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迷魂汤
“长宁公乃前太子的恩师,福慧她父王过世之时,也曾拜托那位照应孩子,说来都是情分,倒也无可厚非。”
岳王后打起圆场,“这丫头心里正不好受,你别招她了。”
“娘娘此言差矣。郡主以前可不是这般。虽她平日脾气大了些,可在娘娘跟前,有心事立马说了,比亲生女儿都不差。怎得这大半年,突然疏远起来?”
孙女官也是个轴脾气,非要弄个水落石出,“按理岳大将军府出了事,娘娘又病倒,便是郡主不方便过来,派人问一声,也是礼数。可这些日子,郡主对娘娘不闻不问。这也就罢了。昨儿她倒突然想起娘娘,非要大半夜进宫探望,您不觉得奇怪?”
卫湘君在心里叫好,她与孙女官算是不谋而合。
有些事情不说明白,便如人心上的刺,这会儿不去管它,迟早总是要疼。
如今心上生刺的,是福慧郡主这个闯祸的祖宗。
孙女官索性问了出来,“郡主,咱们都别闪闪躲躲。您便说吧,知不知道高夫人想害娘娘?”
“不,我真不知!”
福慧郡主急着脸都红了,抓住岳王后的手,“娘娘,我若做此事,天打雷劈!”
卫湘君接过了话,“何女官死之前已然认了,她当年入宫便是由长宁公府安排,本是前太子妃跟前的,后头被安插在王后娘娘身边。也不知谁这般厉害,布了这么大的局。只是没人想到,娘娘又把何女官送给了郡主。不然,人若在凤仪宫,更防不胜防了。”
福慧郡主转过头,看了卫湘君一眼。
卫湘君也瞧了瞧她,自己不是帮谁说话。也不在乎人家领不领情。
“樱儿,从今日起,凤仪宫的旧人全都换掉。还有福慧身边那几个……”
“全都赶走,我一个都要不起了!”
福慧郡主赶紧接了话。
孙女官走到福慧郡主跟前,“郡主,话都到这儿了,您还没说,和娘娘生分到底是何缘故?”
“我没有……”
“这会儿还不肯说实话,不是成心教人起疑吗!”
卫湘君故意刺了一句。
福慧郡主看似要生气,可注意到岳王后也在瞧她,又低下头,好一会后才道:“卫湘君喜欢上无咎,特意跑到娘娘跟前谄媚,就为了让您答应,将她许配给无咎。我……绝无害娘娘之心,只是对您有些……失望。”
“这孩子啊!”
岳王后一时哭笑不得。
卫湘君接过了话,“放心吧,娘娘挑侄媳妇也是有讲究的,没瞧上我呢!话说蒋瑶珠在郡主面前进谗言,还真是说什么,郡主都信。反正娘娘的话,你一个字都不听啊!”
“不是……瑶珠。”
卫湘君叹了口气,“算了,郡主高兴就好!反正差些出事的又不是你。”
那日在东府瞧见蒋瑶珠,卫湘君已经猜到,这么好的去处,自然是福慧郡主安排的。只是她没想到,此事背后还藏着一个大阴谋。
“无咎和他爹一样,最重的便是情分。你们两个青梅竹马,他从没想过要娶别人。湘君也不是你以为的那种人。”
岳王后拍拍福慧郡主的手,“你不信我就罢了,若是连无咎都不信,便辜负了那孩子的情意。”
福慧郡主今日也是爱哭得很,这会儿又泪眼婆娑起来,“娘娘,我不计较了,日后也只听您的,从此不见高夫人。”
“郡主想见,也没这机会了。”
孙女官冷哼,“她可是谋害一国之母,人赃俱获,还能逃得过去?”
“娘娘!”
外头传来阿寿的声音:“外头来了人,说是主上要见我师姐!”
孙女官立马训道:“什么乱七八糟,连传个话都不会?”
卫湘君当然要护短,“他又不是真太监,这会儿凑个数,能把话说明白,就不错了!”
“瞧你师弟还能用,那就留下,找个老太监好好带他!”
孙女官也是故意挤兑。
从昨晚到现在,所有人的心都紧绷着,她这会儿就想松快一下。
不出所料,卫湘君投来一记白眼。
岳王后被逗乐,“行了,才刚一块渡了难关,怎么又吵起来。”
这边卫湘君告退出去,孙女官也将福慧郡主扶到凤榻边坐了。
“还有樱儿姐姐,与别人情同姐妹,拿我当了外人。”
福慧郡主忽地抱怨起来。
孙女官看了看她,“郡主真是折杀小女,还吃起我的醋来了!成了,您陪娘娘一会儿,我找我那姐妹说话。”
卫湘君快走到宫门外了,被孙女官叫住,“我同你一块吧,瞧你师弟那冒失样儿,就知你也不是个谨慎的,回头说错了话,卫氏一门都要被砍头。”
“不必了,樱儿姐姐照应着娘娘,我自个儿过去。”
孙女官却看向宫门外,招呼了一声,“何来让刘内官亲自过来?”
来的是孝王身边的一位老太监,看着比冯保慈眉善目多了,还问候一句,“孙女官受惊了,娘娘可还好?”
