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聪明人
身为中部汉军督军,张相公如今是急躁得很。
照着郑州到太康的路程,一日一夜的功夫,怎么着也该有个消息了,这又不是什么小事,是事关谋逆的大罪,赵官家就算是顾忌岳飞手握重兵,准备筹划一番,至少也该叫个人来安抚一下自己才是。
毕竟眼下的郑州,当真是可算得上一个狼窟虎穴了,稍有不慎,自己恐怕就得丢下性命在此。
倒也不是他张相公有多么的敢为人先,只是作为曾经大宋最年轻的宰辅,他深刻的明白一个道理:
风险有多大,回报就有多大。
就好像是当年的富平战败……现在事后诸葛来说,肯定是不该去打那仗,但放在当时,如果富平胜了呢?
西北千里之地百万流民,将被大宋收入囊中,他张相公,也将成为大宋第一相,什么寇准什么王安石,都是弟弟。
他捧着那方中兴宝玺,已经是一夜未曾合眼了,本就是赶了好远的路程才到了这里,如今却连个安生觉都没捞着,好不容易趁着午时过后,听到了军中有了动静,张相公却是吓得困意都没了。
他还以为是岳飞回来了,正准备朝着自己动手呢!
不怪他这么想,实在是那岳鹏举如此堂而皇之的将玉玺摆到他的面前,搁谁见了也会认为岳飞是把自己给当做了死人……张相公别的本事或许没有,胆子却是有比斗还大,在床上辗转反侧、小心翼翼了许久,终于在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同时也是在外头动静渐渐变得小了之时,一个挺身下了床。
等他鬼鬼祟祟的摸到了大帐门帘前,又侧耳倾听了许久,确定外头还算平静之后,这才卯着胆子,掀开了那好似镶了金锁的生命之门。
“相公醒啦?!”
岳飞手底下的这些丘八倒是热情得很,就拿这派遣给他使唤的小兵来说,傻小子一脸没受过欺负的模样,看上去就是个愚钝痴傻的人儿,安排得倒是颇为妥当,不但相公前相公后的喊着,就说昨夜在他躺在床上之前,竟然还用热水洗上了脚,亏的便是这个小丘八了。
心里头对这人有些好感,张浚神色缓和了许多,朝着外头打量了一番,并未发现有着什么不妥,便摆出了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来,低声问道:
“适才可是你家元帅回来了?为何如此喧哗?”
这小兵憨憨地笑道:“莫不是朝着相公美梦了?您可勿要怪罪,这军中就是这样,比不得……”
张浚一脸不爽:“问你话儿呢,可是你家元帅回营了?”
小兵老实答道:“元帅自昨日出去之后,便未曾回营。”
“还没回来……”
张浚低着头想了想,他也是带过二十万大军的人,对于行军打仗不说多么的熟练吧,但至少也是知晓一二的,这郑州距离中牟才多远点路程,岳飞兴师动众的带了这么多人去,结果现在还没回营……
莫非,是被金兵给缠上了?
他是了解岳飞的,这不是个不分轻重的人,郑州与中牟相比,傻子都知道孰重孰轻,他彻夜未归也就罢了,若是那金人当真如此难缠,便是与他昨日要领兵去时说的话,有了出入。
他说的是中牟受了侵扰,他去去就回。
又想到岳飞带过去了万人,还是以守城为上,加上城中原本的守军……那么这便意味着,对面去攻中牟的金人,数量恐怕是远在岳飞的想象之外。
而若是出了这么多的金人,那么便意味着,金人开始发起反攻了,开封城里头的兵,恐怕也没多少了。
要不说人张相公颇具英才呢,只是短短的一句话儿,便让他给推导出了如此多的信息,他来不及细细梳理,又接着问道:
“孺子好似一只蛤蟆,戳你一下你才跳一下,本相问你,发生何事如此喧哗,你却迟迟不答,怎的,是把本相这督军给当做了摆设吗?!”
“岳飞带你们,就是教你们如此傲上的吗?”
接连两顶大帽子扣过来,吓得小兵眼泪都快掉出来了,赶紧解释道:
“相公莫要误会,是末将见您在想事儿,不敢出声叨扰。”
“至于为何如此喧哗,是因为薛先生、黄先生、于先生、孙先生和胡先生等人,刚才正在召集诸将议事呢!”
“您听到的,恐怕便是他们的动静了。”
岳飞手底下确实是有好些个参谋,作为督军,张浚来时就已经把他的底细给摸了个清楚,此时虽然只听了姓氏,但确实是与自个儿所知道的几个文人联系在了一起。
一堆参谋召集议事……张浚又问道:
“他们议论什么?竟然不告知本相!”
小兵哭丧着脸:“末将实属不知。”
这回答倒也在张浚的想象范围里头,又想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管他们在说什么,自己都该去看看才是。
于是也不再理这小丘八,自个儿凭着记忆,摸到了中军大营里头去。
还没到呢,便听见里头传来了人说话的声音,张相公左右看了眼,对边上的卫兵道:
“本相身为督军,当明察暗访,尔等不许高声暴露某的行踪,不然的话,军法处置!”
岳飞讲规矩,他手底下的这些人也讲规矩,张浚这么一说,边上的人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这句话儿来。
如此,他方才把耳朵给贴了上去。
“去往中牟的路已经被金人给截断,我等又不知晓元帅的计划,若是硬闯,恐怕会打草惊蛇,乱了大计。”
这声音一落,又有人道:
“可中牟粮本就不多,昨日又新增了一万余张嘴巴,不管如何,这粮道还是得趁早打通才是。”
“打通?如何去打通?!探子又不是没有报过,中牟周围三万余人,完颜兀术亲自领兵!也不知后头还藏了多少人马,贸然前去,人数要是少了,能不能送到粮不知,可人数若是多了,万一金人奔着郑州而来,这般罪过,谁人担待得起!”
“那便放任元帅身入险地而不顾了吗?!”
“没有元帅的命令,谁也不可调动守军!”
“你……”
两人在大营里头几乎是吵了起来,张相公聪慧之人,也大概听出来了此时的状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