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胡远道离开家，还回头看了看在门口依依不舍告别的胡馨。他又想起刚才自己女儿跟他说的那些话，不由得露出些许微笑。

“有空谢谢她吧。”

带着愉悦的心情，胡远道一路来到提刑司。一边想着昨晚的事情，一边直接就向着停尸房走去。刚进门就被提刑官拉住，给了他一张纸。胡远道低头一看，是昨晚那个黑衣人的尸检格。胡远道问道：“仵作连夜检查完了？有没有给人家多些包头？”

那提刑官笑了笑：“头儿，这还用你说吗？老规矩了都。”

胡远道一边拿着尸检格，一边就向着尸体走去。尸检格上黑衣人的死亡原因很简单，致命伤就是脖子上自己捅的那一刀，身上没有其他新伤，但有不少处旧伤，伤痕包括了擦伤、锐器伤等。胡远道拉开尸体的衣服，果然在他的身上看到了各种已经愈合的伤痕，很明显是一个常年练武的人。他又拿起黑衣人的右手，虎口处的茧也证实了他的身份。胡远道又看了看尸检格，已经没有其他值得注意的地方了。他又转头问身边的提刑官：“他身上有什么携带的东西吗？”

提刑官摇摇头：“他身上就那一把匕首，到处可见的大街货。”

胡远道也没什么失落的感觉，毕竟这些已经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作为一个死士，身上自然不会带着能让人顺藤摸瓜的东西。他又问道：“还有其他什么注意的地方？看的出从哪边来的人吗？”

“中原人士。没有明显的地域特征。皮肤粗糙，可能是从西方或者北方来的，但考虑到常年习武，更大可能是习武导致。”

“也就是说基本抓不到什么线索了。”胡远道叹了口气，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略感失落。不过他心里还有些想法，既然有人特意派了这样的死士来打探提刑司，那就说明了至少自己在做的事情有一件是对的，虽然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哪一件。

“埋了吧。”胡远道把尸检格收好，准备一会去文库的时候顺便归档，然后安排人把黑衣人的尸体埋了。走出停尸房后就直接去了书库，这时候书库里的人已经换了一批，想来昨晚熬夜的人已经去休息了。胡远道扫视了一圈，看到老文书正躺在角落里的躺椅里睡着了，他手边还留着一本记载着西域宗教的文档，应该是昨晚直接看到睡着了。

书库十分安静，大家都不想吵到老文书。见到胡远道进来，提刑官们也仅仅是一拱手，有一个文库助手上来接过胡远道手上的尸检格去入档。胡远道也不打算吵醒老文书，而是坐到了桌边，拿起剩下的文档继续找了起来。老文书没有留下话就睡着了，肯定是没找到相关的内容，自己继续找就是了。想起昨晚看到眼酸的经历，胡远道叹了口气，转头又看了一眼窗外。

今日艳阳高照，风高气爽。

李清河收回看向天空的目光，扭了扭脖子。章老在旁边付完钱，注意到了李清河的动作，关心地问道：“小主人，身体可有不适？”

李清河笑了笑：“无事，大概是昨晚睡前练习多了，感觉脖颈处有些酸胀。”

章老仔细看了看李清河，确认她确实没什么大碍，便不再言语坐下吃起早食：“小主人，今日我们该去北市转一转了。西市基本都看过了，应该是不会漏下什么线索了。”

“只能这样了。”李清河点点头，“这几日也辛苦你了，一直在西市探访，我却还去做别的事情。”

章老笑着说道：“小主人哪里的话。帮了提刑司的忙，对我们来说是好事，在中都城总算是有一些助力，更不说席娘子那里也提供了不少消息，西市这么快能探查完，席娘子出力不少。”

李清河莞尔：“有空得去谢谢人家，当初我也不是为了这个才帮她们的，人家现在好不容易回到正常生活，不能给她们添太多麻烦才是。”

“我知道。都是驿芳楼那边主动给我传了些消息。北市一些可能的地方也是那边传过来的。”

听到这里，李清河伸手拿过了章老手边的小册子翻开，里面都是些北市比较有名的酒馆青楼，还有些可能有西域人所在的地方，都标注清楚了。李清河轻叹一声：”这下欠人情了啊。”

