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打断腿

刘广拍着胸脯，要帮“崔员外”的犬子买个官职，无奈竟食言了。

不日，国主突然在朝堂上大发雷霆，痛斥有人卖官鬻爵、危害国本，令各部联手查办，不得纵容宽殆。

卫湘君这几天有些忙，一早到太医院点卯；随后便要为宫里的娘娘们请脉问安；得空还要回正修堂忙碌，也没空找崔大娘问后续，倒是在凤仪宫听到了一些。

继秦国公一干人等因贪赃枉法被下入大牢后，又有几名官员被查出卖官谋利，直接撤职严办了。

朝堂上斗得再厉害，下面人该怎样，还是怎样。

今儿家中有事，卫湘君从正修堂出来得早，看着日头，才刚过午。

站在街边等车的工夫，卫湘君回过头，瞧着正修堂门楣上的匾额。

卫湘君的想法一直没变。

不管怎么说，郑家夫妻肯定要回荆阳。正修堂的医馆不办了，单靠卖药也足够养活上上下下。

至于国主曾暗示，郑乔生不得离开，卫湘君就装傻了。

“我猜大姑娘就在这儿！”

身后忽地有人道。

碧雪先瞧见了人，立时给卫湘君递了个眼色。

卫湘君淡定地跟人寒暄，“尹娘子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来的正是顾殊那位姐姐。

“我方才去西府瞧郑夫人，听她说正修堂又开了张。我那大儿这几日有些积食，听说你们的山楂饮极好，过来买一些。”

尹娘子笑盈盈地道，视线在卫湘君脸上逡巡。

卫湘君一边嘱咐碧雪进去取，一边看向尹娘子，“我们有刚熬出来的山楂膏子，孩子兑水喝着正好，里头药搁得也少些。”

等碧雪回了药铺，尹娘子问了句，“大姑娘的亲事说得如何了？”

卫湘君愣了一下。尹娘子突然打听这个，实在交浅言深。

“听郑夫人说，大姑娘如今当了宫中的太医。若换成男子，自然光宗耀祖，让长辈脸上有光。可女儿家终究是要相夫教子，本事若是比男人还厉害，以后找婆家，只怕更难。”

卫湘君呵呵了两声。

尹娘子能说出这番言辞，卫湘君并不诧异。人家只怕还没忘，她与顾殊那段半途而废的姻缘。

倒是这时，卫湘君想起了一件事。

“顾殊……”

话说到一半，卫湘君又停住了。

那晚在金香楼外，瞧见顾殊跟着一帮人进了门，卫湘君开始还以为认错。后头她盯了半天，差点被突然回了一下头的顾殊发现。

卫湘君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一表人才、气质脱俗的顾殊居然会去逛勾栏院。尤其他还是朝廷命官，要知道蓟北一直严禁官员进那种声色之地。

不过，卫湘君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说到底，他们是不相干的人，卫湘君不该瞎打听。

这事落在顾殊身上，卫湘君就当没瞧见。若换成了徐启，卫湘君当时就会上去，打断他狗腿。

“我们顾殊怎么了？”

尹娘子神色中露出一丝警觉。

“听说他留了京，想来后头前程似锦。”

卫湘君聪明地岔开话题。

瞧了卫湘君片刻，尹娘子走近一步，唇都要贴到她耳边了，“你是……五爷的女人？”

卫湘君顿了好一会，才品出了意思。

这是在说徐启？

“尹娘子请自重！”

卫湘君耳根有些红。

她还是女儿家，尹娘子说这话，实在不厚道。

对于尹娘子提到徐启，卫湘君并不诧异。顾殊自己说了，他们是同乡。

对了，若是同乡，顾殊和尹娘子应当也是梁国人。

梁国人定居蓟北，也不只一个两个。倒是这对姐弟，从没说过实话。

这背后，似乎藏着什么。

“大姑娘，回答我便是！”

尹娘子越发咄咄逼人。

卫湘君终于不忍了，“尹娘子一会说我不好嫁，一会又说那种不上台面的话，你到底什么意思呢？”

尹娘子瞅瞅卫湘君，脸上露出将人看透的得意，“我到后头才想明白，卫大姑娘应当是为了五爷，才把我们顾殊甩了。男欢女爱，本就是没理说的事。我也不能为顾殊叫冤。就算他再儒雅端方、才华横溢又如何？谁让顾殊不是长子嫡孙。不过，五爷……不是一般女人随便就能攀得上的。”

这话里除了含沙射影，还有卫湘君听不太明白的东西。

“想来我与尹娘子说不到一块。”

卫湘君也不想太明白，干脆坐上了马车。

碧雪没一会也上来了，“姑娘，山楂膏给了尹娘子。她都不谢的，拉着脸就走了。”

卫湘君嗯了一声，正琢磨着尹娘子那些话中，最古怪的“长子嫡孙”，碧雪忽地道：“方才掌柜去京兆尹衙门拿《药照》，说是瞧见顾公子了。”

卫湘君直皱眉头。

今日若没见尹娘子，顾殊对卫湘君来说，还有值得欣赏之处。

可现在拜尹娘子所赐，卫湘君对那位生出了几分反感。

“走吧！”

