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丑恶
夜晚下,明亮而吉庆的厅堂中,婚礼正在进行。
正常情况,仪式已经结束,该轮到众人一齐为新人送上祝福,或各自善意地调侃两句。
但此时,却是截然相反的景象!
诡异的气氛中,惊呼、疑虑、冷笑声不断!
正中,纪来丰低着脑袋,兀自思索着,试图寻找问题所在。
但在周边的纷扰下,思绪混乱,难以凝聚!
尤其余光感受的范围内,有多道冰冷的目光正在盯着他!
其中绝大多数来自左侧,尤以极近处的一道最为冷厉!
好似一把锋利刀刃悬在脖颈上,让其后背好一阵发凉。
纪来丰很清楚“刀”的主人是谁,却不敢哪怕扭头只看上一眼!
因为…他的心中愧疚万分!
无论沿途的善待,还是婚礼上帮其去除赘婿名声,凌家都做到了极致!
而他却在关键时候惹出了巨大的风波,即将连累凌家一道丢上大脸,实在不应该!
纪来丰悔不当初,一切都是他的问题!
太大意了!
大意到…
“诶?”
正暗自骂着,纪来丰却隐约感到不对劲!
但当他准备仔细琢磨之时,余光内陡然红光闪烁,一下打乱了他的思绪!
红色的身影倏地穿过身旁,紧随其后的,是气流被扰乱后拂动的风!
风中本该沁人心脾的淡香,此时却隐含着刺骨的冰寒,打得纪来丰浑身一颤,本能地向后退去。
视线之中,凌乐竹神情冷漠,劈手自呆愣的司仪处夺下肚兜。
如同写废的纸张般,胡乱揉成一团,扔回了锦盒之中。
随后连盒盖也一并砸入,单手用力抓起,快步去向堂外。
又一次路过身边,纪来丰一动也不敢动,只余光偷瞥,等待着对方的怒吼!
但自始至终,对方都不曾瞧他一眼!
“啪嗒!”
院落外轻微的触地声,在寂静的厅堂中却显得尤为响亮!
纪来丰浑身不由自主地一颤!
他知道那是锦盒被扔出门外的动静。
而接下来,或许…还有什么也一并要被扫地出门!
“司仪!继续吧!”
“哗!”
自返回后的新娘口中,一句极为冷淡,近乎无情的话语,瞬间令堂内发出阵阵猛烈的惊呼!
其中也包括正畏缩着的纪来丰,如同幻觉一般,难以相信自己听见的声音!
原以为凌乐竹不堪受辱,必定会众狠狠奚落他一顿!
万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结果!
“哦…哦!好的!”
这一次,司仪反应飞快!
当即重咳一声,引走堂中众人的注意力。
带着勉强的笑容,略显发颤的嗓音高喊着:
“二拜高堂!”
“一叩首!”
“…”
“夫妻对拜!”
“…”
“送入洞房!”
再次进行的礼仪,流程依旧,却显然有些仓促!
不似举办婚礼,反而像掩盖丑事。
对此,堂中众人的反应也不尽相同。
主家青庐门的弟子,以及凌家的族人,大部分还在呆愣之中。
也有反应较快的,当即发出欢呼声,试图让气氛重新热闹起来。
但终究势单力薄,气势衰落,难以撑起场面!
倒是来客处,各派高修皆面带微笑,欣慰的目光望着两位新人,似完全忘记了方才的景象!
其中,也包括那不知有意无意,引发风波的始作俑者…飞玄帮,公孙良!
而两位新人中,凌乐竹一举一动,遵照礼仪,没有丝毫错乱!
另一边,纪来丰却如同丢了魂一般,机械地执行着司仪的命令!
他不再思索,也不敢再思索了!
恍神之间,好像有不少人突然涌上!
各自脸上挂着笑容,看着却阴森恐怖,顿时令他心慌不已!
而当后背传来多道不知目的的触碰时,更是浑身猛地一颤!
