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图穷匕见（一）

直到二更时分，何沐阳才带着一身寒气回到了逸养斋。

常曦迎了上去。

“外头的事都办妥了？”她笑着端了碗温热的姜枣水递给他。

何沐阳的眉头微挑。

“你不问我出去干什么了？”

反正都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常曦笑道：“二爷英明睿智，若是觉得需要告诉我，自然就会跟我说的。”

何沐阳闻言却笑了起来，随即，他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在常曦的鼻子上“狠狠”的一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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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是个明白人······有些事，不过是当局者迷而已。”他的语气有些怅然，不过很快又恢复了一贯的冷静自持：“我已经把消息递到宫里去了，请封一事确实宜早不宜迟。不过，让谁去提都不好，一旦流于刻意，让圣上起了疑心，反而弄巧成拙了。最好的法子，还是让圣上自己想起来这件事，主动封赏。”

说起来倒轻松，可是天威难测，上意又哪里是那么容易影响的？

常曦不由得道：“宫中人事关系错综复杂，你小心些，可别把自己绕进去了。”

要弄出大动静来，一个人的力量肯定做不到，一定要联合宫里的宫人。她是怕何沐阳所托非人，被有心人提前走漏了消息。

何沐阳自然明白她的意思，笑道：“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不会拿自己和家里人的前程性命去冒险的。长姐说，皇后娘娘吃了两剂药，已经暂无大碍了，还有些时间，我会从长计议的。”

他做事一向稳妥，常曦听着，也稍稍放下心来。

“不过······元宵节那天，我恐怕不能陪你一起出去了。”

何沐阳摸了摸她乌黑的秀发，面带歉然：“等忙过了这阵子，我们找时间去城外转一转，听说玉真山的琉璃温泉极好，等开了春，我们一起去。”

上头还有两层长辈，她是不能丢下家里人，自己跑出去游玩的······

不过她也相信，何沐阳既然说了，就一定有办法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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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常曦的笑容明艳璀璨：“那我可要提前做几件春衫，到时候好穿。再备上两壶好酒，一边泡着温泉，一边饮酒赏春。”

夫妻两个又说了几句闲话，吹灯歇下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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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就到了正月十五的元宵佳节。

提前好几天，家里上上下下的丫鬟仆妇们就都沉浸在喜悦中。

她们也是难得出门一趟，都高兴得什么似的。邹氏为了儿子的事挂心，本不想去；大奶奶自打过了年以后，每天都懒懒的，也没心思出去逛，可架不住屋里人一个劲儿的撺掇劝说着，最后还是都去了。

邹氏就让常曦安排出门的事。

这本来就是何姝的主意，常曦趁机把何姝推了出来，提出让她和自己一同料理。

邹氏一听说何姝愿意学习管家的事，心里老大安慰，立刻就同意了。仟千仦哾

私下里又嘱咐常曦道：“你二妹妹性子迟软，脑子慢，很多事都不懂，你多拿出些耐性儿来，好好的教一教她，于她以后也有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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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是常曦的用意。

“您放心，我会好好告诉二妹妹的。”她笑着应承下来。

接下来的几天里，她就从最基本的如何看账册、如何支领东西、如何调度仆妇教起。何姝虽然腼腆优柔，不过心思细腻，待人温和，学得又认真，进步还算比较快。

等到了正日子，府里从老太君算起，大小主子，仆妇丫鬟，全都穿戴一新，坐着车马，浩浩荡荡地往城边去了。

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落脚的露宁楼。

这是一个建在半山腰上的小楼，坐在楼上居高临下望着，能够看到小半个京都的盛景，是一处很好的观景所在。

邹氏亲自扶着老太君下了车，众人到顶楼的“玄”字厅中坐了。

屋里摆着一架八扇的云绢百寿大屏风，屋顶的承尘绘着精致的忍冬莲花纹样，一股清新典雅之意扑面而来。

红木的窗棂上雕着百鸟纹样，窗台上用甜白瓷胆瓶插了一支盛放的红梅，屋里点的是无烟无火的上等银碳，经热气一熏，梅花的香气越发的清幽馥郁了。

何姝连忙吩咐人摆上各人惯用的杯碟茶器和靠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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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吃着果子，说些节下的闲话，气氛非常的温馨欢快。

