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麻烦再临
“师弟,你笑什么呢?”
柳树下,男子一直窃笑不止,路冰影眯起眼睛,怀疑对方在打什么歪主意。
“咳咳,师弟是想问,第一场咱们这边派谁上呢?”纪来丰连忙收起窃笑,好奇问道。
女修淡淡一笑,却是并不回答,捻起一根垂下的柳条,兀自凝望了起来。
“啊?不会吧?又是冰影师姐你啊?”瞧着古怪的反应,纪来丰立即猜出,顿时有些纳闷。
对方上半日激战一场,身体还在疲惫之中,尤其心伤未愈,根本不适合再次出战。
况且,必输的比试,谁上不是上,没必要总让一人承受吧?难道月梦寒忍心见爱徒再受打击?
“比试嘛,当然要派最强的弟子出战,就算知道要输,也绝不能怯场!”带着一丝傲气,女修坚定说道:
“况且,我有那么脆弱吗?输一次也是输,输两次也是输,反正早已习惯,也不差这一回!”
“习惯…?不见得吧!方才谁站在台上,傻愣愣的像是丢了魂,分明心有不甘嘛!”纪来丰小声嘟囔,暗暗鄙夷。
“恩?你说什么?”柳条在指尖狠狠地搓着,路冰影眼中泛出杀意的寒芒。
“咳咳,我是说,师姐舍己为人,志存高远,令师弟景仰之至!”
“扑哧…”路冰影笑出声,一双明眸早已将男子心思看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憋着坏,就打算待会看我出丑呢!”
“怎么会呢?师姐大可放心,来丰保证,待会若是输了,绝对...嘿嘿,不笑得太大声!”
“噗哈哈…师弟真是越来越狡猾了,也不知在哪里学的?”
“还不是门主与冰影师姐的熏陶,来丰习练至今,总算略有小成。”
“咯咯…咯咯…”
……
申正差半刻,两派修士各自返回场地,阳正风等人已经离开,不参与下半日比试的评判。
此时,原本空旷的石台上,正中央摆着一件古怪的器具。
下端是一个灰色石座,高约半丈,上窄下宽,落地约三尺见方。
上端是一个透明圆球,约两个头颅高,嵌入在底座中。
左右两侧像是被竖着切开一般,形成近一尺宽的圆盘向外延伸,突出约莫半尺来长。
圆球之内,底座上端正中,立着一根手指粗细的灰色短棍,约莫七寸来高,上顶一个细小桃状之物。
短棍中部犹如树枝分叉,斜向分出两条,一黑一白,各自伸向一侧突出区域。
这正是待会比试用的器具,名为阴阳共生炉。
比试十分简单,双方参赛者各将手置在一边,催动体内阴、阳元注入圆球,以此进行对抗。
任何一方元气耗尽,比试宣告结束,另一方获得胜利。
“啊?那冰影师姐,这一场下来得多久啊?”听完介绍,纪来丰不禁疑惑。
若一方故意不注入元气,或让元气一点点流出,岂非一天一夜都打不完?
“当然不会,瞧见那立着的短棍没?”路冰影指着透明圆球中间,说道:
“这叫两情针,是一种特殊法器,能感应阴阳二气,周边有多少阳元,就会吸收多少阴元,反之也一样。”
“哦…”纪来丰闻言了然,与体内二田的奇特联系类似,一方变强,另一方也会增强吸力。
如此一来,由不得参赛者自愿,只要对手一直注入,己方元气也会控制不住地流出。
“没错,若体内元气耗尽,无法继续提供,吸力将会持续增强,直至身体承受不住,一旦松开手掌,便算作失败了。”
“嘿嘿,还挺有意思的!”纪来丰听完兴趣大增,想到一个问题,又挠头不解:
“冰影师姐,若阳元多于阴元,会否…阳修体内的阴元流出,去平衡己方的阳元呢?”
“放心吧,不会的,一黑一白两根细针,一个专门吸收阳元,一个吸收阴元,同时还会抑制另一种元气流出。”
“哦哦,明白了…”
……
“梦寒师妹,老规矩,第一场如何比试由你来定!”
东侧看台,见时辰差不多,阳明煦站起,洪亮的嗓音对月梦寒说道。
“啧啧,还挺谦让的!”俊朗的面容、舒阔的笑容,纪来丰瞧着暗暗点头。
这位阴阳宗门主颇有风度,见不到半点阴险狡猾,令他心中颇有好感,也渴望成为与对方一样强大的修士。
“笨蛋,阴阳会武每五年举办两次,这次由姹月做主,下次便轮到阴阳宗,没什么谦让一说。”路冰影横来一眼。
“原来是这样...”纪来丰挠了挠头,微微尴尬。
后方,月梦寒站起,笑着回道:“不如还是与以往一样,三人一组,每场更换,师兄意下如何?”
