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下猛药
“高权共有三个儿子,这高展是幼子,给前太子当过伴读,据说从小过目不忘、出口成章,于是谁都不服。十多年前为了跟岳大将军别苗头,他也带兵出征,结果被齐国人打得落花流水,若非岳大将军带兵去救,差点死在外头。高权也觉这儿子丢人,把他扔出衡阳。”
秦轼之嗤笑,“这位不怪自己无能,倒嫉恨上了岳大将军,在外头便不安分,一回来就把矛头对向岳大将军。龟孙子为了私怨,竟想将咱们岳家军四分五裂!”
冤有头,债有主。
卫湘君今日才算明白,要对付岳家军的到底是谁。
“此事跟高权那老不修也脱不了干系。此人擅权,当年退隐,也是心不甘情不愿。”
正被秦轼之骂着的高权,此刻如同众星捧月,被簇拥进了重华殿。
对长宁公,卫湘君早闻其名。
的确是早,这位的厉害,她前世便领教过了。
卫东恒里通外国一案,审到最后,疑点重重,好多证据都说不过去。国主当时已下旨再议,结果长宁公的一句“宁枉勿纵”,将卫东恒送上了断头台。
那位高夫人,说不定还有高展,敢对王后起了杀心,嚣张是嚣张,倒也不奇怪。毕竟他们背后的长宁公,说是退隐,却时不时跑出来指手画脚,连国主都要怵他三分。
“这老家伙不躲后头了,看来也知道今次不好收场。”
有高个儿太监急匆匆从他们面前跑过,不料被地上石头绊倒,摔个正着。
常福和阿寿憋着笑上去将人扶起时,一个侍卫模样越过他们,走到了秦轼之跟前,在他耳边说了半天。
秦轼之神色一凛,太阳穴上的青筋都冒了出来,“高权为救儿子,连脸皮都不要了!”
“秦公子,出了啥事?”
阿寿凑过来打听。
秦轼之浓眉深锁,来回走了好几步,又看了一眼卫湘君。
这边秦轼之正要说什么,重华殿里走出好几位。
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其中一人脚步踉跄,竟需同行搀扶,边上个个神色凝重。
秦轼之冷哼:“这老小子还想全身而退?成,那就拼了!”
这边秦轼之又往大殿走,常福一脸好奇地要跟上,卫湘君一把将他抓住,“这儿是宫里,不许乱跑!”
阿寿正要抬起的脚,马上也收了回来。
大半个时辰过去,重华殿进进出出了好几拨,这会儿里头还有人在吼。
至于卫湘君,似乎已经被忘记了。
秦轼之又出现时,一脸恼火,居然还被捆着。
“老匹夫,睁眼说瞎话!你听着,岳家军谁都干不倒!”
不用秦轼之大吼大叫,四下的人都在瞧他。
“秦副将稍安勿躁,先出宫去接岳大将军。”
说这话的是徐启,他不只陪着秦轼之出来,还搭着他肩膀,一路往东走。
这边三个都看愣住了。
还是常福先回了神,“我得去瞧瞧!”
“等等我!”
不出意外,阿寿也跟上了。
卫湘君这回一个都没抓到,只得孤零零站在原地,瞧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话说王宫居然乱成这样,也算卫湘君长了见识。
“湘姐儿!”
有声音从重华殿门外的台阶上传来。
没一时,汉乡侯卫东卿已走到卫湘君面前。
只能说,今天教人看不懂的事太多。
连卫东卿这种不受重视的小侯爷也到了。
“周大人,她便是东恒的千金湘君。”
卫东卿身边还带着一个。
被称为周大人的这位五十开外,身形肥硕,跟个树桩子一样,敦敦实实杵在地上。
卫湘君很快便知道了,周大人是中书令,卫东恒之前在中书省的上司。
卫东卿问过卫湘君近况,转头便对着周大人夸起了她,随后两人又提到卫东恒,全都是溢美之词,所谓腹有诗书,怀才不遇。
真不像卫东卿的作风啊!
最后,两人齐齐望向卫湘君。
卫湘君耐着性子等到这会儿,多少能猜出来,这二位不是来找她闲聊的。
“高大人方才在殿内听到夫人猝逝的消息,脸色煞白。听说两夫妻琴瑟和鸣、伉俪情深,谁会想到,突然出此变故。”
卫东卿突然发了一通感慨,
高夫人……死了?
卫湘君吃了一惊。
怪不得刚才乱成一锅粥。
卫湘君给那位高夫人把过脉,也没什么能要她命的大毛病。人突然就没了,还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若无蹊跷,那才出了鬼。
卫东卿咳了一声,道:“湘姐,周大人有话要同你说。”
这下周大人表情就有意思了,又是摸鼻,又是冲卫东卿挤眉弄眼,唯独就是不说话。
好半天后,还是卫东卿开了口,“湘姐,你这孩子聪明,不过这回做的事,有些不太合适。”
“还请侯爷指教。”
“这么说吧,得饶人处且饶人。都是同朝为官,不能把自个儿的路给走绝了。”
“侯爷说笑了,湘君就是正修堂的大夫,又是女儿家,哪来什么同朝为官?”
