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鸿门宴
“秦公子,郡主正在点算今日募到的银两,一会儿便派人到各府去取,回头尽快送去岳大将军府。”
孙樱儿终于正眼看向秦轼之。
“多谢孙女官仗义相助,果然还得娘娘出面,那帮老滑头贪银子一个顶俩,让他们掏时,一毛不拔!”
卫湘君明白过来了。
这哪是什么牡丹宴,生生就是要人掏银子的鸿门宴。
“我那儿刚得了两把古扇,回头给你送来?”
秦轼之这会儿简直就是舔着脸。
孙樱儿却淡淡地回道:“不必了。”
又有两位诰命进了宫门,孙樱儿抬脚迎了过去。
目不转睛地盯了孙樱儿好一会,秦轼之又有话说了,“瞧见没有,那才是女孩儿该有的样子,秀外慧中、落落大方,还不计得失!再看看卫大姑娘你……”
听到那故意留白的后半句,卫湘君不乐意了,“一位称‘秦公子’,一位叫‘孙女官’,您二位可真不熟!”
孙樱儿的确出类拔萃。可秦轼之捧一个、踩一个,未免不厚道。
秦轼之装没听见,目送孙樱儿进了正殿。
卫湘君还是觉得,这两人怎么瞧着都不合衬。孙樱儿稳重老成,还不苟言笑。秦轼之在孙樱儿跟前一杵,虽高了大半个头,却像个不懂事的皮孩子。
“强扭的瓜不甜。”
卫湘君怼了回去,领着在边上偷笑的阿寿往正殿走。
“你就是一个俗人,哪懂什么天造地设,卫大姑娘也就跟徐启凑合了!”
卫湘君猛地站住,瞪向了秦轼之。
“秦公子,我师姐她……”
“阿寿,闭嘴!”
卫湘君叫住了阿寿,“你在这儿候着吧!”
卫湘君又往前走,秦轼之还跟在后头,“你没瞧见,那家伙打起仗真敢豁出命。有一回无咎叫他过去吃酒,几杯黄汤下肚,徐启说了实话,他这么拼命,就为出人头地,而出人头地,是想配得上汉乡侯府的卫大姑娘。”
此刻卫湘君的脸已涨得通红。
秦轼之更来了劲,“听说他在道观长大,连爹娘是谁都不知。这人是有点才干,可你说他一个劲往上爬只为了女人,我才不信。话说回来,你们何时情投意合的?”
卫湘君使劲压住了火气,“你都说那人讲的是酒话,你还信?没什么情投意合,我……”
快要成亲这话,卫湘君到底咽进了肚子。
生米还没煮成熟饭之前,绝不能让徐启得到风声。
“我和他没有半点瓜葛。”
“该当如此!就他那出身,还想辱没卫大姑娘,真是做梦!”
“秦公子用不着瞧不起别人。若非出身高门,你能如此容易地当上将军?若换个身份,你能比那位做得更好?”
卫湘君不是要护着谁,实在是这“出身”二字,落到她耳里,满是讽刺。
大殿里头,这会儿已坐上不少位。
岳王后的下首,自然坐着怀抱公主的史夫人。
瞧见卫湘君进来,史夫人熟稔地打趣,“前几日我让人去正修堂找卫大姑娘,听说你又走了。这一天到晚的,数你最忙!”
卫湘君半低着头,也能感觉出,四周投来的艳羡目光。
“夫人说笑了。我师父岁数大了,师弟还小,城外的药庄还有买卖,我不去瞧,交给谁都不放心。”
方才进殿,卫湘君特意环顾了一圈,也没瞧见老太君。
想来汉乡侯府已没了参加牡丹宴的资格。
当年中书省那位周大人被罢职,岳王后却放过了卫东卿。
可没过多久,卫东卿便被人参了一本。具体什么理由,卫湘君也不清楚,反正就是卫东卿连降两级,彻底被高氏一党踢出了局。
卫湘君这二年也是偶尔才去一趟东府,反正每回都只收到白眼。连老太君上回叫她去谈亲事,也是不咸不淡。
其实,这样也好。
说来卫湘君还挺庆幸,这一世没被所谓侯府千金的身份困住,凭着学来的医术,反倒开了一片新天地。
“娘娘,各宫娘娘还有今日来牡丹宴的夫人们捐的银两,共计三千四百六十两,后头得您再添些,凑个整数。”
福慧郡主从寝殿出来,怀里抱着一个账本。
岳王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多谢各位慷慨解囊,后头这事便交给咱们福慧。能筹到五千两,咱们岳家军今年冬天就不会挨冻了。”
史夫人扑哧笑了出来,“娘娘今儿想起咱们,也是我等的脸面。方才我是给少了,回头我再添一些!”
听到史夫人这么说,众人又七嘴八舌,一个比一个深明大义。
福慧郡主乐颠颠地又记了几笔,看向众人,“我代岳家军,多谢各位!”
