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器灵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随着雪情逐渐明朗，周秉四人终于打算出发前往此行的最后一站——那赫利盐场。

天高云淡，晴朗的那赫利山没有了多余云层的遮挡，四人刚一踏出密林，阳光就直射在了面颊上，骤然强烈的光感引得四人出现些许的恍惚。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前面就是通往那赫利盐场方向的雪道了，这一带雪情素来变幻不定，你们可要多加留心啊。”岩羊王赛毕托像在嘱咐正要出远门的好兄弟，不厌其烦的对着周秉叮嘱道。

“嗯！赛毕托你也要多保重，我们还会有机会再见的。”周秉将脸颊紧紧地贴在赛毕托的羊背上，做着最后的道别。

浩浩荡荡的羊群在林道尽头和一行四人依依不舍的作别，那头带着阿灶登山的小羊璐亚更是把前蹄扒拉在小妮子身上一直不舍得挪开，直到最后小阿灶哭花了脸才终于和璐亚挥泪告别。

“这些羊崽子差点把老夫也感动哭了，走吧走吧，我们该继续出发了。”

傅海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从包裹里将几副滑雪板拿了出来，擤了擤鼻涕后继续说道：“到了雪道上可就要看它们的了。”

“这是打算用滑雪板直接滑过去！可这里的雪情变幻不定，有把握能穿过去吗？”

对于初次来到北面那赫利雪山的周秉而言，在不熟悉地形的情况下想单凭这两片滑雪板就穿越过这片绵延的雪山，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挑战。

“今天这雪算是几天以来下的最小的一次了，我想这是我们去盐场最好的机会，错过这次机会，等到大雪封山，恐怕我们就无法过去了。”傅海微微皱眉，他也清楚雪山里的情况目前还不明朗，但若错过这次机会他们就只剩打道回府了。

“接下来的路我滑的慢些，你们待会跟紧我就行了。”傅海回头叮嘱了一句，随后拿出两节树杈，准备好了便要朝前划去。

“等一下，我有一个提议，要不傅师傅先听听看？”一直保持沉默的颜渊忽然叫住了傅海，虽然两个人互相有点儿不对付，但真到了该商量的时候还是会商量的。

“傅师傅？”

对于颜渊给自己起的这个新称呼，傅海听着觉得多少有些别扭，这与他那赫利山农把头的派头有点儿不搭嘎。

“无事不登三宝殿，颜师傅有话快说吧。”傅海照着颜渊的口吻也文绉绉的回了一句。

听到这二人给对方起的“新称呼”，周秉已经是嗅到了随时可能有擦枪走火的苗头，看来继那日二人的“武斗”之后，今天颜渊是想要再来一场“文斗”了。

周秉站在一旁没敢吭声，这两人就像是两团随时可能爆炸的气团，无论是被卷进哪一团，周秉都会被撕扯的稀巴烂，对周秉而言最好的做法就是静观其变了。

“颜师傅毕竟是读书人，在院子里钻研学问我比不了你，但说起这北面高地，你应该没有我来的次数多吧？难道颜师傅是打算到前面来带路？”傅海单刀直入道。

“不不不，路自然得由傅师傅来带。但我想……我们的出行工具是否可以换上一换。”颜渊婉转回应道，他这回话的语气在周秉眼中就是一招十分巧妙的四两拨千斤，把傅海的力道一下子给卸了大半。

“哦？颜师傅打算换什么？你若是嫌老夫的雪板不够好的话，那你就自己找棵树造一个去，至于我们几个可就不等你了。”傅海紧咬不放道。这读书人吵架就是不痛快，说话总是慢条斯理的，怎么听着都不太对味。

“这些雪板自然是好的，但我有更好的办法。傅师傅，你敢不敢和我赌一赌，若是我拿出比傅师傅您更好的办法，还请您能够慷慨解囊，让我们体验一把这不一样的出行工具。”颜渊继续诱敌深入，自始至终他都不肯透露这新的工具是什么，这可把傅海吊足了胃口。

“哼，只要你有办法，别说是几百颗琉晶，即使一千颗老夫也掏得出来。老夫来这雪山都多少趟了，就没见过比这滑雪板还好用的工具。”傅海针锋相对道。

“完了完了，这回傅疯子彻底着了颜夫子的道了。”周秉站在一旁看得真切，察觉到颜渊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想来傅海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落入到圈套之中了。

“一言为定。”听见傅海答应了自己的条件，颜渊生怕他会突然反悔似的，赶忙从包裹里掏出了一条通体雪白，看着像棍子似的小物件。

只见颜渊双手掐诀，口中吐出一个“启”字，那小棍子开始逐渐变大，不一会儿就变得和人身等高了。

“好久不见啊颜渊，唔！这里是雪山吗？快让我好好看看，这都有哪些好玩的地方……”听到这根奇怪的棍子突然口吐人言，毫无准备的三人身子跟着颤了一颤。

果然这件器灵一出场就把傅海给震住了，颜渊流露出些许得意的神色，当初为了打造这件器灵可没少让他花费心思。

“‘覆雪’，这次我们打算翻越雪山到北面的那赫利盐场去落脚，这一路上该是你大展身手的时候了。”颜渊一边与器灵说话一边朝着傅海伸了伸手，示意傅海该把琉晶掏出来了。

“竟然是一件有了灵智的器灵，没想到这书呆子还藏了这么一手，行吧，老夫倒想看看这器灵是不是真有传闻中的那么玄乎，琉晶给你。”傅海愿赌服输，爽快的将装有五百颗琉晶的钱袋放到了颜渊的手中。

