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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为奴婢

卫湘君都插科打诨了,还是搅不黄国主要见岳大将军的那份心。

岳王后走上前,拉起卫湘君,“瞧把你吓的,有本宫在呢,谁也不能动你!”

隐约可以听到,边上有人冷笑了一声。

借着两人面对面的瞬间,卫湘君悄悄朝岳王后摇了摇头。

岳大将军的最后时刻,身边留下的除了母亲、妻儿、卫湘君和一直盯死了她的崔大娘,其余都是这府里最忠心的家仆。

可似乎还是走漏了风声。

此刻卫湘君的心已提到了嗓子眼。

若真相就此大白,要被问罪的,少不了她这个将岳大将军死讯隐瞒不报的细作,而她师父和阿寿必然跟着遭殃。

卫湘君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比如她可以抓住机会,立马跪到国主面前,揭穿岳大将军早已驾鹤西归之事。

但从此以后,卫湘君便成了不折不扣的无耻小人,一辈子良心不得安宁。

卫湘君知道自己该如何做,也明了其中后果,所以心中才会翻江滔海。

“主上驾临,岳震不能亲迎已是无礼,便由臣妾领您过去。”

岳老夫人开了口,神情从容坚毅,甚至后背也挺直了起来。

想必,岳老夫人已做了最坏的打算。

“主上也是有趣,见与不见,又有何意思?”

岳王后走回座上,端起手边茶盏,轻轻掀开盖子,“我兄长回来那么久,主上就当不知道有这么个人似的。倒是今日突然想起,若臣妾没有猜错,高权又在主上跟着进了谗言。我兄长不死,有多少人不甘心?”

“跟长宁公有何关系?”

国主不悦地道。

“传本宫的口谕吧!”

岳王后冲着外头吩咐,“就请长宁公速来岳大将军府!对了,让他多带些兵马,是抄家还是灭门,都由他拿主意。正好我与泰阳都在这儿,我们母女都流着岳氏血脉,自然躲不了。泰阳虽这会儿还小,养上几年,到长宁公府为奴为婢,也能得用。”

这番讥讽,不出意外,教国主脸上露出怒意,“胡说什么?”

“娘娘不可如此!”

岳老夫人也训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今日这话大逆不道。主上现在要废后,老身都无话可说!”

岳王后闭了嘴,可眼圈红红,紧咬住唇,才没哭出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岳王后心里已有数了。

正厅里,一时鸦雀无声。

“今日便不打搅了……”

国主话还没说完,忽地顿住,看向了正厅的大门。

有人从外头走了进来。

“无咎!”

岳王后瞬间哭了出来,跑到岳无咎跟前,双手拍打着他肩膀,“你回来做什么?给我赶紧走!非要让人把刀架在你脖子上,要了你小命才甘心!我们岳家为蓟北死了那么多人,绝不能断子绝孙!便是让我死,也要保住这最后一条根脉!立时离开!”

岳无咎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姑母,侄儿不孝,我爹……走了!”

僵了片刻,岳王后捂住嘴,绕过岳无咎,便朝着书房飞奔而去,连泰阳公主被吓哭,都顾不上了。

岳老夫人身子晃了晃,忍了许久的泪,也终于夺眶而出。

卫湘君还没从震惊中醒过神,国主已经上前,用力扯住岳无咎领口,“他何时走的,岳震那个混账东西,说死就死了,连孤一面都不肯见!”

“就在方才。”

岳无咎没有挣扎,目光灼灼地望向国主,“我爹戎马一生,最大遗恨,便是未能马革裹尸!臣不惧死,有生之年只盼为国尽忠,到战场上杀身成仁。还请主上成全!”

“孤从没想过要他死!”

国主吼了一声,抬脚往外冲去。

没一会,从岳大将军的书房,传出阵阵哭泣声。

正厅倒突然有些空荡荡了。

卫湘君走到岳无咎跟前。

此刻的他跪在地上,两手垂地,微仰起脸,双目却紧闭。

昨夜岳无咎握住他爹的手,看着岳大将军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后头他亲自带着几个仆人为岳大将军换了衣裳鞋袜,又和岳老夫人商量了后事,神色一直十分镇定,也没有掉一滴眼泪。

如今看来,只是男儿有泪不轻弹。

“少将军本不必冒这个险。”

卫湘君确实没想到,就在国主几乎放弃见岳大将军之时,岳无咎会闯进来。

可事已至此,也没法后悔。

岳无咎比谁都明白这样做的后果,有人恨不得他们父子全都消失。

可岳无咎还是义无反顾地现身了。

岳无咎回得淡然,“堂堂男儿,总不能让女人们在前头挡刀。”

崔大娘从外头进来,“卫湘君说得没错,少将军这回太冲动。你不想让长辈们为难,可大将军临走之前的嘱托,你倒忘得一干二净。武胜关那十万兵马怎么办?罢了,国主这会儿顾不上你,随我走吧!今日豁出命,我也要送你出城!”