岳王后感叹,“今日牡丹宴多亏咱们福慧张罗,这孩子订过亲,果然懂事不少了!”
立时有人附和,“想来他日福慧郡主嫁进岳大将军府,又是一位贤德能干的岳夫人。”
卫湘君好久没见到这位郡主,只从岳王后和孙樱儿那儿,听到了她的一些消息。
去年福慧郡主得了国主和岳王后恩准,前往武胜关,终于和岳无咎订了亲,也算称心如意了。
“不知卫大姑娘能捐多少?”
福慧郡主忽地抛过来一句。
卫湘君没想到自己也被点名,正要说话时,岳王后笑道:“福慧这丫头今儿是精神了,若不是我拦着,差点跑到重华殿,堵着各位大人要银子了!”
“小女也捐二百两吧!”
卫湘君表了个态。
还是岳王后通情达理,“正修堂前头连家底都掏了,不好再为难人家……”
“卫湘君,既然你说了,我帮你记下来,记得晚上让人送银子到郡主府。”
有人倒是不客气。
“这下麻烦了,日后本宫再请人过来坐坐,一个个都不敢来了!”
岳王后嗔怪,转头又对卫湘君道:“我那小丫头最近有些蔫巴,还得让你来瞧瞧。至于那二百两,算在凤仪宫的账上。”
“娘娘,她若小气,便实话实说。”
福慧郡主撇了撇嘴。
卫湘君哭笑不得。
她跟这位郡主八字不合,就算人家亲事都订了,还对她带着敌意。
“郡主这么说,无咎只怕不高兴。岳家军最难之时,个个都踩上一脚,也就卫大姑娘伸手相助。无咎到如今还念着人家的好。有些情分吧,你给多少银子,都换不来。”
卫湘君一记眼刀,狠狠射向了秦轼之。
这哪是来帮她说话,纯粹火上浇油。明知人家介意什么,秦轼之还非得往上扯。
果不其然,福慧郡主的脸瞬间拉得老长。
“秦公子出去吧!”
孙樱儿开了口,“女人家说话,您在这儿到底不方便!”
秦轼之越过卫湘君,冲着孙樱儿做了个鬼脸,到底出去了。
孙樱儿也不知看没看到秦轼之淘气,又道:“娘娘掏她的那份。我在宫里用不着银子,捐四百两吧,把卫大姑娘的那份一块带上,就当姐妹同心。”
福慧郡主气得直咬牙,“你……”
岳王后被逗得直笑,又嘱咐,“湘君,公主便交给你了!”
卫湘君答应了一声,从史夫人怀里把孩子抱了过来。
孩子睡得很熟,大人换手之时,她动都没动。
不知哪个府的老诰命问了句,“既是公主不舒服,可让太医瞧了?”
史夫人接过话,“太医说是慢惊风,也给开了药。我当时便骂了那几位。这么小的孩子,喂那些苦的酸的,他们也忍心!”
卫湘君仔细看着怀中的泰阳公主。
小丫头长得与岳王后不要太像了,又粉雕玉琢,十分可爱,只这会儿小脸红得过头,可摸她额头,也没发热。
卫湘君又用手触了触孩子后脖颈,泰阳公主大概觉得痒,小脑袋转了转,却还是没醒。
“进去再瞧吧!”
孙樱儿提醒道。
这边卫湘君和孙樱儿抱着孩子回寝殿,有太监进来禀报,“王后娘娘,贤妃娘娘让人送来两千两银子。”
四下响起了惊叹之声。
高展在宫里的这个女儿,到底没能当上王后,据说也失了宠,后头深居简出,夹起了尾巴做人。
谁都知她祖父和父亲是跟岳家军对着干的,教人想不到,她今日阔绰地出了手。
连岳王后都有些迟疑了。
“成,回头我过去谢贤妃娘娘!”
福慧郡主应得倒极痛快。
卫湘君和孙樱儿对视一眼,一块儿进了里头寝殿。
凤榻之上,卫湘君又解了孩子衣裳,确定不是疹子,才将手搭在那细细的腕上。
孙樱儿道:“娘娘之意,这么小的孩子喝汤药,如何受得了。你看有什么别的法子。”
卫湘君没有吱声。
这孩子脸颊潮热,身上却正常。起先卫湘君也猜测,可能是慢惊风。然而泰阳公主左关脉滑,明显是脾胃湿热,像是积了食……
卫湘君想起来问道:“公主的奶娘不在?”
“那位连着几晚都守着孩子,我让她回屋歇着了。”
“最近公主除了喝奶,还吃些什么?”
“也就喝梗米粥,也不敢给公主用克化不了的吃食。”
凤榻上的泰阳公主动了动,翻了个身。
卫湘君走过去,打算为她整一整被子,俯下身的瞬间,忽地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