所谓的“器灵”大多是指在炼制法器的时候，器主通过玄妙手段朝法宝内附入灵识，以此打造出具有灵识的法器。而随着灵识高低程度的不同，则又被分成了不同品级的器灵。

这最高品级的器灵能够像人一样拥有灵智，与人沟通交流毫无障碍。而一些只具有初步灵识的器灵则只能够勉强完成器主所制定的一些简易指令。

除了极少数在打造之时便拥有完整灵智的顶级器灵以外，大多数器灵的灵智都是由器主在后来慢慢培养下而逐步提高的。

譬如颜渊的这件器灵“覆雪”身上就若隐若现的浮现着一道道符纹，器灵身上的符纹越多则说明器主对于器灵的培养也越用心，可以看得出来颜渊当初在打造这件器灵上是花过心思的。

颜渊接过钱袋后一股脑地把琉晶倒入“覆雪”口中，这些琉晶入口后，“覆雪”鼻子上的两个气孔则开始往外喷出了金黄色的气浪。

颜渊缓缓走到“覆雪”身前，先是给了覆雪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随后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朝着傅海又伸出手来，愁眉不展道：“傅师傅，刚才您给的五百颗琉晶看样子还不太够啊，这覆雪也就刚点了个火就没响了。”

“这家伙是想趁火打劫！”

傅海这才发现自己掉入到了颜渊的圈套之中，奈何先前已把话说得太满，于是只好捏着鼻子，不情不愿的又掏了五百颗琉晶重重地拍在了颜渊的手中。

颜渊满脸堆笑的接过了钱袋，而后便把这五百颗琉晶全都地倒进了“覆雪”的口中。

此时“覆雪”周身符纹开始出现波动涟漪，随后一扇小门在侧方缓缓打开，颜渊小步走到门前，深情款款地朝着傅海说道：“傅师傅，请进。”

“哼，你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什么好。老夫倒想看看你还有什么把戏。”傅海抬脚踏入门内，没好气道。

器灵的内部是一片十分宽敞的内舱，约莫能够容纳十来人。其余三人紧随其后进入内舱，颜渊坐在了驾驶舱前轻轻叩了一个响指，随着一阵气浪轰鸣声传来，器灵覆雪开始在雪地上动了起来。

随着器灵覆雪不断的加速，不一会儿周秉竟感到隐隐有一股推背感传来，连身子都不由自主的朝后仰去。

“好快的速度，这器灵果真有讲究！”

傅海像是发现新大陆似的好奇的摸索着这件器灵，一会儿手放这里摸摸，又在那里摸摸，十分的爱不释手，就差直接上手去抢颜渊的驾驶舱来体会一把了。

显然，此时的傅海已经忘了自己方才被颜渊坑了一千颗琉晶这档子事。

“傅师傅，我这手器灵覆雪，可能够让你服气？”颜渊看向傅海狡黠一笑道。

“哪……哪能啊？”

傅海正欲辩驳，只见颜渊将手在舱内的一处机括上轻轻一点，随后整个内舱的两侧竟完全变成了透明。

“好美的雪景啊！”

一看到外头如鹅毛般飘落的漫天大雪，小阿灶激动得喊了起来。其余几人则也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坐在舱内目不转睛地欣赏着外头的美妙雪景。

“还可以这样的？颜师傅，这回老夫算是服气了。”

傅海轻声回应，别看只是简单的让覆雪的舱内变成了透明，这里头颜渊还融入了诸多与光线相关的符纹奥义，可以肯定这件器灵覆雪是颜渊彰显他高超的符纹造诣打造而成的一件杰作。

“论腹黑，这是读书人的强项哇。”

此时周秉在心里头发出一阵坏笑，他细心的察觉到了这“覆雪”喷射而出的气浪已经由黄色变成了蓝色，这也意味着颜渊开始使用自身的灵力来代替琉晶继续催动这架器灵。

“颜夫子这回可是足足坑了傅海近千颗琉晶，傅疯子武斗一流，可这文斗嘛……败的还挺彻底的。”周秉在心里头替傅海默哀了一秒。

然而周秉并不知道的是，这老疯子早就先一步察觉出了覆雪的变化，与其说这是颜渊设的圈套，倒不如说是傅海自愿钻进去的。

看着那日颜渊在岩羊洞里邀月对酌的落寞背影，当时的傅海就已经陷入了沉思。或许自己当初对于颜氏的成见是存在错误的，至少还调查的不够详细。

也正因如此，傅海才会选择自入圈套，献上千颗琉晶以表达那日在岩羊洞内对颜氏妄加指责的歉意，几乎是天衣无缝的“演”完了一整场。

人生海海，当浮一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