卫湘君冲着前面车夫道。

她今日真有些急事。

卫东恒回来了。

汉乡侯西府的大门外，为了迎接卫东恒和他的新夫人，郑夫人陪着卫湘君，带领府中仆人，齐齐在外头等候。

卫东恒不管混得如何，大爷派头从没减过。

出发前他便寄了书信，意思是新大奶奶头一回进府，该有的规矩不能省；该给的面子，也不能驳了人家。

信不是写给卫湘君的，收信之人是郑乔生。想来这位是怕卫湘君不给面子，有让郑乔生从中说和的意思。

其实卫东恒也是多虑。

卫湘君听徐启提过。卫东恒再娶的新大奶奶姓萧，出身书香之家，知书识理，因为家中变故耽误了婚事，好好的大姑娘便宜了卫东恒。

娶妻本是卫东恒自己的事，只要不是那毒妇，卫湘君才不会说三道四。

卫湘君从来厌恶的都是蒋氏那个人，而非卫东恒的妻子。

本来卫东恒下午就该到，也不知何故，日头都快落山了，人还没过来。

“回头那位大奶奶过来，好声好气地同人说话。你爹给你师父写信，倒是一个劲夸他那位夫人贤惠大方，颇有你母亲的品格。你爹那人吧，算不上坏，就是耳朵根子软，总要有个能管得住他的。”

郑夫人说了半天，想来也是担心卫湘君给人脸色。

“若是她对我好，我自己也不对冷待她。”

卫湘君的想法，就是这么简单。

卫东恒的两辆马车终于到达，天已经黑了。

先从车里下来的是卫东恒，眼瞧着卫湘君站在西府台阶下，抬脚便走过来，神色明显有些激动。

“爹爹！”

卫湘君上前施礼。

有些人，在眼跟前时教你烦得很，可一旦离开，却又让你挂念。

终究血浓于水。

“好，好！”

卫东恒用袖子抹了眼角，上来拍拍卫湘君的头，“又长个儿了，我家这闺女，如今真成了大姑娘！”

卫湘君耐着性子等到这会儿，本是给她爹一个面子。可她没想到，会被卫东恒这几句话，引得眼圈泛了红。

倒是这会儿，有人从车上下来。

卫湘君转头看了一眼，顿时愣住。

“这是你继母。”

卫东恒赶紧道，眼睛不敢眨地盯着卫湘君。

“卫大爷常来信，提到大奶奶如何贤淑。今日我瞧着，何止贤淑，这般端庄娴雅，衡阳城中竟找不出几位来。”

郑夫人说着好听话，趁人不备，从后头扯了扯卫湘君衣裳。

卫湘君终于回过了神，面带笑容，向这位新大奶奶俯身道：“当初我该去渭西见夫人，却被家中琐事拖住，是小女失礼，望夫人海涵，日后还请多关照！”

想来这面子给足了，卫东恒明显松了口气，“日后你们母女俩好好相处！”

那位新大奶奶似乎不爱说话，从下了车便一直没吭声，最多是跟郑夫人笑笑，随后便一个劲地打量卫湘君。

卫湘君貌似一脸欢喜，可方才瞧见这位，心里直接咯噔了一下。

这位长得，不说与蒋氏一模一样，也至少有六、七分像。

卫湘君心里直打鼓。这是卫东恒没放下那毒妇，干脆找了个替身。

后头只怕还得防着，卫东恒的魂又被蒋氏勾走。

如此想着，卫湘君又看向她这位继母。

以后真要和这位好好相处，总不能再让蒋氏钻了空子。

两人四目相对片刻，新大奶奶终于冲着卫湘君笑了一下。

郑夫人咳了一声，卫湘君主动上前扶住新大奶奶，“夫人，随我进屋吧！”

“多谢！”

这位总算开了金口，回得却客套而疏远。

其实她这样，卫湘君倒放了心。

本是头回见，立马亲热到不行，那是蒋氏才有的作派。

目前来瞧，这位新卫大奶奶与蒋氏不是一路人。

“卫大姑娘！”

不远处停下一辆马车。

众人都回过了头。

瞧见从车里跳下的这位，卫湘君一脸诧异。

前头才刚不欢而散，尹娘子怎么又找上了门？

郑夫人同新大奶奶说了一句，走上去问道：“尹娘子这会儿过来，是有何事？”

卫湘君此时想到的，可能是人家里有谁得了急病。

“大姑娘，顾殊被抓了，扣在京兆尹府。这事……闹得有些大，说是国主的旨意。你在宫里总归站住了脚，我们只能求你帮忙。”

这话说得，卫湘君都听蒙了。

连郑夫人都觉得不对劲，“尹娘子想来找错了人。我们湘君虽做了太医，到了宫里也只是侍奉贵人，哪有她说话的地儿。顾公子若真出了什么事，你们该找得力之人，她一个小姑娘能帮什么？”

尹娘子不肯听劝，只盯住卫湘君，“卫大姑娘，五爷说过你的事。咱们就是一根绳上的。顾殊这回是受长宁公府牵连。他逃不掉，你我还能活？”

这话听着，简直就是在要挟！

“尹娘子这话，怎得教人听不懂？”

郑夫人气道：“我们两家的亲事又没谈成，别说湘君没救人的本事。便是她能救，你也不该说什么死啊，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