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蒂娜的求助

安娜端起茶杯，轻轻吹散氤氲的热气，热气模糊了她的眼神，然而她的失望之色溢于言表，哪怕看不清安娜湛蓝色的双瞳，乔伊还是感受到了安娜心中升起的愧疚与遗憾。

“真的很抱歉，蒂娜。”安娜再度道歉，“我没想到哪怕大祭司出面，都无法免除你哥哥即将受到的审判。”

尽管乔伊他们帮助蒂娜凑够了成就点数，使得蒂娜如愿以偿与大祭司共进晚餐，但后来的一切并未如蒂娜几人所期待的那样发展。皇帝虽然同意了大祭司的请求，同意再进行详细的调查，但西境军团仍要将亚瑟一行人送上宗教审判所，只是推迟了两个月而已。

不过，若非涉及到黑暗教团，同时也让伊塔认识到西境驻军内部的不堪，伊塔其实愿意放亚瑟一马。库奇家族的贤者在内战中受伤身亡，当时他是站在伊塔这一方的，此前也曾在军中提携过伊塔。

但掌管西境驻军的是彼得，伊塔自己也不好忤逆彼得的意思，免除一名百夫长受到的惩罚。彼得目前已经重回西境，准备重新成为令西境闻风丧胆的那名冷酷元帅。

而且，这是军事法庭做出的决定，即使是皇帝，也不能随意驳回。不过，伊塔倒是愿意在审判中网开一面，给亚瑟·库奇一条生路。但这些事情，伊塔并未告知辛迪，两人都有自己的心思。

“至少，有了一个好的开始。”这对蒂娜而言，似乎在意料之中，但也有些失落，“而且，林奇大哥已经在调查此事，想必过不了多久，真相就会水落石出，一定会还哥哥一个清白。”

“毕竟是涉及到西境驻军，陛下如此谨慎，也算正常。”安娜耳闻宫中近来的动向，于是出言安慰。

对于西境，哪怕伊塔即将开启新政，仍是刚柔并济，并且以强硬为主。西境的山民与帝国的其余三境的主要民族向来关系并不融洽，不仅民族不同，信仰也不同。

山民或者说诺布瓦人是异教徒，同时又是远东与精灵帝国数千年数千年来竞相拉拢的对象。他们虽是人族，但与远东的主体民族赛尼斯人并非同一支。

双方在那古老的时代都十分孱弱，都聚拢在精灵王族身边，积蓄力量。但即使在那时，诺布瓦人仍是坚守自己的信仰，并未因为圣殿的强盛而背弃自己的诸神。

在黑暗来临之际，两支人族先后脱离精灵自立，诺布瓦人迁徙至精灵王国边境，未能建立自己的王国，仍是精灵的臣属。

但赛尼斯人来到了更遥远的地方，并创造出了辉煌的文明，同时并未脱离圣殿，仍暗中接受精灵的帮助。

时至今日，诺布瓦人是泽鲁斯帝国的一份子，但帝国高层对西境山民向来心存忌惮，犹疑他们会再度自立，从未放松对西境的监视和管控。

这件发生在西境军团的事件，让伊塔心生整顿西境帝国军队之意，以更有效地掌控西境。

现在，亚瑟一行人已在被押送至凤鸣城的路上，押送队会穿过绵延的丛林，翻越陡峭的山脉，最终重新回到凤鸣城，等待七月的年中审判。

时过境迁，这早已与亚瑟当初作为帝国军团一员离开时有了很大的不同，或许他还有机会重新回到帝国军团，但那机会渺茫，至少蒂娜现在看不到丝毫的希望。

“没关系的，安娜。”蒂娜摇了摇头，隔着桌子握住了安娜的左手，“你已经帮了我们很多，这并不是你的错。只是内战余波未息，陛下太过警惕而已。大祭司已经派人调查，并许诺我会在审判中出场旁听，哥哥最终会安全的。”