“多谢崔大娘!”

岳无咎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脸,站起身道:“岳家儿郎从来光明磊落,绝不做蝇营狗苟之辈。尤其这种时候,在下要为父亲守孝,更是走不得。”

“武胜关的兵马怎么办?”

崔大娘急了眼。

“便是我此时回去,也是以逃犯之身,不能因我辱没了岳家军。”

岳无咎低头想了片刻,“只要无咎不死,终有一日,会回到武胜关。”

卫湘君忍不住道:“听说就要打仗了,可军中无帅……”

“轼之与徐启都在那儿,还有我爹留下的那些老将军。”

卫湘君心里咯噔了一下,八百年没听到徐启的名字了。

她可是偷跑回衡阳城的,要是被那人发现,没她好果子吃。

岳无咎向卫湘君和崔大娘抱了抱拳,“二位今晚能走便走吧,在下不能再连累你们了。”

“走什么!”

崔大娘气呼呼地道:“我留下,岳少将军何时要离开,我便何时送你出去。”

“您不必如此!”

“此事与少将军无关!老娘当岳家军时,你还不知在哪儿。实话告诉你,我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们小姐。她当年便是为保住岳家军而死,你敢丢了岳家军,老娘跟你拼命!”

崔大娘是性情中人,卫湘君虽比不上人家,到底也没有走。

一来岳老夫人身子骨不好,前头还在强撑,等岳无咎说出真相,她一下子就垮了。岳王后不能不回宫,只得拜托卫湘君照应;二来,正如卫湘君之前说过的,此时就算出去,她也是孤孤单单。

这几日岳大将军府里设了灵棚,然而外头把守的重兵并没有撤掉,虽丧贴送了出去,亲眷们却不被允许前来吊唁。

挂着白布云头幔帐的灵棚外,湘君端着药过来,眼中所见,一片苍白与冷清。

如今上香烧纸的,都是府里的仆人。而陪在岳大将军灵柩旁边的,只有岳家母子。

堂堂一国战将,身后如此凄凉,便是卫湘君这外人都心生凄凄。

那位口口声声将岳大将军视作兄弟的国主,无论死的活的,貌似全不打算放过。

这会儿的麻烦是,再过两日便要出殡,虽说陵墓早已备好,可棺椁出不出得去,谁也不知。

只能等那位的旨意。

岳无咎瞧见了卫湘君,扶着岳夫人走到外头,让她坐到一张椅上。

岳夫人虽还能走动,也就比岳老夫人略好一些。

接过卫湘君递来的药,岳夫人皱着眉头喝了下去,又看向她,“老夫人怎么样了?”

“昨儿老夫人有些发热,我给扎了几针。方才我瞧过,额头倒也不烫了。这会儿老夫人还睡着呢!”

连着叹了几声,岳夫人道:“她比我难啊!”

黯然了好一会,岳夫人再次悲从中来,“无咎,你爹临终那些叮嘱,我也不能说什么。可私心里头,我不想有朝一日也……白发人送黑发人。儿啊,我从不求你这一生青史留名,只要你好好活着,便是当贩夫走卒,为娘也愿意。”

岳无咎扶了扶头上的孝帽,“娘,您放心,儿一定会为祖母和您养老送终!”

“若知你爹走得这么急,我们就该把你与郡主的婚事早些办了。这一守便是三年的孝,竟要耽误那可怜的孩子了。”

“娘,等姑母过来,您同她说,别让郡主等了。哪个女孩儿跟我,都得不着好。”

卫湘君听到这句,忍不住叹气。

岳无咎看来还不太了解福慧郡主。那位是真有胆子对自己下狠手的主儿。他这话要传到福慧郡主耳里,只怕又是抹脖子的事。

卫湘君正思忖着要不要多嘴一句时,管事匆匆跑过来,“少将军,巡城营的人在砸门!”

岳夫人一下站起,拼命将岳无咎往后面推,“湘君,快去请崔娘子,让她立刻把少将军送走……”

“娘,不必担心!”

知道母亲被吓到,岳无咎忙拉住她的手,“主上在父亲灵前说的话,您也听到了,他既是念着与我爹的情谊,便不会杀我。”

卫湘君那天在书房外,也听到了几句。

国主说了不少,听得出动了真情。

可岳无咎的说法,卫湘君不以为然。

一个能在各处安插自己人手的君王,疑心病绝不会少,尤其是对手中握有重兵的臣子。

岳无咎还是单纯了些。

“少将军,好汉不吃眼前亏!”

管事也劝了一句。

“开门吧,让他们进来!”

岳无咎终究不肯听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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