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刀锵然出鞘的声音，衣服在空中摩擦的猎猎之声，黑衣人瞬间反应过来。他听出声音是从背后而来，也不敢再回头，顾不得前面就是提刑司的院子，猛地向前一窜，向着院中落了下去。在空中的时候黑衣人就已经把刀拔了出来，落地一个翻滚调整好了面向，已经是做好了防御的架势。

李清河没有停留，从空中一跃而下，就势与黑衣人狠狠撞在一起，两把刀相撞发出了巨响，那黑衣人吃不住力连连往后退了几步。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立刻惊动了提刑司，顿时周边的屋子里冲出了十多名提刑官，团团将院中的两人围住，在黑衣人盯着的那间屋子里领头出来的正好就是李清河要找的胡远道。

看到院子里的两个人，胡远道大吃一惊：“李娘子？你怎么——”

“等会再说！”

李清河一挥刀向着黑衣人冲去，刀光闪过横砍向黑衣人腰间。黑衣人连忙一个转身闪过，顺势劈向李清河的头。李清河去势不减，手腕一转横劈变成了上撩，砍向了黑衣人的右手，如果黑衣人继续砍下去，没等砍到李清河他自己的手就要先被砍断。黑衣人不得不再缩手后退，李清河又跟前一步，右手虚扶，左手在刀柄处一转一拉，刀尖画出一个刀花，向下划过黑衣人的胸口。布料被划破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好在黑衣人缩的够快，这一刀没有划伤他。

黑衣人又退了两步，知道自己不是李清河的对手，转身就向着背后的提刑官冲去，想冲出个缺口。可惜李清河不给他这个机会，见黑衣人转身，立马一甩手将刀扔了出去，直刀在空中旋转着向黑衣人背后袭去，李清河自己也合身而上。黑衣人听到背后的动静，立马一个驴打滚躲开了刀，却躲不开李清河，匕首在他的大腿上狠狠划过，剧烈的疼痛让他一下子摔倒在地，怎么都站不起来。

几个提刑官立刻一拥而上，按住黑衣人的四肢让他无法动弹。胡远道也走了上来，一把扯掉了黑衣人的蒙面黑巾，黑巾下是一张朴实中年汉子的脸，若不是在此时此刻此等装束，怕只是觉得这是个普通老农。胡远道一把按住黑衣人的下巴：“说，是谁派你来的？”

黑衣人嘿然一笑，一句话也不说。胡远道也不意外，拿着黑巾把黑衣人的嘴塞了个严实，对下属说道：“带下去拷问，小心别让他自杀了。”

黑衣人被带下去了，可周边的人还没有散开，看着还站在院中的李清河。胡远道挥挥手：“散了，这是我朋友。”于是周边的人这才纷纷收刀散去。

胡远道这才走到李清河身边，递给她一块布：“擦一擦刀上的血吧。”

“你们提刑司被人盯上了啊。”李清河看着胡远道，“我本来是想来告诉你杜小七的事情，结果离提刑司不远处无意中看到了这个黑衣人。我看他的目标好像就是你们提刑司，便跟在后面一直到这里。“

“这已经是第二个了。”胡远道无奈地环顾了一下四周，“之前一个被我追到一半，自杀了。“

“那这个你们可要看好了，别浪费我一番功夫。”李清河收好匕首和刀，“杜小七说帮忙去找仓槽司去查，让我两天后去找他。“

胡远道松了口气：“谢谢了，刚才我还一直在想这个。”

“行了，那我走了。”李清河一甩头发，轻身而起直接上了屋顶，回头看着一脸无奈的胡远道笑了一笑，然后一跃而下出了提刑司。

胡远道看着李清河的身影从屋顶消失，苦笑了一声：“这提刑司真是谁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了。“

“远道，怎么回事？”

司正罗民突然出现在走廊尽头，胡远道上前行礼：“又有人来窥探，碰巧遇上李清河，被尾随而来抓获了。”

“这么巧？”罗民皱了皱眉头，“远道，你确定那位李娘子——“

罗民的话没说完，但胡远道已经理解了他的意思。他稍微沉默一会，小心仔细地说道：“我不敢保证，但从认识她以来，并未发现有故意接近的情况，也未和工部的案件有什么关联，而且——”

“而且？”

“至少她应该不会成为朝廷某个势力的暗手，如果我没看错的话。”

罗民盯着胡远道，最终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点头道：“好，你心中有数就行。”