“一定会的。”安娜郑重点头，“我会去请求大祭司还有另外三名祭司，她们会帮你的。”

蒂娜默默点头，但她明白这一切并不会简单的像是年幼时听过的勇者故事，你走出城堡，来到恶龙的巢穴，但仅仅是恶龙巢穴周围的凶兽都会令你无从下手。

现实的一切往往都要比故事中来的麻烦、棘手，同时也更令人无法承受，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迅速从你身边淡去。

“会有机会的。”蒂娜轻声开口，虽然在安慰安娜，但其实更多是安慰自己。虽然看起来镇定自若，但她内心还是有些紧张。

亚瑟·库奇以及他的手下会被押进监狱，直到宗教审判所开庭审判他们之前，他们都要在暗无天日的牢狱中虚度光阴，对于一群不过刚刚过完二十岁生日的年轻人来讲，这样的经历可能会击碎他们的自信。

餐桌上乳白蜡烛的火焰毕剥作响，寂静的茶厅中无人开口说话，落针可闻。乔伊坐在安娜身边不发一言，李察抬头跟他相视一眼，乔伊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能为力，这已不再是他们能干涉的事情。

“如果是艾琳公主出面的话，不知道能否令陛下收回成命。”但李察忽略了乔伊的举动，忍不住开口说道。

李察听说了艾琳公主与乔伊近期的接触，希望乔伊能出面说服艾琳公主，软化皇帝的态度，给亚瑟·库奇一线生机。

“怕是很难，陛下有自己的想法。艾琳虽是公主，但也没法干涉陛下。”

乔伊心中无奈，他早已暗示李察不要有这想法，但李察还是忽视了他的暗示，希望乔伊施以援手。

乔伊与艾琳的关系虽然融洽，但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乔伊还记得小时候那个乖巧漂亮的小艾琳，她与现在的艾琳公主丝毫不像。

现在的艾琳冷静睿智，虽然温柔可人，但乔伊能感受到，她早已不再是自己熟悉的样子。虽然两人正在重新建立更融洽的关系，但仓促冒进，可能会适得其反，哪怕艾琳对乔伊有好感。

“但如果让艾琳出席呢？”安娜忽然开口说道，“如果艾琳公主出席审判，她一定不会对无辜者赶尽杀绝吧？”

“依照艾琳的性格，如果亚瑟当真无辜，艾琳一定会竭尽所能帮助亚瑟脱困。但陛下不一定会允许她出席审判。”乔伊若有所思，但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麻烦艾琳。

“这毕竟是涉及到帝国军团而非圣殿，如果艾琳公主请求出席，想必不会有人拒绝。”安娜出言说道，“而且目前是军团认为除了将亚瑟送上审判席外没有更好的办法，而不是陛下，陛下已经不再关注这件事。”

安娜所言的确有理，但乔伊并不知道自己能否说服艾琳出席审判。

内战结束后的凤鸣城百废俱兴，有太多事务需要艾琳处理。来到凤鸣城后，艾琳便已开始协助新帝处理政务，但只是小试牛刀而已。

不久之后，艾琳公主将被确立为新帝的继承人，成为帝国真正的公主。过去的一切已被颠覆，内战后，泽鲁斯帝国迎来了一个新的明天。奥塞尔家族宛如旭日一般徐徐升起，光芒所到之地，一切都无从遁形。

哪怕艾琳登门拜访后，安德鲁特家族仍是命途未卜，乔伊此刻只想置身事外，等到尘埃落定再做打算。但蒂娜是他的朋友，乔伊本身还是十分想要帮助蒂娜。

他敛起思绪，抬头看向蒂娜。

蒂娜期待的目光令乔伊心中一软，他也曾在陈雪脸上见到过同样的眼神，那目光坚强但却夹杂着不想被人发现的失落。

乔伊暗叹一声，上一次他辜负了陈雪。蒂娜的目光让乔伊重新捡起那些他很少去回顾的记忆，那些记忆就像流水，你一旦想起，它就会不断重复流转，直到你选择逃离或者直面。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既然是涉及到了黑暗教团，又被大祭司求情，伊塔目前也无法坐视不理，对此也格外关注，不然也不会将审判延期举行。