“托您的福,都好着呢!”
孙女官说到这儿,有意无意地打听,“主上让卫大姑娘过去,到底为了何事?”
刘内官呵呵笑道:“老奴就是个传话的,不敢打听主子的事。不过瞧着,就是让卫大姑娘过去说几句,倒不打紧。”
虽人家没有正面回应,不过意思清楚,孝王没打算治卫湘君的罪。
孙女官松了口气,“那就烦您多照应了。这丫头胆子小,娘娘特意吩咐,派个人跟着,就算给她壮胆。”
刘内官是个随和的,孙女官开始让常福跟上,后头阿寿哼哼唧唧地要一起,人家也没说啥。
此刻重华殿的大门外,刘内官停住了脚步,“卫大姑娘在这儿稍等,主上要见之时,自会宣召。”
眼瞧着刘内官进去了,卫湘君忍不住往里望了望。
从殿外台阶到下面的院子里,跪了一地的人,都是一动不动,气氛颇为紧张。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
卫湘君拿出方才出来时,顺便揣在袖子里的金疮药,给两个这会儿还鼻青脸肿的孩子上药。
“师姐不怕吗?”
阿寿看着正帮常福涂伤口的卫湘君,忍不住问道。
卫湘君随口回答,“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常福突然咝了一声,卫湘君以为自己下手重了,“是不是疼?我轻些!”
“不疼!五哥说过,没受过伤的成不了真汉子!”
常福嘻嘻笑道。
阿寿又瞧向重华殿那边,“师姐,五哥跟秦公子早过来了。这回险中求胜,便是五哥立了大功。”
“户部那几个贪官,是我五哥单枪匹马翻出来的!”
常福话中带着炫耀,“我还给五哥放过哨呢!”
卫湘君面不改色,心里却在嘀咕,徐启还有这本事?
不太想聊徐启,卫湘君换了话题,“回头我同娘娘说一声,你们该回去了。”
“不成,我们还得守在这儿!”
“五哥下了令,我与阿寿要一直跟着大姑娘。”
这两孩子肯定被徐启灌了迷魂汤,张口“五哥”,闭口又是他。
卫湘君有些不悦,索性怼了句,“我若以后留在这儿呢?”
阿寿顿时睁大了眼睛,“师姐不回正修堂了?”
卫湘君很想来一句——徐启在正修堂多待一日,她便一日不回。可这孩子气的话,她到底说不出口。
“你们真不懂徐启的意思?这宫里除了贵人,只有宫女和太监。他指不定盘算让你们净身。”
卫湘君也是成心挑拨。
“净身是啥呀?”
常福还没听懂。
阿寿在正修堂,自然见多识广,凑到常福耳朵讲了半天。
常福脸色终于变了,往自己下面看看,“哎哟”一声,“不成,我还要娶娘子。我爹走之前嘱咐过,我得为常家传宗接代!回头我就跟五哥说去!”
卫湘君又瞧向阿寿,“你呢?”
阿寿眨了眨眼,“我要当大夫,不能做太监。”
“离老远就瞧你们在嚷嚷,这儿乃王宫禁地,都不想活了?”
秦轼之从里头出来,虎着脸训了句,见两个孩子缩起脑袋,便看向卫湘君,“一会叫你进去对质。”
“秦少将军,我不当太监!”
常福一脸紧张地道。
“你想当就去当,没人拦着!”
秦轼之随口回了句,忽地一乐,“都瞧瞧,这是谁出来了?”
出来的是冯保,被上了重枷,狼狈又好笑。
“冯保已交宫内府会同刑部处置,老小子活不了几日了。”
秦轼之抱起双臂。
冯保看来还不死心,口中大叫,“主上,奴才冤枉啊!”
“上去说两句!”
秦轼之嘿嘿笑着,挡在了冯保跟前。
冯保瞧见秦轼之,眼睛闪了闪。
“老冯啊,我说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非要跟高展那帮人沆瀣一气,这下闹出事了吧?高展这人没担当,把罪过推得一干二净,反倒让你背这黑锅。你跟我说句实话,真是你同何女官密谋要害娘娘,你吃饱了撑的?”
冯保竟呜呜哭了过去些眉来,“我便知秦公子看得明白,老冯这是要冤死了!”
“该!
秦轼之脸色一变,“老冯,记着下辈子眼光放准一些。别鼠目寸光,为了二两碎银,什么缺德事都敢做。岳家军是你这等宵小之辈能扳倒的?不过你放心,高展今儿也逃不过去,到时候你们一块上路!”
冯保被拖得老远,常福和阿寿还抻着脑袋,讨论方才那老东西是不是尿了。
近处又传来嘈杂声,一顶八抬大轿停在了重华殿大门外。
“长宁公这么快就到了?”
秦轼之轻哼了一声。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从轿中下来,看似岁数太大,站都站不稳了。
应该是听到消息,不少人从里头出来,恭敬地将人扶了。
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长宁公高权,让卫湘君没想到的是,真人居然是个干干瘪瘪,仿佛风一吹便要倒的小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