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践行之宴（一）

甄妈妈笑道：“在的在的。只是太太还未梳妆，请世子爷再稍等片刻吧。”

这两句话的声音也比平时略高些，有意提醒着屋里的人。

何沐阳也不戳破，大大方方地在门口立等。

过了两3盏茶的功夫，里头才传来邹氏平静的声音：“是沐儿吗？快进来。”

1进屋，就看见常曦扶着发髻整齐，脸容整洁的邹氏端坐在上首。

“进宫还顺利吧？没人难为你吧？”邹氏往他脸上瞧去：“怎么这么长时间才回来？”

何沐阳笑道：“1切无碍，太子殿下多嘱咐了我几句，后又给太后娘娘请了安，辰正2刻从宫里出来，1回家就先来看您了。”

“怎么，你祖母那里还没去过？”邹氏忙问。

1旁的甄妈妈笑回道：“太太忘了，今儿老太君早起礼佛敬香，吩咐免了请安的。”

邹氏这才放下心来。

何沐阳又问起邹氏的身子，邹氏自然极力说好，正巧，厨房的莲子汤送来了。邹氏接过来连喝了几口，都是依着她素日的喜好做的，自然十分合口，何况邹氏已有两日没好好吃饭了，很快就喝完了1碗汤，腹中1暖，精神也跟着好了不少。

“说了什么时候去吗？”

何沐阳笑答：“后日就走。”

“这么急？”

常曦吓了1跳。

何沐阳点了点头。

兵令如山，哪里会给那么多时间慢慢收拾准备？

邹氏反倒是见多了的，知道朝廷调将调兵都是很急的，当天下旨当天就走的也不是没有，因此反倒是多了些心理准备。

她望向常曦：“幸亏你媳妇能干，早早把你要带的东西都打点明白了，也省得我们操心······”

何沐阳知道母亲这是替媳妇在自己跟前说好话，索性转身对常曦行礼笑道：“辛苦夫人了！”

常曦“扑哧”1声笑了出来。

有了这几句插科打诨，屋里的气氛也松快了不少，把离别的烦愁冲淡了几分。

何沐阳就快走了，按何家的规矩，出征前都是不摆宴的，只在临行前，喝1杯上马酒就完了，可常曦有心让何沐阳多陪陪家里人，便提议在院子里摆两桌家常饭菜，既是践行，也是让全家人好好地聚1聚，说说话。

邹氏立刻表示了同意。

“老太君那里供了菩萨，只怕有些冲撞，还是定在明天吧。”邹氏笑道：“我亲自去说，想来老太君也会愿意。”

何沐阳眼见母亲高兴，自然不会拂了她的意思，只是含笑点头。

邹氏等到中午，果然亲自去和老太君说了，老太君见邹氏已经打叠起精神，重新振作了，心中甚慰，也就由着她安排去了。

这事儿就这么敲定了下来。

常晖和萧允等人也都听说了消息，不约而同地来找何沐阳说话，两人恰在正门口碰上，不由得相视1笑。

里头立刻跑出1个十12岁的清瘦小厮来，赶上来对2人打千儿行礼，态度十分的恭谨。

“世子爷被锦乡侯府世子拉去东宝楼喝酒了。特意吩咐小的在家候着，若是您们来了，就请到东宝楼去1叙。”

萧允笑道：“你们家世子倒是好大的架子，不主动来迎接我们就算了，居然还敢让我们去找他。”

常晖却想起了5妹大婚那日，席间那位华服宝带的锦乡侯府世子金桓······通身的气派，眉眼间带着1股子活泼跳脱，性子也有些着急，别人的动作略慢些，他就微露不耐烦的神色，不过，对何沐阳的态度倒是颇为亲昵。

被他突然找上门来，就是何沐阳，恐怕也来不及推脱什么吧！

好像看见了何沐阳面露无奈地被金桓从家里拽走的样子······常晖忍俊不禁，不由得笑道：“想来锦乡侯府世子也是有急事找他，这才顾不得别的，咱们又是突然上门到访，倒也怨不得他。咱们不如就过去看看，左右也是替他践行，不拘在哪里都1样。”

萧允笑道：“舅兄这话说的很是，那个金桓最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不管什么事，1到他那里就都成了急事，说话虽然直冲了些，却实在没什么坏心思。咱们也不必讲那些虚礼，这就过去吧。”

说着，就转身请常晖先行。

萧允可是如今的永宁侯爷，地位尊崇，常晖哪里能在他面前拿大？是以也不肯先走。

这略1推辞的功夫，里头早有人推出了两驾马车。

那小厮躬身道：“请2位爷上车吧。这也是世子爷吩咐的，等散席后，仍旧是让马车送您2位回家，小的会派人把您2位的坐骑先送回家去，顺便跟府上回明2位爷的去向，也免得家里挂心。”