西境并非圣殿的统治区域，西境绝大部分百姓信仰森林女神，而非圣殿三神之一。

一直以来，圣殿都无法在西境培养足够的力量，如今听说黑暗教团正在西境挑起纷争，动摇绿洲协会的统治，可能会让圣殿有机可乘，大祭司辛迪无疑愿坐享其成。

李察和蒂娜所收集的巨额成就点数让大祭司对其二人刮目相看。戴维斯家族和库奇家族向来偏向皇族，倘若能趁此将其拉拢至圣殿这方，大祭司愿意送个顺水人情。

而且，将来李察和蒂娜无疑会是泽鲁斯皇家魔法学院这一届最杰出的学员之一，二人已经许诺，若是亚瑟因此获救，愿意加入圣殿，为大祭司效力。

双方都在争取这两个家族，乔伊见状，觉得自己或许应该去找艾琳试试。

倘若艾琳能帮助二人解决这个问题，或者探听到一些伊塔的真实想法，或许，将来李察和蒂娜会选择效忠于艾琳公主。

“好吧。我会去联系艾琳。我们会还你哥哥一个清白的。但如果艾琳当真替你解决了这个问题，我希望你们能支持她。”乔伊下定决心，不管是出于对蒂娜的怜悯还是对艾琳的支持，他都决定一试。

或许艾琳会拒绝他，或许艾琳的出席也不能改变结局，但至少，乔伊要去尝试一下。

“谢谢你，乔伊。”

蒂娜难掩激动之色，她站起身来，不停揉着发红的眼眶，这一切仿佛噩梦一般，一直笼罩着她。她从不相信自己那以不朽大帝为信仰的哥哥会背叛帝国，背叛圣殿，但那场悲剧发生的地点远在西境，哪怕蒂娜有心证实，也无能为力。

她只能在凤鸣城中祈祷，祈祷一切会好转。

“库奇家族目前并不知晓继承人的消息，我们已经被边缘化了。”蒂娜开口承诺道，“不过，倘若当真能解决哥哥的问题，至少我们这一脉，一定会支持艾琳公主。”

“戴维斯家族也无法保证。”李察同样遗憾摇头，“不过，我伯父似乎并无意过度卷入皇族的内斗之中，即使是这样还算温和的方式。伯父似乎比较青睐艾琳公主，我可以替你打听一下伯父的想法。如果你决定要站在艾琳公主这一边的话，至少也要知道学院的态度。”

“那就多谢了。”乔伊闻言一喜。

库奇家族今时不同往日，但至少也算一股不小的力量。而戴维斯家族则的确可以算是一股强大的力量，代表了泽鲁斯皇家魔法学院的主流意见。

倘若能争取到考尔斯·戴维斯的支持，那对艾琳而言可是太重要了。

目前，保罗有斯坦尔家族的鼎力支持，东境的其他皇族虽然中立，但因担忧奥塞尔家族像斯坦尔家族昔日一样过度打压其余皇族，所以偏向保罗。

而哈利有着彼得·奥塞尔的大力支持，若非伊塔如今不同往日，或许继承人真会被彼得定为保罗也说不定。

“葛芬奇家族目前并不想支持任何一方。”安娜笑着说道，像是一只狡猾的小狐狸一般笑容诡秘。

这自然并未出乎乔伊的意料，葛芬奇家族向来摇摆不定，甚至多方下注，更何况安娜有着圣殿的支持，葛芬奇家族很可能因此选择支持保罗。

“时间不等人。”乔伊起身说道，“我现在就去求见艾琳，你们等我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