“这里倒暖和，地方也宽敞。”老太君笑道：“姝儿找的这个地方不错，又干净，又呆得舒坦。”

何姝红着脸道：“这是二嫂告诉我的。”

常曦笑道：“我只是提了一句，还是姝儿做事认真仔细，当天就派了人来定位子，要不然，恐怕还抢不到这顶层的大厅呢。”

见她们姑嫂两个有谦有让的，邹氏脸上的笑容更盛了。

邹氏今天穿了一件浅绿色绣玉兰花的褙子，头上戴着珍珠头面，更显得清秀素雅。一笑时，眼角的细纹微微显现了出来，却并没有影响她秀美的仪容，反而更添了几分成熟韵致。

何栎辉不由得侧目。

眼见着天色暗下来了，远处依稀亮起了几点星光，是已经有人在放灯了。

底下的丫鬟们你看看我，我推推你，早就跃跃欲试起来。

老太君就笑道：“你们有谁带了花灯的，赶紧拿出去挂上，我们也好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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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姝立刻跑来拉常曦的手，两人结着伴下去了。

萧合环也带了一盏仙鹤灯笼，她笑着跟长辈们打了招呼，也下去挂灯了。

大奶奶也被何鸿阳叫了下去。

一众丫鬟们也都嘻嘻哈哈的，纷纷呼朋引伴，拉三聚五的出去找地方放灯了。

六角的、八角的、莲花的、金鱼的······各式各样的细巧花灯一盏盏亮了起来，很快就把底下照得亮堂堂的。

不远处，不知哪家放起了烟火爆竹，伴着底下众人的说笑声，节日的热闹气氛立刻浓烈了起来。

高台上的老太君和邹氏都露出了愉悦的笑容。

“天冷路滑，叫她们小心些，万一磕了碰了就不好了。”邹氏有些不放心，走到门口嘱咐了婆子们几句。

何栎辉却凑了上来，淡淡地问着邹氏：“你没带灯吗？怎么还不出去挂？”

邹氏微微地笑了笑：“这是她们年轻人的热闹，我就不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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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走到半路，迎面却遇上了大奶奶。

大奶奶的脸上敷了一层薄薄的粉，在漫天灯光的照耀下，她的笑容显得有些呆板：“二弟妹原来在这里，我要找几块醒酒石，问了厨上的婆子，都说不知道收哪儿了，你跟我一起回去找找吧。”

醒酒石应该放在管厨房的妈妈那里，怎么会没了？

常曦想了想，转头对何姝道：“你先过去看吧，我一会就来。”说着，又吩咐采菲和松萝：“你们两个都跟着二小姐去，一步也不许离开！”

她自己则带着骊珠和雪椿，跟着大奶奶往楼边走去。

前面的人愈发多了，到处是环佩叮当声和女孩儿们娇俏的说笑声，喧闹非常。

大奶奶就笑道：“隔壁厅里的几户人家也出来了，这条路上有些挤，弟妹跟着我从后面绕过去吧。”

不远处，高高的露宁楼已经近在咫尺。

可莫名的，常曦心里渐渐涌上了一种不踏实的感觉。

还没等她细想，远远的，在高楼背阴面的灯火阑珊处，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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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黑的头发用一支乌木簪子固定着，身上是一袭藏青色的细布长袍，袍子的下沿有一圈银线密织的流云纹，在灯光下反射着低调而矜贵的光彩。

这身衣裳正是常曦送给何沐阳的生辰礼物。

“是二爷！”雪椿惊喜地喊了出来。

“二爷怎么来了？”常曦心中也是又惊又喜，朝着何沐阳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