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阿依慕借着几个女子的遮挡,躲在暗处仔细地观察门口走来走去巡逻的守卫,计算着他们的步伐和来回时间,最终确定了门外有三个人在看守。
符合她的预想,也为接下来的行动打了个好兆头。
“待会我会翻出去,你们到时候大喊有人逃跑了。”阿依慕低声对面前的两个女子说接下来的安排,“他们大概会派两个人来追我,还剩一个看着你们,到时候就看你们自己了。”
周边的女子没有搭话,脸上都露出担忧的神色,那接过粗针的妇人问道:“那你自己怎么脱身?万一……”
阿依慕笑着摆摆手,安慰道:“莫担心,两个无赖而已,我不放在心上。”
见她说得轻松,那妇人也就不再追问,点了点头坚定地说道:“你放心,只要是真的还剩一人,我一定不辜负你的希望。”
阿依慕严肃了脸色,拉着她的手:“你错了,是不辜负你们自己的希望。”
说完,她松开妇人的手,抓着固定的横木,长身而起。双腿用力,细腰转动,一个扭身就从那漏缝中钻了出去,临了还一脚踢断了一根柴木,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外面守卫听到动静往里面看来,已经商量好的几个女子立刻尖叫了起来:“有人逃跑了!”
守卫大惊失色,果然安排了两个人拿着刀追了上去,剩下一人也拿着刀守在了门口,警惕地看着有些骚乱的女人们。不过他没有太过于紧张,毕竟两个人拿着刀去追一个女子,不存在什么危险。
突然柴棚里又喧哗了起来,他不得不用刀柄用力地敲打着门,大声喊着:“闭嘴!不然老子砍了你们!”
喧哗声并没有停止,几个女人围成了一个圈,脸上尽是害怕和激动的神色。守卫不得不打开门,为了防止人逃跑,这门设计得非常小,那守卫不得不侧着身才走进去。他谨慎地一边走一边喊着:“干什么呢?!都围着干什么?找死是不是?!”
“这位郎君,郎君,有人晕了。”一个女子顾不上害怕,扑过来趴在这个守卫的脚边,“您行行好,快帮帮忙吧!”
仗着自己人高马大,手上还有兵刃,虽然谨慎但也没有害怕。守卫满脸不耐烦地靠了过去,口中嚷嚷着:“滚开,滚开……”路上的女子连忙给他让开路,他走到近前,果然看到一个美貌妇人晕倒在地,满面潮红,口中还喃喃念叨着相公。
守卫贪婪地打量了一下妇人的身段,嘿嘿笑着探下身去,将妇人就那么紧紧地抱在怀里:“莫怕,相公在这呢。”说着一只手就在妇人身上摸索着,全然不去看妇人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时,妇人突然睁开了眼睛,垂在身边的右手猛地拍在了守卫的脖子上,早就固定在一片木片上的粗针毫无阻碍地刺进了守卫的脖子里,一线鲜血飞溅而出,滴在了妇人灰白的麻衣上。那守卫突遭重击,眼珠圆瞪,伸手就想去捂脖子,哪知身边的女人突然一拥而上,抱的抱拉的拉,一个胳膊上挂上了好几只手,牢牢地把胳膊固定住不能移动,又有人扯开了衣袋从背后勒住了他的脖子,两三个人用力地拉扯着。那守卫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伸长了脖子拼命地想呼吸着,然而一口气都进不来,慢慢地翻起了白眼,最后只听得咔嚓一声,居然是连脖子都被扭断了。
这一声脆响像是个信号,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松开了手,那守卫就如同一摊烂泥直接软倒在了地上,头部扭向了一个奇怪的角度,汩汩鲜血从脖子上流出,慢慢浸染了他头边的泥土。那些女子都愣愣地看着守卫的尸体,一时间还没能回过神来,连气息都屏住了,生怕这守卫突然就爬起身来。
突然不知道是谁长吸了一口气,周边的人一个激灵,终于都回了神。有个胆大些的,伸脚踢了那守卫尸体一脚,确认他真的是没有反应了,这才终于松了口气。心神激荡之下,突然有人哭出了声,连带着所有人都流下了泪水。虽然只是杀了一个守卫,但仿佛那无穷的苦难就突然之间离自己远去了似的。
只哭得几声,装晕得那妇人用力地擦了擦眼泪,伸手将守卫掉下的刀捡起,猛地起身说道:“姐妹们,我们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莫要辜负了恩主……不对,莫要辜负了我们自己抢来的机会。趁没有人,我们快逃,往中都城跑。”
