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同道中人
第三十一章同道中人
林守溪所使用的九明圣王之焰制成的细长的绳索是上好的材料。
这是叶清斋是亲自实践得出的结论。
曾经的叶清斋被林守溪亲自掌掴过,跟凌青芦一样是九明圣王之焰的亲身实践者,自然知道这种疼痛感有多厉害。
细绳附着了一道上好的焰火,让面颊感到一丝疼痛。
不仅身体不能动弹,这绳索的质地还挺结实,还可以直接化做一道长鞭让自己的膏腴之地和面颊流出的鲜红一起“共振”。
她当时只想有求死之志,没有任何心思认为这种惩罚在三花猫笔下反倒还成为了一种奖励。
相反,叶清斋还被这阵阵颤栗折腾得想要求饶。
只是她当时还跟凌青芦和林守溪处于敌对状态,将这种折罚认为是对自己的侮辱。
林守溪打着打着,叶清斋想起了自己幼年母亲常对自己说的话,认为只有强者为尊才是这个世界的真理。
她在此刻觉得自己似乎违背了母亲的教诲,应该向被林守溪的强大深深折服,清斋神女第一次有了愧疚和畏惧的感觉。
甚至还觉得此刻自己就像是一个行事叛逆的女儿,林守溪就像是自己多年未见的父亲。
叛逆的女儿对自己的父亲出言不逊,父亲理所应当地应该狠狠教训自己。
她在脸上翻出红印,身子被限制不能移动的期间,想起了自己曾经对林守溪的欺辱和如嘲讽。
觉得自己这副样子完全是自己咎由自取和罪有应得的结果。
就像自己成为清斋神女以后去报复那些在小时候那些曾经侮辱自己的人一样。
叶清斋还勾起了对于小时候的回忆。
小时候自己出身青楼,自己的母亲常在耳畔对自己说起过这女子的力量可以忽略不计,只有附庸权贵,为神山的大家族和宗门做事,成为他们的附庸,自己才能在这神山之间尚有立足之地。
她的耳边常常提起自己娘亲的这句话已经不计其数了。
可自己娘亲下葬时娘亲攀上依附的权贵一个都没有来,在他们看来自己的娘亲不过就是一个会说话有生机的玩具罢了,只不过会些青楼的缠绵手段让他们觉得快乐罢了。
说不定他们玩着玩着还嫌自己的母亲沾染了污秽,把她一脚踢开对她又是一顿言语侮辱。
幼年的叶清斋一边挖土,一边看着自己母亲躺卧在几颗象征清斋的葵菜地里,一边自嘲,自己的实践经历还是不够丰厚,只有自己变强,克服自己的不足,别人才有足够的理由尊重自己。
“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就是这个道理。
她至今记得那时她母亲下葬的场景。
西风淹滞,葵菜零稀;荒垄穷骨,落日余霞;雾袅袅以惨淡,烟昏昏而弥漫,秋坟之鬼唱新诗,怅血之土化碧玉。
她摘取了母亲坟前象征清斋的几颗葵菜,扔下了挖土用的铁锹,跪着向自己的母亲行了最后的大礼,表示自己目前不赞同母亲所说,必须依附所谓的权贵。
自己要让实践来检验自己的说法是否正确。
行完大礼以后,叶青斋也不回头,目光坚毅地向着神山的方向走去。
她开始追求她的大道了。
叶清斋从此变了一个人,她加入了祖师山,依靠自己斩杀龙尸的功劳赢得了时以娆的青睐,那时的她在祖师山毫无依靠,却硬是靠着自己的极度自律在祖师山的学堂赢得了不少称赞。
当然也有神山时家和一些大家族在内,靠着自己在神山的势力,对这个无依无靠的女子从中使坏,百般刁难,认为她不懂神山规矩,不懂得像她母亲一样依附权贵。
关键时刻,当时还是还是祖师山大师姐的时以娆站了出来,选择和她站在了一起,顶住了自己家族的攻击,在时姐姐的庇护之下自己一步步从一个幼年失去双亲的女子成为了罪戒神女。
她们一起吃饭,一起散步,一起洗浴。
平时十分冷漠的时以娆在她的面前却像个好闺蜜一样,无话不谈,无事不说,无微不至,叶清斋还知道了时姐姐背上刻着的楷体经文。