章老刚想说话，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大叫，那叫声凄惨无比，引得整个街道的人都看了过去。李清河站起身，她身高腿长，高出普通人不少，从人群中能看到前面的情况。只见一个穿着北方游民服饰的男人在拼命向着这个方向奔跑，前面的人都纷纷散开，因为这个男人一身的血，身后还有三个拿着刀的壮汉紧追不舍，口中还叫喊着不要跑之类的话。

李清河皱着眉头，一时间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也没有贸然上前。那受伤男子口中胡乱叫喊着，却说的是关外话，不太听懂他在喊什么。围观的人群中倒是有懂关外话的人，炫耀似地嚷道：“这汉子在喊救命呢，有人要杀他。嘿，这不明摆着的么？也不知道这汉子是怎么得罪人家了？”

然后他用关外话对着那受伤男子喊了一句，可惜受伤男子不知道是因为人群嘈杂还是受伤太重已经神志不清了，都没有听到那人的问话，大喊着只顾着向着人群跑来。可围观的人都不敢沾了这晦气，连连后退闪开一条道来，反而又方便了后面那三名壮汉追上来。当先跑的最快的壮汉一个冲步就靠近了受伤男子身后，手中钢刀高举高落，一刀就砍在了受伤男子背上，顿时鲜血就顺着刀滴落在地，那男子也被这一刀砍倒，缩在地上怎么也站不起来了，嘴里也只剩下了呻吟之声。

三人围了起来，喘了两口气举刀就要继续砍向那受伤男子。这时只听得衣袂飘动之声，伴随着围观者的惊呼，一个红色的身影掠过三人的视线，三人都感觉手上的刀被重重砸了一下，一个人甚至拿捏不住，刀直接落到了地上，发出了咣当的声音，连围观者都惊呼声都遮掩不住。

三人大惊，连忙退后两步，定睛一看，场中居然多出一名身穿红衣的女子，持刀而立，身姿飒爽，正冷冷地看着他们，正是看不下去挺身而出的李清河。

“居然光天化日之下，在这中都城当街杀人。”李清河声音清冷如冰，“你们好大的胆子！”

三人互相看了看，眼中都流露出一丝后怕。这美丽的西域女子好强的武功，刚才虽然是突然袭击，但一招就打退了他们三人，还把一人的刀砍掉了，显然是功夫高出他们太多。现下想去再补上一刀是不可能了，顿时三人都有了退意。于是另外两人突然一声大喊，把刀掷向李清河，然后转身就跑，硬生生借着身体强壮挤开了人群冲了出去，还分开了三路各自逃跑。

李清河一直盯着他们的动作，两柄刀飞来时她左右挥刀将飞来的刀打落在地，但三人二话不说，见有人阻拦就立马分散而逃有些出乎李清河的预料，一时间她犹豫了一下追还是不追，但想到还有伤者就决定先留下来看看受伤者的情况。

章老这时候也挤进了人群，他蹲下身仔细探查了一下受伤者，随即对着李清河摇了摇头：“不行了，受伤太重，几乎已经没有呼吸了。”说着他掀开那人的衣服，腹部一道巨大的伤口显露了出来，血已经把伤口周围的衣服都浸湿了，可以想象流了多少的血。

“想不到中都城还能看到当街行凶。”

李清河捡起刚才砍落的刀，仔细看了看，结果也没看出什么特殊的地方。刚才那三个壮汉也都是穿着很平常的劲服，看不出来路。

“怎么回事？让一让！让一让！”

一阵叫喊声从围观人群背后传来，人群中让开一条道，一名巡街捕快走了进来，一眼就看到地上躺着个人，连忙凑上前来一边查看一边说道：“刚才有人报官说有人当街杀人，这就是受害者？是不是你们干的？”

李清河冷哼一声没有回答，章老在旁边拱了拱手说道：“这位郎君，凶手已经逃跑了，我们只是路见不平，周边的人都能作证。”

那捕快一时间没有回答，只是先查看了地上的尸体，确定死了后才起身对章老说：“你们路见不平？可是认识这死者？”

说完视线转到了李清河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稍稍流露出一丝惊艳的神色。不过当街这么多人，他也没太敢过分，立马又把视线转了回来。

“郎君说笑了，怎么可能会认识？”章老不动神色的往李清河身前站了站，稍稍挡住了李清河，“我和我家主人在旁边吃早食，突然听到有人叫喊，便看到了这当街杀人的事情，凶手共三人，刚才已经逃跑了。”

捕快没有说话，只是示意章老和李清河在原地别动，他走到旁边和围观的人询问了起来，大约问了几个人后才脸色稍松走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