但纪来丰根本不敢抵抗,任由围在身边的众人推搡着。
从堂中到堂外,从明亮到黑暗!
不知去往何方,也不知将受到怎样的处置!
他唯一知道的是,沿路遇到的目光,那暗藏的强烈情绪:
鄙夷!嘲笑!愤怒!憎恨!
彼此交织在一处,疯狂地向他扑来!
而寒风也在这一刻伺机而动,似是为了报复往日的轻视,无情而又凶地猛拍着他惨白的脸!
……
烛火微光,红毯幔帐,朦胧而又神秘!
但此刻,却尽皆成为沉默的帮凶,使得气氛越发的压抑!
铺着红绸的圆桌旁,新郎、新娘分坐两边,同时面朝里侧。
彼此互不相看,也不曾发出一语!
相同的选择,各自的姿态却截然不同!
新娘直视前方,双目冰寒!
双手各自攥成拳头,一个放在腿上,另一个顿立于桌。
拳锋所向,正在对侧!
新郎弯腰耸背,脑袋低垂。
但碍于身躯不够矮,张皇的脸始终在桌面之上。
大门外,站着一众凌家的姑嫂婶婆,或神色纠结,或面面相觑。
象征祝福的红枣、花生等物端在手中,却始终不敢踏入一步!
按照习俗,这里本该进行新婚之人甜蜜的洞房小礼。
自家人跟着热闹、起哄一阵后,新娘留下等候,新郎出去与来客敬酒。
此次情况特殊,非嫁也非娶,预定则是凌乐竹、纪来丰一同出去。
只是现在...
漫长的沉默,终有位年级稍大、妇人打扮的女子忍不住,去往新娘耳边,小声说了两句。
“不必了海宁婶!我换好衣裳,现在就去!”
略显和缓的神情,语气却异常坚决!
凌乐竹当即站起身,去到房内空荡的一侧。
见状,名叫海宁的女子连忙向屋外招手。
众女收到示意,纷纷走进,在新娘身边围成圈。
目的自然是为了防止春光乍泄,让好色之徒平白占了便宜!
只不过...屋中唯一的男子只有新郎,且还神情呆滞,始终望着地面。
片刻后,凌乐竹已换好方便行走的衣裳。
仍为大红色的喜庆模样,但与那张冰冷的脸却显得十分违和!
随后,一群人簇拥着新娘,向着屋外走去!
自始至终,无人去搭理纪来丰!
直至临出门的一刻,凌乐竹似才想起还有新郎的存在。
脚步停顿,寒脸骤转,冷冷说道:
“你去不去?”
坐在桌边的躯体陡然一颤,随后…默默摇了摇头!
见状,凌乐竹也不像往常那般好言相劝,转身径直离开!
后方的姑嫂婶婆们连忙跟上,只离开前皆狠狠向屋内瞪上一眼!
有些气不过的,还会啐上一口:
“呸!”
“废物!”
“白眼狼!”
“啪!”
落在最后的一位女子,猛力地将门甩上!
......
响动声渐而远去,待周边重归安静,纪来丰终于喘了一口气!
短暂的舒适后,却再次陷进漫长的默然中!
似曾相识的场景,寂静孤单的夜晚,被遗弃的孩童…
不!已经盖棺定论的废物!
孤独一人,暗自神伤!
但这一次,他却没任何理由埋怨别人!
一切都是...
“自作自受啊!”
纪来丰微仰着头,脸上满是苦涩的笑意!
暗自骂上一句后,憋闷感有所缓解,心神也难得收获短暂的清明!
压抑多时的诸多疑虑瞬间蜂拥而出,尤以一道最为强烈:
“好好的刺绣为何会变成肚兜?”
记忆回到下午收到锦盒时,他亲眼所见,盒中之物与信件描述一致!
刺绣与肚兜差距极大,也绝对不会是看走了眼!
如此一来,定是有人暗中悄摸调换,算计于他。
而问题是: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