乌丝横掩,金柳辉映,锁骨纹络若刀削,肤腴烙字而清秀,选烈日于绮罗之身,印经文于莲身之体,才阅拔擢,袍身耀彩。
这是叶清斋对时以娆的初步印象,觉得这才是自己的仰慕对象。
她是时家当之无愧的杰出弟子,也是祖师山实力不容置喙的大师姐。
哪怕如自己的母亲所说想要依靠权势,而时姐姐才能勉强算做自己的权势。
在时以娆选择为了天下苍生而自愿承剑的时候,也是叶清斋没有一丝犹豫,跟随了她一同承剑,并甘愿奉她为圣壤殿七身女之首。
在丰收神女凌青芦六百年前,拔出罪戒神剑之后而变得虚弱之际,是叶清斋和时姐姐无所不备地照料她。
至此以后,她们彼此的关系也相处得很好,几乎到了形影不离的地步。
她们之间惺惺相惜,互相引荐为同道中人。
甘露合抱而饮,游丝弹拨而戏,花影交结而赏,平芜眺尽烟川景,花圃磨尽夜合花,刀尖裁尽莲蓬子,啮咬梧桐果,捻摸粉色酥。
这是她们三姝在圣壤殿互相欣赏,引以为同道中人的往事。
这种同道并不局限于身体之间的互相欣赏和侍奉君王的虔诚,还有彼此的互相照料。
时以娆用曾经的大日冰封之术保存了圣壤殿外的不少冰雕,它们进入圣壤殿之后化作露水,将这些露水送给了叶清斋。
凌青芦则用自己的弓箭射中天上浮动的彩云和盘旋在圣壤殿外遒劲的枝干,将采集来的彩云和聚集在枝干上的露水送给了叶清斋。
叶清斋则投桃报李,展示出她高超的女工技艺,将这些来自大自然的彩云和露水制作成了许多彩衣,送给了时以娆和凌青芦。
时以娆的莲袍有不少是叶清斋亲手用彩云绘制而成,连凌青芦的这身布裙也是叶清斋亲手制作的。
现在时以娆、叶清斋和凌青芦的衣服彼此都有三方互相的印迹了。
有好事者说她们三人会结成爱侣,在听说叶清斋和时以娆以前是祖师山的同窗之后,还编排了她们之间似乎不为人知的不少故事。
神山邸报的主编还不是八重神子大人的时候,这样匿名的小作文在神山邸报的某个专栏里刊登了不少,有很多喜欢此道的居士常常购置,那时的神山邸报经常被一抢而空。
叶清斋此时听说了这件事情以后,十分气愤,觉得这些好事者胡搅蛮缠,明明没有看见怎么写得如此之像,当然还有好多事情是她们三人根本没发生的。
那时叶清斋已经是圣壤殿的丰收神女了,已经有不少人畏惧她实力的强大至少在表明不敢对她有所造次,可还是有不少人写这些小作文来污蔑圣壤殿的七位神女。
叶清斋想给她们一个教训,可时姐姐却说自己是圣壤殿的漠视神女,对这些谈及她私事的小作文只是避之不谈。说神山的宗门们已经立下了神山弟子不得内斗的规矩。
无奈之下,叶清斋只好拉着凌青芦一起把神山邸报的编辑部砸了个稀巴烂,还放火把这些刊载小作文的神神山邸报全部损毁。
至此以后,这些神山邸报刊载的这些小作文就被封杀了,只是后来听说这些小文章被这些神山的家族和宗门以小规模印刷的形式悄悄流通着。当然价格是以前的好几倍。
正规的神山邸报也在此时销量有所下降,直到神山的高层们不知道从哪里引进了一个叫八重神子的编辑,她选择在报纸上刊载争议很大的《诛神录》之后,神山邸报的销量才有所回升。
叶清斋和凌青芦也因为这个事件遭受了惩罚,那次是时姐姐对她们二位神女唯一动气乃至动手的一次。
她和凌青芦一起拿着戒尺,趴在地上,请求着时姐姐的宽恕。
时以娆那时十分生气,自己和凌青芦被反剪着双手,一起当着其他神女的面接受惩罚。
印象中时姐姐从来没有如此暴怒的情绪,自己的双手被戒尺击打,都起了疮肿,身体最肥沃之处后来也不深不浅地挨了一记。
可自己那时候也再次思考起了母亲临死前的话语,这种受罚的场景尽管外面看起来双手印上了几处红印,可自己感觉却像一阵暖流在心理蹿过,火辣火辣的。
自己幼年时,对自己的母亲常说的话不以为然,选择提升自己的实力来赢得“权贵”的结交,这算得上是做出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吗?