说完率先冲出了柴棚,剩下的人也都反应过来,相互搀扶着往外跑去。有些人已经受了许多折磨,伤的伤饿的饿,但这个特殊的时候谁也没有放弃谁,就这么跌跌撞撞地向着那扇不那么宽敞的大门冲去。
阿依慕翻出柴棚后,一脚踢断了一根木头,果然见到了两个守卫追了上来。她装作受了些伤,捂着腰部踉跄着向北面跑去。时刻注意着后面两个追兵的情况,保持着一个不近不远的步子,保证这两个追兵能感觉追上自己。就这么一追一逃,很快阿依慕就冲进了那片树林,晃过两棵树后,她身子一蹲躲在了树后,从地上抓了一把泥土。为了防止搜身,她没有带上匕首之类的利器,不过面对两个仅有一把子力气的普通人,也不需要。
两个守卫很快也追进了树林,他们丢掉了逃跑人的身影,也谨慎了起来,将刀横在自己面前,慢慢地向着林子里摸去。一人还低声骂道:“娘的,居然跑这来了,这下抓到了连挖坑都省了。”另一人呸了一口,不耐烦地说道:“行了别说了,好好找,抓到了要先带回去,不然待会叔老大来了发现少了人,你我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先前一人下意识紧了紧手上的刀,也不说话了,冷着脸向树林里摸去。阿依慕已经慢慢靠着树站起身,侧耳倾听两人的移动声音,暗暗计算着。估摸着差不多的距离,她突地将手中的泥土甩向了右侧的守卫,趁着他视线被挡,猛地冲向了左边那人。左手边的守卫还在惊讶同伴遭袭,面前一阵劲风,没反应过来胸口就挨了一脚,整个人向后倒去。阿依慕一脚得手,一个下踏踩在了守卫的脸上,只踩得那守卫如遭雷击,登时就疼昏了过去。
这时候另一个守卫已经回过神来,挥刀砍来。阿依慕一个翻身,右脚一踢,把地上的刀踢得飞向了守卫,那守卫倒是反应灵敏,横刀一挡,结果力气没用到完整,手被弹开中门大开。阿依慕欺身而上,一个手刀就砍在了他的脖子上。咽喉遭受重击,那守卫痛的松开刀,弯下腰两手就要去捂脖子,结果阿依慕一个膝撞顶在了他的下巴上,满嘴的牙被撞了个稀烂,整个人猛地向后仰去,还未倒地就被阿依慕一肩膀撞在了树上,肋骨咔咔断了两根倒刺进内脏,当场就没了气。
轻松收拾掉两人,阿依慕捡起一把刀回到之前昏迷的守卫那,一刀划在了守卫的喉咙上,送他去和同伴继续搭伙。确定两人都死了,阿依慕快速地返回到了树林边上,恰好看到了一群女子跌跌撞撞地从棚区里向着西南跑去,那是中都城东城门的方向。阿依慕拿着刀悄悄跟在了她们的身后,重点关注着是不是有人从棚区追出来,若是有追兵她就现身挡一挡,给这群女人拖延一下时间。
逃跑的人速度并不快,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久了居然一直没有人追出来,眼看着她们越跑越远,躲在一处灌木后的阿依慕估算了一下,就算现在有人追出来,也不会在她们逃到中都城前追上了,不知道那群人牙子是不是被什么事情给拖住了。但她也没有打算去探究清楚,刚才从那两追兵那边听到的话让她有些猜测,于是返回了那片树林去验证自己的想法。
树林中有些安静,地上两具尸体仍然倒在那里。阿依慕跨过他们继续往里面走去,没走多久她就闻到了一股臭味,她割下一块袖口捂在了自己的口鼻上继续深入,没多久就看到前面有一些堆起的土堆,她加快脚步走到土堆边,一眼就看到了土堆下还没来得及深埋的尸堆。
面前是一片林中的空地,地上挖了几个深坑,每一个坑里都是尸体,男女老少都有,被扒了个干净,就这么像牲口一样堆在一起,撒上了石灰,大概还在等坑填满了掩埋,如今天气转冷,也不怕短时间腐烂掉。
阿依慕眯起眼睛,又扫视了一下其他地方,有些地方有很明显的掩埋痕迹,可能这群人压根就没想过遮掩,反正也不会被发现。不知道这里到底死了多少人,多少苦命人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被黄土所掩盖。
赤条条来赤条条去,这里没有老人小孩,男人女人,中原人西域人,只有苟活之人和冤死之人,没了年岁差别,没了男女之异,没了民族之别,都是这大地上的一坨烂肉。
阿依慕一刀砍在了身边的树上,想起了东行以来一路上见到的那些苦难之人。
这贼老天!
阿依慕长出一口气,拔刀向树林外走去,她打算回到棚区和章老汇合,然后看看还能做些什么。这群依附在难民身上的血蛭,她想亲手再多杀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