“好极,阳某正有此意!”
双方客套两句,姹月这边,三位女修站起,分别是路冰影、洛花以及文燕,皆是月梦坛的弟子。
前两位之所以战斗力强,除灵根天赋外,也是阴元一脉的佼佼者,阴田茁壮,阴脉拓展,体内阴元较为充沛。
文燕更多在于后者,阴元天赋胜过同门,除一双阴灵眼外,本身战斗力倒也不差。
另一边,阴阳宗人选也早已定好,分别是阳万里、飞驰以及一位陌生男修。
石台上,三男三女各站一边,圆球突出区域不大,差不多也就容纳三只手掌,稍显还有些拥挤。
“开始吧!”
月梦寒一声令下,六人同时覆上手掌,瞬间,一缕缕白气或黑气自各自掌心钻出。
姹月这边,白气持续生出,向四周延伸、扩散,渐渐形成一团白雾,并缓缓向前推进。
当白雾前缘进入中心一尺范围,陡然受到一股强大吸力,原本散漫的白气迅速凝聚,加快向中心流去。
另一边,黑雾也是一样的情况。
二气汇成灵流,在桃状物周边汇合,黑白交缠,顺向转动,渐渐形成一道小型的灰色风暴。
风暴之中,奇异光亮出现,一闪一闪,随着元气增多,自暗淡渐渐转为明亮。
伴随着的,黑白二气同等消耗,又不断有后来者补充。
片刻之后,光亮不再闪烁,也不再增强。
六人各自发挥出最强状态,自掌心流出的元气不增不减、不扩不缩,汇成两道气流皆已稳定下来。
接下来,便是耐心与实力的较量!
……
石台上,安静的气氛中,正进行着紧张而激烈的战斗。
与此同时,东西两处阵营,看客们多少却有些无聊,各自轻声谈笑,偶尔向中间瞥去一眼。
结局已经定下,类似景象出现过多次,早已磨灭了众人心中的期待。
纪来丰则是第一次,一边好奇观望,一边脑海中浮现出前不久的景象。
当时月忆香与三位长老突然赶来,言谈中透露出,其阳元天赋比阴阳宗顶尖游海还要强,只不知真的还是假的?
想知道答案也简单,单独与阳万里战上一场,自会有分晓,只不过…自己还不是阴阳一脉弟子,没这个资格。
内心些许躁动,还没掀起半点风浪便被他给摒弃,安心下来,继续欣赏。
半刻之后,石台上的平静被打破,圆球中灰色风暴还在持续,只是女修一侧,洛花、文燕先后闭上眼睛。
凝紧的眉头、颤抖的手臂,分明已快到达极限状态。
没过一会,又轮到了路冰影。
与此同时,阴阳宗一侧,除陌生阳修状态轻微波动外,飞驰、杨万皆是安定如常,瞧着还有不少余力。
“结束了…”
纪来丰伸了一个懒腰,仰向后方,躺靠在石阶上。
姹月与对方差距颇大,也不知自身实力影响大些,还是天时不利影响大些。
终于,三位女修坚持不住了,在路冰影的示意下,同时撤下了手掌。
稀薄的掌声中,六位男女下台,脸色皆十分平静,胜者不喜,败者不悲,平平淡淡。
紧接着,第二场开始。
这一次,轮到月忆坛三女上场,对方是两位高大男修,加上…叶问萍。
轻微的骚动出现在西侧看台,但有路冰影的教训在前,迅速又平息下来。
以女修的阳元抗衡女修的阴元,举动之大胆,却也说明对方极有把握,不过…
“呵呵,有本事派三个女子上场啊?”纪来丰抱着胳膊,阴恻恻地想道。
暗下做好准备,即便对方胜利,也可以送上一句没有魄力,好让自己这边输得不算彻底!
半刻之后,战斗结束,结局不出意外,与上场唯一变化在于,六人之中,叶问萍率先落入困境。
不过,能坚持到与姹月三女相差无几,说明她的阴阳田整体上已超出一层。
……
三战两胜,第一场阴阳大战提前结束,第二场安排在酉时,距时辰还有两刻多钟。
“梦寒师妹,这一次还是你我二人切磋吗?”阳明煦照例询问,温和爽朗的笑容,不见半分轻视。
月梦寒也并无惧怕,淡淡的脸色站起,正要开口,陡然听见一道极轻微的窃笑,自左下方传来。
明眸好奇望去,某男子正缩着脑袋,微向后侧的脸上,带着古怪的笑意,一副…打算笑话的模样!
丝丝愠怒生出,想着该怎么教训这个臭小子,陡然心中一动,有了一个极为大胆的主意!
