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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嘴不怂

巡城营气势汹汹冲进十来号人,岳大将军府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一群仆人拾起兵刃,早已严阵以待。

卫湘君扶着岳夫人,暂时退到灵棚之内,却目不转睛望向外头。

岳大将军府的仆人大多是从武胜关退下的老兵卒,他们或身负伤病残疾;或无亲无故,最后都被收留在此。

主人家厚道,手下人便愿意为他们以命相拼。

“少将军好本事!”

一个小头目模样的走到近前,隔着人墙,对岳无咎道:“哥几个到这会儿都想不明白,你是如何进来的?”

岳无咎背手看着对方,冷冷地道:“既是拦不住本将军,问这话岂不自取其辱?”

小头目眼皮子翻了翻,又瞧瞧那几个上了岁数的仆人,面露不屑,“拦不住又如何,少将军还不是被我等瓮中捉鳖。成了,你随我们走吧!国主已然下令,严查齐国主帅被害一案。这弥天大祸,岳少将军既然敢闯,便该知道,杀头之罪是逃不过去了!”

管事站在最头里,举起手中长刀,“大将军尸骨未寒,你们这些宵小之辈就想上蹿下跳?要抓少将军,先过了老子们这一关!”

小头目仰头狂笑,“劝你们好自为之,前头岳震那老东西在等死,主上给你们留三分薄面。如今树倒猢狲散……这么说吧,打今儿起,再没有什么岳家军!”

岳无咎猛地踹过来一脚时,小头目正自猖狂,飞到半空,笑声都没来得及收住。

众目睽睽间,那人脸朝下栽到地上,吐出一口老血,昏死了过去。

岳无咎紧了紧手腕,“想抓本将军,无妨;想骂本将军,也无所谓。可谁若当着我之面羞辱家严,还要灭了我岳家军,掂掂自个儿份量!”

一帮巡城营互相瞅瞅,都不敢动了。

好一会后,有个胆大的上来,陪着笑道:“这位是我们百夫长,向来嘴不怂。少将军,我等也是奉命行事。那个被您干掉的听说是齐王的叔父。人家已然向蓟北下了最后通碟,要将凶……您交给他们。咱们也是奉命行事。”

“你们是蓟北的兵将,还是齐国走狗?”

一个老仆上去呸了一口,“滚出去,不然让你们横着进来,竖着出去!老子当年如何手刃齐国人,便能如何弄死你们!”

岳无咎忽地抬起手,“他们既是奉国主之命而来,我便去……”

这边岳无咎话还没说完,便被一个声音打断,“少将军,命是自个儿的,活着去打齐国人不好吗?何必教亲者痛、仇者快。这些人口口声声奉国主之命,也没见他们拿出旨意。如此可疑,谁知是不是齐国细作!”

岳无咎回头,朝着灵棚望过来。

“儿啊,湘君说得没错,不可轻信于人!”

岳夫人被卫湘君搀着,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原来是细作,好大的胆子,这回一个都别想出去!”

管事同老哥几个互相看看,随即一拥而上。

谁也想不到,一群看着垂垂老矣的仆人,不过三拳两脚,便将那十来个高大健硕的巡城营打趴在地。

此刻管事的刀压在那个已醒过来的小头目脖子上,“谁派你们来的?不说实话,先将你剁成肉酱!”

“别、别动手,我等是奉上官之命。”

“哪个混账上官?”

“是……长宁公府那头下的令!”

“想要本将军束手就擒,让高权那无耻小人举着圣旨,跪在本将军面前!”

岳无咎一声怒喝,“给我滚出去!”

此刻重华殿内,无耻小人高权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刘内官赶忙让人端了一把圈椅过来,“长宁公日理万机,身子要紧!”

高权哼了哼,也不客气,一撩袍子坐到圈椅上,继续对国主循循善诱,“主上,齐国正集结全国之力,将兵马调往武胜关。岳家军才失主帅,正是军心涣散之时,若硬碰硬,未必能抵挡得住。齐军一旦攻破武胜关,必当长驱直入。不只百姓将要尸横遍野、流离失所,万一直攻衡阳……以臣拙见,不如忍一时风平浪静。”

“让孤如何忍?”

御案后的人双手扶额,一脸的焦虑。

“人家恨的便是岳家军,如今岳震已死,或可借此扭转形势。”

高权歪过身子,看向国主,“国主便没想过,有朝一日将岳家军握到自个儿手里?”

“高师可否明言?”

“说来简单,去了那个‘岳’字。”

高权笑得阴恻,“只要姓岳的后继无人,主上便高枕无忧了。”

不出意外,国主眼中露出一丝惶恐,“这……不好吧?”

高权直接起身,“主上乃是君王,绝不可有妇人之仁。若是惧于王后颜面,臣愿为主上效犬马之力。”

国主神情终于亮了,“若高师肯出面,孤当然放心。可这兵马总要有主帅,不知谁是可信人选?”