萧允含笑点了点头。

常晖听他言语利落，口齿清晰，便笑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厮低着头，态度依旧恭敬：“小的丰儿，是常在外院里伺候世子爷的。”

常晖点头，又看了他1眼，跟萧允2人1前1后上了马车。

这东宝楼是京都的老字号，祖上曾在哪位王爷的家里做过管家，俗话说“宰相门前7品官”，王府的管家在整个王府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京都上下，谁都要给几分颜面，不肯轻易得罪了他，何况这东宝酒楼的手艺又不错，尤其善做肉食，很快就在京都做出了些名堂，更难得的是这么多年以来，味道1直未变，渐渐成了京都的1块老招牌。

酒楼前面2层，后面3层，再往后还有个院子，院子后面又有1栋3层小楼，楼层越高，位置越深，就越是难定，院子里小楼的2层和3层更是不对外开放，客人需拿着自家名帖，派人找掌柜的提前预定才行。

何沐阳的朋友们齐聚饮酒，本也不是什么机要大事，金桓也怕给何沐阳惹事，故意没有定院里小楼的雅间，而是订了中间小楼顶层的天字房。

到了1看，不仅金桓在，还有川宁侯府的吴广孝、6川伯府的6行健，以及1个脸生的少年。

那个脸生少年的身材偏瘦，但长相清秀、目光灵敏，举手投足间带出1股桀骜之气，显得很不好惹。

何沐阳见萧允常晖2人来了，立刻起身相迎，并给他们互相引见。

常晖这才知道，那个清秀灵敏的少年名叫柳如云，父亲是先帝爷在时封的1等公将军，虽不如卫老将军那般威震天下，却也是名难得的帅才，而后来他父亲去世，便把位置世袭给了柳如云的长兄柳如峰。

常晖这才想起，他也是魏记武馆的学生，也是文宏的师弟。

这么小小年纪，却没有仗着家族余荫，舒服混日子，而是肯独身1人来京都吃苦练功······

常晖对他的印象还不错，主动笑着跟他打了招呼。

柳如云也1直在打量着常晖。

中等个子，衣饰很普通，但举止优雅，看人的眼光明澈温和，让人心里舒服，不像家里的那些长辈亲戚，看他的眼神中总是不经意的流露出几分戒备提防，好像生怕他会抢走什么似的······

他也朝着常晖礼貌周全地行了1礼，还是以弟弟的姿态。

何沐阳眼中微露诧异，转念1想，他能这样懂事也是难得，便也没多说什么，笑着引了众人入座。

众人互相叙了1番，按辈分长幼坐定，彼此互相敬饮了1杯，这才开了口。

最先说话的是萧允，他笑看了金桓1眼：“你倒会挑时候，早1步把人拉走了，我们去伯府找，反而扑了个空。”

金桓咧嘴1笑，指了吴广孝道：“这可不是我1个人的主意！要是光我1个，只怕还拉不动沐大哥立刻出来呢！”

他跟何沐阳极好，因此也不以名位相称，而是依旧像以前1样叫他的名字，以示亲近。

吴广孝笑道：“早知道如此，就大家约着1起去请他出来了，是我们考虑不周，该自罚1杯！”说着就举起杯中酒，1饮而尽。

金桓大叫：“你要喝就自己喝，何苦又拖上我？”

说得席间众人都大笑起来。

6行健大笑道：“上次在我家，也不知道是谁自称海量，非要拉着我姨表哥拼酒，怎么？今天让你多喝1杯，你就怂了？”

“那怎么能1样？你那表哥1看就量浅，我不欺负他欺负谁啊？”

“你还好意思承认！”6行健无奈摇头。

金桓又拉着吴广孝说起上个月在长公主府赴宴的事，这些话题是他们勋爵圈子里的，柳如云根本插不进嘴去，他也不屑于去奉承讨好，把脸1扭，自顾自地喝起酒来。

耳畔传来1道温和的声音：“喝那么急干什么？这里不是北关大营，又没人跟你抢，先吃几口菜垫垫肚子，省得1会儿难受。”

柳如云心头微暖，“哦”了1声，果真低头夹了几块油豆腐吃了。

常晖饶有兴味地看着他。

这么个刺猬1样的少年，居然肯听5妹夫的话······

察觉到身旁有人在看他，柳如云1抬眼，正对上了常晖1双含着笑意的眼睛。

柳如云1笑，举杯道：“常5哥，咱们喝两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