说完他伸手拍了拍胡远道的肩头，沉声道：“远道啊，不要怪我多想。如今工部的案子扑朔迷离，又连续有人夜探提刑司，显然至少有一个方向我们是做对了，引起了对面的警惕。越是这样的时候，我们就越不能掉以轻心，对所有的可疑之处都不能放过。从棚区的人牙案开始，这位李娘子就有意无意地一直和我们提刑司的案件搅在了一起，她不是我们提刑司的人，我终归是要想多一些。”

“而且这次的案件，可能的话会给上面带来一些变动。”罗民放低了声音，“不管最终的真相如何，工部和中都府都逃不了一个失职，长公主由此能撬动内阁的平衡，事关重大。“

胡远道听懂了，只是心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见他第一时间没回话，罗民哪会不知道自己这位老下属想些什么，他给了胡远道胳膊一巴掌，笑道：“跟你想要的不冲突，忒的多想。”

确实，如果和之前所猜想推测的一样的话，的确是不冲突的。胡远道说服自己，拱手道：“那我先告退了，还要继续去查案。“

罗民拦住了他：“先别急，你之前说红土的事情，怎么样了？”

“那只是我猜测的一个方向。”胡远道斟酌了一下用词，“而且目前只有一个怀疑对象，还需要再查证。我们查到一个叫神火教的西域教派，可能会和卢员外指缝中的红土有关，只是派人出去打探，还没有消息。我朝禁止西域教派传教，所以中都城中基本是见不到成规模的教派活动，老文书跟我说可能会有教徒以行商身份留在城中，这样能给教派本部采购些必需品之类。“

“只是——”胡远道顿了顿，“中都城太大了，想从这么多的人中找到和神火教相关的……有些困难，我想着从另外一条线来试试能不能帮忙找到。“

“另一条线？”

“金卢二位员外经常在下衙后小聚，之前我去找金夫人，她终于是想起了一个小细节，虽然要找的范围已经很大，但相比在全城范围内找一个疑似神火教的程度来比，已经缩小非常多了，而且我还找了人帮忙。”

于是胡远道便把之前无意间帮了中都府衙的杜小七，以及请李清河帮忙的事情跟罗民说了一下，包括刚才李清河突然出现在提刑司帮着抓了监视者的原因也都说明了，心中也揣了给李清河邀功，打消罗民疑虑的心思。

罗民听完后果然打消了不少疑虑，笑着说道：“你早不跟我说这些，岂不是显得我枉做小人？放心吧，等案子破了我不会忘记给李娘子请功的，当然人家赏不赏脸还得看人家不是？”

说笑完后，罗民继续说道：“你说的确实是一个好的思路，找一家近期开门的瓷器坊肯定比满城漫无目的去找神火教来的实际。找到那个酒楼，就能更多的推测卢员外当晚的行踪路线，沿着这条路线再去找可能存在的红土相关。”

“让司内的弟兄们这段时间加把劲，辛苦一下。尽快把这个案子破了，有什么需要的跟我说，我做好你们的后勤大总管。”

罗民了解完情况就匆匆地走了，他也有他的事情要去做，尤其是如今司内大部分力量都投入了工部案，他要做的事情就更多了。

李清河找到客栈取回了自己的马，打算回家去休息一下，而且还要把有了古赞丽消息的事情告诉章老，也能让章老好好休息一下了。一边走着一边胡思乱想，之前太过激动大脑空白，如今又想起古赞丽在知道她父亲找她时又会是什么反应？虽然常理说不会拒绝，但如果真的因为发生了什么事情拒绝了呢？她愿不愿意见自己，见了该说什么，不见又该怎么办？偷偷跟着慕如霜？

她又想起了刚才在提刑司的遭遇，也不知道提刑司到底是惹到了什么样的对手，居然直接派人来夜里刺探，怕是有得胡远道忙了，只是可怜了小胡馨，不知道又要多久见不到他阿爹了。

想着便想多了，顿时觉得脑内一团乱麻，于是无奈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么多了。时间已经很晚了，还是早些回去。李清河看了看四周，拉动缰绳拐上一条巷子，这些路最近她几乎每天都在走，也没太在意周边，只是刚进了巷子就感觉到了不对劲。今日虽然已经算晚，但往时即便更晚这条巷子也经常有人来回走动，毕竟中都城是一个不夜城。而现在李清河面前的巷子居然冷冷清清，一个人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