那时她有所怀疑了。
可后来自己还跟彼时的赞佩神女交谈才知道,那时她跟仙门楼主约定一试,结果自信满满的时姐姐却遭遇了人生当中的第一场失败,她好像也是这样被仙楼楼主反剪双手按在地上揍了一顿。
后来的时姐姐甚至学会了喝酒,也经常避开自己和清芦,躲在一个无人的角落借酒消愁。
自己知道这件事之后,对时姐姐的怨气立马就消除了。
叶清斋知道时姐姐意志消沉,想帮助她出气。
她觉得她的实力无法撼动这位仙楼楼主,那找她刚刚收的徒弟教训一顿总可以吧。
她找到了仙楼楼主一个叫尹檀的徒弟,以境界上的优势将那时还刚刚开始拜入仙楼楼主修行的尹檀教训一顿,将她的法术化作了自己裁剪得到的衣裙。
尹檀不服,出言嘲讽,还说自己充满了野心,虽然嘴上讨厌权势,但实际上攀附的是最大的权势。
叶清斋当时没放在心上,只是以为这是个野丫头的狂妄之语罢了,借着替那位仙楼楼主管教弟子的理由将尹檀狠狠地揍了一顿,当然模仿地惩罚方式也是那位仙楼楼主惩罚时姐姐的方式。
时姐姐听说了自己擅自做主惩罚她的弟子以后没有多大反应,只是把自己单独找来用戒尺轻微地打了打自己的手心,表示自己和清斋还有青芦永远是最好的姐妹,只是自己和仙楼楼主的恩怨不要施加在其他人身上。
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自己听了,连忙把自己手上的发炎的疮肿给时姐姐看,说自己一路所倚杖的就是时姐姐,没有时姐姐就没有自己的今天。
那次时姐姐惩罚自己擅自打砸神山邸报,自己被时姐姐打出了疮肿。
若是自己因为时姐姐出气的缘故遭受了时姐姐的惩罚,自己也是心甘情愿的。
时姐姐没说什么,以她渊博的学识提及了一本名叫《本草纲目》的书,里面说道什么“治疮肿不穿:野百合同盐捣泥敷之良。”
时以娆找到了野百合花,混合了盐泥治好了自己的疮肿之症,还表示就应该对自己来些“盐泥”,别让自己为她担心,自己与她永远是同道中人,不需要自己为她主动做这么些事,她和仙楼楼主的争斗她永远记得。
当晚,她和凌清芦还有时姐姐又以当时引以为同道中人的方式消除了彼此之间的耿介。
而时姐姐给自己敷伤的野百合花和盐泥,也被永永远远地种在了漠视神殿的花圃之中,时姐姐说这是她们姐妹的象征。
“清斋含露神偏瘦,
圣壤青芦斜翠微。
复种三丛香百合,
相思明月入罗帏。”
时姐姐还写下了这首应景的诗句,她们三人每次在漠视神殿时都会看看这株野百合花。
只是后来的光影却一年不如一年了。
先是自己被那位皇帝所蛊惑,把那位仙楼楼主当成了厄难之花,想要诛杀她。
接这自己反受其辱,连当时她的徒弟尹檀都能制造出先进的机械巨兽,也算报了当初自己凌辱她的一箭之仇。
自己也被仙楼楼主的拳劲轰出,衣袍上留下了一阵血色,可自己却仍然在思考着自己母亲的话语是否正确。
甚至自己希望仙楼楼主的拳劲来得更猛烈一些,让她拳头形成的狂风骤雨中思考着自己实践的道路是否正确。
还是那次时姐姐替她挡下了宫语的一拳,她才考虑尹檀所说自己心理有一股扭曲的病症是否说得正确。
后来,神女死得死,失踪得失踪,疯得疯,圣壤殿在恶泉之牢的怪物放出以后就只剩下她和凌青芦、时以娆三人了。
但时姐姐好像自上次林守溪来之后,却逐渐变得有些害羞了。
身上锁骨预留的文字好像小楷变成了行书,内容似乎也与众不同。
那个全身都熟悉的时姐姐,自己感觉她好像与自己又有了一丝缝隙呢?
是因为眼前这个男人的强大吗?
她晃过神来,现在才发现自己骨子里还是觉得,母亲说得话语在某种意义上是正确的,自己被某种更强大的力量击倒以后,反而会沉溺于这种强大的力量之中。
所以她那时遭遇林守溪,遇到这种强大的力量之后,反而是最先崩溃的,比傲气的凌青芦要懈怠了不少,还呜呜地苦了起来。
现在自己借助了林守溪的东西,该将这种自己亲手适用着的强大力量,实践到更弱小的东西身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