“呵呵,笑吧笑吧,待会叫你好看!”嘴角玩味之意一闪,迅速又消失不见。
“明煦师兄,总是你我二人切磋,着实有些无趣,不如这次换个玩法?”
“哦?梦寒师妹有什么好主意?二对二、三对三都无妨,若两位长老有雅兴,我等也乐意奉陪。”
阳明煦闻言一愣,略作思忖,又恢复和煦的笑容。
“师兄误会了!”月梦寒轻轻摇头,笑着说道:
“一直都是阴阳宗出男修,姹月出女修,现在情况有了变化,不如咱们来一场阴阳对阴阳,两边各派一男一女上场,如何?”
“哗!”
此话一出,迅速引起两边惊讶之声,紧接着则是议论纷纷!
年轻男女们闪烁着惊奇的目光,一边与同伴交谈,一边注视着那言出古怪的女子门主。
姹月这边,有机灵的弟子已看向两位长老,怀疑是否长辈们提前商量好的。
只是与设想不同,二位长老皆皱着眉头,一副惊疑不定的模样。
“这是怎么回事?”女修们的心中,疑惑的念想越发强烈!
与此同时,阵营中唯一男子的反应却是例外。
“啊啊!又来了!”
纪来丰垮着肩膀,右手拍着额头,想借此压制脑海中强烈的不安,只是收效甚微。
阴阳对阴阳?姹月这边总共就一个男子,除他之外,难道还能再变出一个来?
万万没有料到,自青庐演武场后,似曾相识的景象竟再次发生,而且还要更为可怕!
上次飘云小试,至少表面上两边势均力敌,此次却要他一个飘云与顶尖踏陆阳修对战,这不是瞎胡闹吗?
一想到那些扑面而来的讥讽,脑袋便一阵一阵的头疼,下一刻,路冰影的话语钻出脑海:
“师父有时就爱胡闹,猜不到她的想法呢…”
“啊啊!啊啊…”
……
“梦寒师妹,我派确实已有女修,只不知姹月的男修是?”与门中长老眼神交流完毕,阳明煦回过头,试探着问道。
“就是他咯,纪来丰,来时路上师兄应该注意到了吧?”月梦寒指着左下说道,暗搓搓也在讽刺对方明知故问。
顺着女修的话语,众人纷纷望去,发现年轻男子低着头,盖住自己眼睛,一副不敢见人的模样。
阳明煦看了两眼,淡淡笑道:
“这位来丰小友阳某也知道,乃是青庐门主之女凌乐竹的夫婿,不知何时加入了姹月教?”
意有所指的询问,月梦寒早有准备:
“师兄误会了,来丰暂时并非姹月弟子,但他已领任本派供奉之职,应该也能代表上场吧?”
“哗!”
供奉二字一出,两边阵营皆是一片哗然,再次看向男子,各自眼神中又多了些莫名的意味。
骚动之中,月忆香腾地一下站起:
“师妹莫开玩笑,长老还没同意,来丰何时成为了本派供奉?再者,他一介飘云,如何是明煦师兄对手,这不是闹笑话吗?”
“梦寒,莫要胡闹,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二长老月古韵轻斥道。
“这…”
正好奇对方打什么算盘,莫名其妙竟是先内讧了,阴阳宗众人瞧见,皆是不明所以。
阳明煦略作思虑,温和的语气说道:
“梦寒师妹,方才提议我阴阳宗这边倒是无妨,只不过看样子,二长老与忆香师妹好像不太同意?”
“真是对不起,梦寒也是一时兴起,没来得及与门里打招呼,不知能否让我等先商议一番,待会再告诉师兄决定?”
“无妨,时间还早,师妹请便!”
“呼…”
难以察觉的角落,月梦寒轻舒了一口气,转身恳求的目光望向二位老者。
月问柳神色平静,也不废话,半老身躯缓缓升起,向西侧场外飘去。月古韵则狠狠瞪了一眼,随即与月忆香一同跟了过去。
月梦寒缩了缩脖子,眼中尴尬一闪而逝,转身说道:“来丰,和我一起过去吧!”
“我不去…”纪来丰摇晃脑袋,坚定表示抗拒。
“走!”
“不去!”
月梦寒眯起眼睛,嘴里哼着危险的气息,下一刻弯下腰,伸出了邪恶的右手。
“诶,诶诶,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
令人惊愕的景象发生了!
年轻男子被女子单手吊起,一边大声叫喊,一边健壮身躯在半空奋力挣扎,却是如何也挣脱不开!
瞧着异常违和的景象,月梦寒霸道的举动,也令自己在众人心中留下了一个冷酷泼辣的形象。
“呜呜…”
终于,纪来丰放弃了挣扎,只余下满心的受伤。
那可恶的女子又在强人所难,这下好,就算待会不上场,脸面也全部丢干净了!