“臣自会考虑周全。主上不必担心,届时您便会知晓。总而言之,岳无咎留下便是祸害。主上还当尽快下旨。”

高权一边说着,一边欣赏早上出门时,小妾瑶珠为他系在腰间的蟠龙佩。

国主却在犹豫,“岳震为我蓟北也算立下汗马功劳。不过岳无咎,何必要他性命?”

高权唇边露出冷笑,“主上要保英名,倒也无妨。按老规矩,这种事由臣来处置。”

身为权臣,高权这大半辈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虽也曾走过背字儿,还差些被干掉,可终究笑到了最后。

而当年挑中这位国主,是高权做出最正确的决定。

君王不该太能干,就这种懦弱胆小、行事瞻前顾后还没有半点主见的,最好拿捏。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孝王不听人劝,一直留着岳王后。

好在岳震死了,挡在高权面前的大山已倒。如今朝政大权在手,回头再加上兵权,他高权终于能在蓟北,真正地呼风唤雨了。

一盏茶之后,国主一脸恭敬地送高权离开,又回到了御案之后。

刘内官窥到国主脸色,先是轰走了殿内之人,随后端上茶来,小心翼翼地问,“主上昨儿没歇好,不如到里头小憩一时?”

话音刚落,国主猛地抬手,将茶盏砸向方才高权坐的那把椅子。

“怦”的一声炸响之后,重华殿便陷入了死寂。

刘内官不敢吱声,自个儿拿过笤帚,将地上的碎瓷和残渣,轻手轻脚地收拾了。

国主忽地问道:“孤何时能杀了他?”

刘内官没敢回应。

打小就在这位身边侍候,刘内官如何不知,什么时候有问必答,什么时候该装听不到。

御案后的人似乎并不在乎答案,拿起御笔,批阅起了奏折。

刘内官偷眼瞧瞧正奋笔疾书的国主,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

谁能想到,一国之君心中的委屈,比平民百姓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年若不是动了那心思,这位如今也就是个闲散王爷,或是没什么大出息,可有娇妻爱女在侧,日子过得一定舒坦。

然而,有时一步走偏,再回不了头。

殿外有人轻轻叫了声,“刘内官、刘内官!”

刘内官立时走了过去,“放肆,不怕吵着主上?”

那小太监瞧瞧左右,将手拊到刘内官耳边,悄悄说了几句。

没一会,刘内官飞奔回重华殿,一脸惊喜地跑到御案前,小声禀报,“主上,那位回来了!”

国主猛一抬头,看向憋红了脸,有话却不敢多说的刘内官,训道:“还愣着做什么?”

这夜卫湘君失眠,冷不丁听到外头院门吱嘎一响,随口问道:“崔大娘?”

昨儿天没亮时,崔大娘陪着岳无咎离开了岳大将军府,说是要出一趟城。

应该是岳无咎想去看看城外军营。

长宁公一肚子鬼胎,那天没把岳无咎制住,后头一定还会有阴招。

岳无咎当然不可能束手就擒。

不过按时辰算,他们也该要回来的。

明儿便是岳大将军出殡之日,宫里总算下了旨意,虽没有赐国葬之礼,可到底给了入武英殿的褒奖。岳王后也得国主恩准,要回来为她兄长送最后一程。

也就是说,岳大将军的棺椁终于能堂堂正正抬出去了。

“崔大娘回来了?”

卫湘君又问了一遍,却没人回应。

以为自己听错,卫湘君翻了个身,继续琢磨自己的事。

等这头出完殡,卫湘君打算去一趟史夫人府。

该找伍统领要个说法了,不知重华殿那位说话算不算数。

就在卫湘君开始迷糊,快要睡过去时,右脸被一只大手拧了一把。

卫湘君烦躁地想将那手挥开。

不料,后头耳朵又被拧住。

卫湘君便是不想醒,也醒了过来。

屋中昏暗,卫湘君睁开眼,别的没瞧见,只看到一双带着寒光的凤眸。

四目相对片刻,卫湘君终于回过神。

那家伙回来了,还进了岳大将军府!

卫湘君飞快爬到床脚,蜷缩成一团。

见卫湘君被吓到,徐启冷哼一声,脱起了自个儿衣裳。

他想做什么?

卫湘君拾起被褥往那人头上一扔,便从另一头下床,也顾不得穿鞋,没命地往屋外跑。

一只手臂伸过来,从后头将卫湘君捞了回去,扔回到床榻上。

被按住的瞬间,卫湘君问了出来,“你想杀我?”

“老子还没得手,舍得让你死?”

徐启嗤了一声,“小没良心的,既然早想自荐枕席,我也不拒了……”

说话间,徐启已躺到卫湘君身边,手脚并用将她压住,“罢了,跟你讲不明白。我累得要死,先睡一时。你若想闹,便由着你!”

卫湘君这回真被吓到了。

她这会儿还是女儿身,若是被人发现,屋里有个男人,卫湘君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便在这时,屋外又响起吱嘎一声。

崔大娘……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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