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回门（一）

晚间常曦回到家，半夏忙上来替她换衣裳、卸钗环，同时悄声道：“今儿太太在屋里发了好大的脾气。”

“哦？”常曦顿时来了兴趣：“这次又是为什么？”

半夏也抿嘴笑了笑，才回道：“太太娘家又个叔叔，原先在都察院做事，因他年纪大了，前阵子上朝突然咳嗽起来，皇上见他年老，就没有追究他‘殿前失仪’之罪，只是私下里让他自己告老还乡······”

骊珠突然进来送了杯热茶，待她出去后，半夏接着道：“今天太太的婶子来了咱们府上，想让太太出面求老爷，想办法走走路子，给她儿子捐个前程。太太说老爷一向不喜她过问这些事的，而且老爷和吏部的人没多少交情，只怕帮不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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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呢？”常曦饶有兴味地听着。

“太太的婶子当时就有些不高兴了，说常家在阁老面前都能说得上话，怎么这点小事都办不成？分明是不愿意相帮。还说当初要不是她们家，大老爷弹劾的事哪有那么容易过去？现在却过河拆桥······”

常曦听着，不由得冷笑出声。

当初孙大人确实帮了常家不假，作为交换，父亲也与名声不太好的孙氏结了亲，这事就算完了。都察院的俸禄微薄，父亲这两年也没少帮衬他们，还托了关系，让孙家的子侄去京都最好的族学读书。没想到······他们还不知足，一有什么不顺心的，就会求上门来，这会子又叨登出帮大老爷的事来，胁恩以报，哪里是什么君子所为？

常曦低头想了想，又问：“太太有没有在父亲面前开口求这件事？”

半夏道：“没有······太太不仅自己没说，还吩咐了当时在屋里的人，谁都不许在老爷面前提一个字儿！”

算她还有几分眼色！

半夏迟疑道：“小姐，您预备怎么办？”

“太太既然已经把人挡了回去，我们还操什么心？”常曦舒服地往引枕上一靠，伸了个懒腰，笑道：“去跟门上的人说一声，以后太太的婶子再上门来，叫他们千万不能怠慢，一定要好生地把人给我迎进来！”

就让她孙氏也尝一尝，被无良长辈压着打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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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曦双手捧着个青瓷茶碗，低头喝了一口清香甘醇的龙井。

不愧是明前的新茶，味道就是好！

她笑眯眯地想着。

转眼就到了常昭回门的日子。

本朝崇尚“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的道理。女子出嫁后，就少有机会再回娘家了。“回门”无疑是一个名正言顺的回家机会，女儿可以趁此机会感谢父母的养育之恩，男方则要感激女方父母为自己生养教育出一个贤惠的媳妇儿。

因此，家里早早就备下了常昭平时喜欢的吃食，常晖一早便去了永宁侯府接人。

不多时，常家的马车就带回了常昭夫妻二人。

常明、常昀等亲眷都在大门前迎候。

常昭穿着大红撒花衣裙，容色照人。她下马车时，世子萧允忙伸手搀扶了一把。

常明等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都见到了对方眼中欣慰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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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正屋，二人给常子卫夫妻行了跪礼，孙氏忙吩咐人搀了他们起来。

“昭儿的气色真好，可见侯府的风水养人！”孙氏仔细打量着常昭的脸，笑道：“见到你们两人琴瑟和鸣，我们做长辈的也就放心了！”

常昭闻言面色微红，低下头去。

常子卫正襟危坐，面色严肃地对着萧允说了半天“严守五礼”“夫和妻柔”之类的话，这才端了茶。

常明等人生怕萧允心里不高兴，忙笑着拉了他下去喝酒。

常昭也退了出来，刚到了东次间里，一众女眷就呼啦啦地围了上去。

“累了吧！快坐下歇一会儿！”大奶奶忙按着她坐下，拉着她的手左看右看。

“世子爷真是一表人才，二姑娘真是好福气啊！”二太太满脸笑容的说着话，眼神里却偶尔透着几丝艳羡和落寞。

“你叫错了！现在得改口叫世子夫人才是！”大太太矜持地笑着招呼常昭：“快进屋，咱们娘们可要好好说说话！”

众人说说笑笑的，簇拥着常昭，问她在侯府里如何如何，场面十分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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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昭却在人群中四处看了看，没有见到常曦的身影，她欲言又止。

此时的常曦正忙着处理厨上的事，原来今天晚膳的菜单子上有常子卫亲自点的一道佛跳墙，厨房的婆子正准备做的时候，却发现早已定好了的海参、鲍鱼、鹿筋以及种种珍惜调料全都不翼而飞，一半的菜都会受到影响。

“昨天晚上和今天一早都谁进过厨房？”管厨房的夏婆子急得眼里直冒火：“趁着现在还来得及，趁早悄悄地把东西放回来，我也不追究了，若是还藏着掖着的，若是让老爷小姐知道了，你可吃不了兜着走！”

被她召集过来的一干人都在她面前站成一排，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承认。

“好哇！这就是我使出来的好人啊！半点儿好事没做下，倒先学会偷嘴吃了！”她气极反笑，一边瞪着众人，一边暗暗琢磨怎么找人偷偷出去再买，好先把眼前的难关应付过去。

忽然就听见外间有人高声道：“六小姐叫夏婆子去外头说话！”

连着夏婆子在内的所有人都吃了一惊，面上露出几分惶恐来。

小姐知道得好快！

夏婆子忙洗了洗手脸，闻着自己身上没有了油烟味，这才跟着来到了偏厅里，远远地跪下。

“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常曦淡淡地道：“我记得家里还有些鱼唇和蹄筋，我那小库房里还收着几包干海参，你亲自去我屋里找紫英拿些；再请大买办亲自走一趟嘉禧楼，有些东西外头买不到，它那里却一定有，你们分头行动，先把这事圆了吧！事关我们常府和永宁侯府两家的颜面，绝对不能出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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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婆子连连道谢，起身就要去拿，刚走了两步，却又被叫了回来。

“夏妈妈，说起来，你也是府里的老人了。”常曦淡淡的声音慢条斯理地在她耳边响起：“二姐回门这样的大日子，别处都好好的，只有你们厨房上出了纰漏，这事若是闹大了，你这老脸可就顾不成了。”

夏婆子的背上登时就湿了一大片：“小姐放心，回头我一定好好彻查这件事，一定给您一个交代！”

常曦笑了：“你想怎么给我交代？”

夏婆子被这话问得一怔。

怎么交代？当然是查出人来，狠狠打一顿再撵出去了。

她有些不敢确定地抬头看着常曦。

常曦低头看着自己新染的凤仙花指甲，漫不经心地道：“这事若是要一查到底，你作为厨房的掌事妈妈，一个‘管教不严’之罪是逃不了的，我就算想保你，只怕也有些困难。”

“那小姐的意思是······”夏婆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的意思，查出人来先别声张，把赃证和人都交给我看管起来，等过两天忙完了，再细细的回明白就是了。”常曦道：“否则，叫亲戚们都知道咱们府里出了这样的事，有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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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怕别人看了笑话！

夏婆子忙道：“小姐放心！绝不会传出什么风声来，我若是连这点事也办不好，凭您怎么发落就是了！”

常曦点头，示意她可以下去了。

夏婆子忙出去安排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