……
当诡异的组合消失不见,众人方从呆滞中渐渐醒来。
姹月处,路冰影与洛花对视一眼,皆是无奈的神情,她们的师父又在胡来了!
类似的念想也在附近广泛发生着。
与此同时,另一边,阴阳宗的年轻男女热切议论时,本门高层也凑在一处紧张商议。
“姹月在搞什么鬼,突然闹这么一出,莫非其中有诈?”阳龙成狐疑。
“瞧着不太像,月梦寒向来如此,也不是第一次了。这样也好,正愁不知那纪来丰的实力,待会便试上一试。”
阳明煦不慌不忙,露出了一丝期待。
“明煦,千万莫要大意,若待会姹月提出公平对战,让我派出一位游海女修,切记不可答应,知道吗?”
想到一个关键处,阳永年连忙叮嘱。
“嗯,明煦明白,待会只与英岚一起上场,姹月二人长老为人清傲,当不会让月梦寒随便胡闹。”
阳明煦郑重点头,看向妻子,后者投来一个温柔的眼神。
“好,你二人乃双修伴侣,阴阳双全,饶那小子天赋再强,也绝不可能是对手。月梦寒此举,不过是鸡蛋碰石头罢了!”
阳永年露出放心的表情,几人商议完毕,各自返回原位坐下。
…..
会武场西侧,大柳树下,纪来丰靠坐着,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旁边姹月四人正在商议。
“梦寒,你突然让来丰上场,是有什么想法吗?”待月梦寒走来,大长老月问柳开口问道。
“额…”月梦寒却是低着头,不敢与这位长者对视。
方才也是气不过某个可恶家伙,突发奇想,这才一个冲动,做出令自己也后悔的决定。
但话已开口,若临时后悔,只怕让对方笑话,便硬着头皮强自坚持。
“唉…你这丫头,总是这般胡闹!”
对这位晚辈知之甚深,月问柳岂能猜不出原委,顿时露出无奈的表情。
没听见严厉斥责,月梦寒眼咕噜一转,小心走上前去,挽住老者胳膊,一边摇晃,一边恳求:
“长老,梦寒的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当门主实在太闷了,反正也赢不了,所幸玩一玩,轻松一下,您就答应我这一回嘛!”
“呕…”
正无聊观望的纪来丰,看见月梦寒竟然在撒娇,顿时心中一阵恶寒!
方才这女人还一副泼妇模样,当众拽着他就跑,转头来竟露出一副小女儿的姿态,这也太善变了吧?
同样反应的还有月忆香,不屑瞥去一眼,冷冷说道:
“事关本派名声,岂可玩笑视之?即便是输,也该拼尽全力,师妹若害怕,那就让师姐来好了!”
“就是,就是,哪有半点门主的样子?”纪来丰嘴里嘟囔。
月梦寒一听,失去了撒娇的兴致,微微叹气,也不回答,平静地望着大长老,等待对方的决定。
“唉…老身也知道,这些年你受了许多委屈,心中一直憋闷。也罢,就容你这一次,下不为例啊!”
月问柳爱怜的目光看着,终究还是心软了下来。
“哈哈,太好咯!”月梦寒兴奋握起拳头,顺便还得意地瞥了月忆香一眼。
后者本就心中不满,这下愠怒更是直接显在脸上,月问柳瞧见,暗暗无奈,柔声安抚:
“忆香,梦寒毕竟是门主,当众开口,不好食言。这次且算了,你放心,若她胆敢再犯,立即取消门主之位,交由你来担任!”
“啊?”纪来丰闻言心一惊,暗道可千万别啊!
月梦寒虽可恶,两人合作倒还融洽,若换成月忆香,未必还有那么好说话。
出乎意料,后者脸上没有半点欣喜,而是郑重说道:
“长老,忆香并非贪恋权位之人,所在意的乃是阴阳一脉早日振兴。玩闹一两次无妨,只盼师妹以后若有大决定,能先与我等商量一下,别让大伙都措手不及!”
说罢,不待对方回应,扭头径直离开了。
两位晚辈,一边生着闷气,一边低头作乖巧状,月问柳、月古韵对视一眼,皆是无奈摇头。
很快,只余下月梦寒一人,一边滴溜眼珠,一边偷瞥,发现三人离远,这才松了口气,再次露出狡猾的神情。
“呵,我还没答应呢!”鬼祟的举动,纪来丰看在眼里,暗暗不禁冷笑。
当着两派的面,月梦寒虽能将他抓走,但总不能逼他上场比试吧?
待会坚定心念,抵死不答应,看对方能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