卫东卿一下被问住,老脸有些红,哼了半天道:“我说的是你爹。他的确不厚道,让你娘受了委屈。可他岁数到底还年轻,总不能一辈子外放。外头哪比得上咱们京城。前段日子有人上门提亲,倒是瞧上你人品,可一听你爹被贬外放,掉头便走。”
卫湘君微微一笑,只作洗耳恭听状。
大概觉得卫湘君态度不错,那位周大人也出了声,“卫大人的事儿可大可小。按朝中的规矩,若他在外不出纰漏,还是能回来的。说来他年富力强,日后大有可为。”
卫东卿作势冲周大人抱了抱拳,“日后东恒之事,还得拜托周大人。”
“不敢,不敢,只是我还真做不了主。”
周大人赶紧摆手,“官员调回乃是吏部职责,我最多只能帮着说两句好话。人能不能回,关键还在那一位……”
卫湘君好整以暇地等着,看他们如何转到正题。
听到这会儿,卫湘君也明白得差不多了。
“到底是哪位?”忽略
卫东恒扮起了天真。
“侯爷您忘了,吏部尚书是何人?”
卫东卿倒吸一口凉气,“这可不好办了!”
戏看到现在,卫湘君也没了耐心,索性帮着垫了个话,“为何不好办,难道高大人对我爹有成见?”
卫东卿神秘兮兮地反问,“湘姐,可知主上为何叫你过来?
“或是询问王后娘娘遇刺之事?”
卫东卿和那位周五大人互相看了看。
这回又轮到周大人说了,“有些事吧,背后还有隐情。高夫人误信传言,以为贤妃在宫中受了苛待,抱怨过王后几句,竟让有心人记住了。那个行刺娘娘的女官本与凤仪宫有积怨,才会铤而走险,当时为了脱罪,她便推到高夫人身上。高夫人说来冤枉,这会儿人又没了。唉!卫大姑娘,这会儿咱们总不能再往高家人心上撒盐,你说对吧?”
串供就串供,还说得情真意切,卫湘君也是服了,“大人说得有理,为死者讳也是应当,不知我该做些什么?”
“卫大姑娘果然通透。方才大殿之上,高大人已然说了,他和夫人全不知此事。听说何女官死之前,你正好在跟前……”
“是。”
“刑部当时在场的马大人说,何女官咽气之时认了,此事与高夫人无关。”
“何女官……何时认的?”
卫湘君诧异,“我竟没听到。”
周大人忽地停住,打量起卫湘君。
能瞧出对方眼中突然生出的提防,卫湘君倒笑了,“或许是说了,只我没在意。不过何女官到底怎么说的?我得记下,免得后头对不上。”
“侯爷,不如你再说说?”
周大人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卫东卿的肩膀。
卫东卿走上前,“湘姐儿,你们西府这一年来惹出不少麻烦。不说你爹,你好歹也是贵女,如今却在外抛露面。你是得了王后娘娘赏识,那又如何?姓岳的到底气数已尽,就算逃过这一回,长宁公府死了人,他们能善罢甘休?这么说吧,满朝文武,一大半是老国公的学生。你就算不在乎汉乡侯府,总不想正修堂还有你师父,在衡阳城混不下去吧?”
卫湘君淡淡一笑,“我……明白了。”
真是滑稽!
卫东卿大概以为他投靠长宁公府,以后便能飞黄腾达。殊不知人家想要干掉汉乡侯府,“宁枉勿纵”四个字就足矣!
周大人前头暗示卫东卿再给卫湘君下猛药,免得她左右摇摆,这会儿又装好人,“侯爷不要吓着孩子。”
“东恒不在,这西府我总要管一管。”
卫东卿摆起了长辈的谱。
周大人笑着看向卫湘君,“这么说吧!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何女官临终一刻说了实话,全是她自作主张,并无人背后指使。”
卫湘君一副受教的表情,又不放心地问,“我若是帮了高大人,我爹何时能回衡阳?”
“自当尽快。”
卫湘君到底满意了,“小女到主上面前,自当实话实说。”
卫东卿和周大人也挺满意,在卫湘君注视之下,携手又回了重华殿。
“在瞧什么?”
有人在身后问道。
卫湘君被吓了一跳,转头看了过去。
“他们刚才威胁你了?”
徐启朝着重华殿那头看去。
卫湘君嗯了一声。
那二位说客应当去复命了,后头便该卫湘君登场。
“说什么了?”
“没有。”
徐启往前挪了挪,“只要有我在,没人能给你亏吃。”
卫湘君瞪过去一眼。
只要不吃徐启的亏,她这一世就算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