纠结,像遇到天大的麻烦一样!
转念一想,又觉得害臊,哪有自己给自己开脱的?
可无论如何,他心中还是生出了些被轻视的感觉!
混乱的思绪一直缠杂不轻,直至…堂中忽然陷入诡异的平静。
在之后,却爆发出了比之前热闹之时还要强烈数倍的喧嚣!
“哗!”
“这…这什么东西?”
“天呐!不会吧!”
“…”
众人视线之内,司仪已取出了刺绣,轻轻一展,顺下而开。
出乎纪来丰的预料,没有鼓掌,也没有欢呼,而是集诧异、震惊,以及冷笑与一体的回响!
疑惑地抬起头,当他看清展示之物时,却不由愣住了!
并非之前绣着梅花鹿,象征母爱的刺绣,而是一件轻薄半透的红纱。
上角裁成一圈圆绳,两边则留有系带,乍一看,有些像…厨子用的围裙!
纪来丰皱着眉头,他虽然见识少,但也知道,那肯定不是围裙!
倒有些像穿在里侧的贴身衣物,而且还比较的…暴露,显然不适合由女婿给岳母当拜礼!
“糟糕!”
这一刻,不妙的念想积流成河,向着他汹涌而来!
与此同时,堂中的喧嚣还在愈演愈烈!
“若没看错,此物怎么有点像女子的肚兜?如此透光,怕是勾栏中才会采用!”
“这哪是拜礼?分明拐弯抹角骂岳母是妓女嘛!啧啧!这小子胆真肥呀!”
“莫要着急下定论,依我看,应该是受人陷害,比如…公孙良!”
“公孙良如何能害他?大概也是想向凌家讨个好,结果马屁拍到脚后跟上了!
“我觉得也是!这小子先前已承认,乃是他们那里的仪礼!此时想想,分明胡扯八道,有意侮辱!”
“…”
纪来丰修为低微,耳力不强,但还是听到了议论中的些许话语。
“勾栏?妓女?”
陌生又有些印象的词语,似是在说书先生处听过几次。
而且,好像每次说到时,附近都会想起一阵哄笑!
年幼的他虽然不太明白,但也能猜到那不是好东西!
如此一来,也就意味着…
他闯祸了!
闯了天大的祸事!
新婚之夜,送亡故岳母勾栏妓女用的肚兜?
这该有多么的讽刺!
多么的…丑恶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