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醪糟鸡（2）

三天后，趁庄铭还没到，楚云梦便早早准备起来。

她有预感，借着庄铭这尊大佛，这道醪糟鸡肯定又能在郢都引起一阵吃鸡狂潮！

将野雉拔毛，去除内脏，剁掉鸡头、鸡尾和两根粗大的鸡腿，只留鸡身——此时她想到了另一种吃法，鸡腿她留着另有用处。

将鸡身剁成小块后，烧红铜鼎，放入油脂。待油脂融化发热后，将野雉块投入鼎中翻炒，直至八九成熟后撤火。将早就准备好的醪糟倒入鼎中，同时撒入适量的枸杞，用小火慢煮一刻钟到半个时辰。

醪糟鸡刚煮好，庄铭就前脚踏进了云梦居。此时云梦居中已经只剩特意留给庄铭的一个座位。

楚云梦将装有醪糟鸡的盒端到庄铭案前，刚揭开盖子，她就感觉四周偷来窃视的目光。

她一回头，所有目光便像被发现的地鼠一样快速缩回自己的洞中。

她朝四周笑笑，回头给庄铭介绍：“这是醪糟鸡，主打鲜甜，最为滋补，您尝尝。”

此时她用的是周遭都能听得见的声音。一时又引来许多人窥视。

庄铭拿起木着，夹起一块鸡肉放入嘴中。嚼了几口，眼神一亮，瞳孔因为感官得到极大满足而被放大。

随后，他一言不发快速吃起来，三两下就把醪糟鸡吃得精光。

“润口香甜，回味无穷，比之叫花鸡荷叶、泥土气息包围的原汁原味，更加别具一格。”

此话一出，周遭绿幽幽的眼睛更绿了。口水吞咽声不绝于耳。

“云掌柜，不是说没鸡了吗？为什么他还能吃到！”有人大喊起来，责怪云梦居处事不公。

楚云梦对食客们笑笑：“这是庄先生寄存在本店的野雉，并非一般的走地鸡。”

“什么时候才能有鸡吃？！”有人已经处于暴走的边缘，语气开始不善起来。

“我们伙计去问过了，过两天才有鸡到。最新具体价格，明晚我们将会公布。”

这个回答极大安抚了现场食客暴躁的心。

庄铭瞅瞅楚云梦，压低声音道：“我看这件事，你没完全说实话吧？”

楚云梦假装不知：“先生说什么？这些天确实没有鸡出售呀……除非你愿意再分些你庄园里的给我……”

庄铭死死盯着她，缓缓道：“那云蒙山边的鸡场，是怎么回事？”

楚云梦大眼一瞪，随后恢复正常，笑笑：“先生说什么呢……”

却不再继续说下去，转而换个话题：“先生上次说今天给我讲公卿王侯之家的饮食，可是有空？”

庄铭看她狐狸似的笑容，便不再继续揭穿她，点了点头：“找个安静的地方吧，总不能在这人来人往的地方。”

楚云梦唤来阿田照应大堂，领着庄铭去了大堂隔壁用作住家待客厅的厅堂。

坐定之后，庄铭娓娓道来，期间楚云梦不时穿插询问一些问题，尤其是调味料问题。

她很关心，这个时代，除了丛婶跟自己说的五菜，还有没有其他民间所不知道的菜品；除了盐巴之外，还有什么可以调味，有没有酱油、陈醋、辣椒这些东西，有没有酸辣口的调味料。

深入了解后发现，这个时代的饮食文化确实落后，且受季节的局限太多。

除了五菜，庄铭知道的也只有荇菜这一种蔬菜，还是从某国民歌中听来的。

而楚云梦对《诗经》比较熟，至少还知道荠菜、茆菜这些菜蔬。

可是这些仅有的菜，除了韭菜、大葱和荠菜流传到后世，其他都随着时间的推移，生产力的发展，逐渐湮没在历史的烟尘中。

关于酱，从庄铭处得到的答案，和丛婶跟自己讲的大差不差，基本都是公卿王侯之家用肉类酿的酱，酱油是没有的。

根据楚云梦读史书的零星记忆，酱油似乎是三国时期还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听到这里，楚云梦大概知道，她未来最大的竞争力和杀手锏所在，那就是——酱油。

而酸辣两种口味，这个时代早就有了。

只不过未普及开来，普通人家不知道而已；公卿人家知道，可未必人人有心思在口腹之欲上。

而酒楼也做的是大众生意，不愿在调味料上花费太多水磨功夫，要么没得放，要么就非常豪横一锅乱炖。

这也是这个时代的饮食看起来非常落后的原因。

比如辣味，辣椒虽然没有，但有茱萸呀。

《礼记·内则》中就记载了“三牲用藙”这种做法。“藙”即茱萸，是一种口感辛辣的植物。

由此可见，茱萸作为辣味调料，至少在周代时的宫廷就已经普及了。

除了茱萸外，古代传统饮食中的“五辛”，“蒜、葱、兴渠、韭、薤”，这个时代就已经存在三个。

只不过在这个食材相对匮乏，新食材未被发掘的时代，这些佐料都被干脆当做蔬菜食用了。

楚云梦目前要做的，就是充分从已知的材料中最大限度地提取自己所需要的辣味。

而酸味，在这个时代也并非无法获得。米醋早在周代时就已经存在，面临的同样是未在民间普及使用这个问题。

而她，则要成为那个将千般滋味从宫廷普及向民间的使者，利用知识的不对称，快速致富和扩大影响力，获取自己想要的情报和信息。

想到这里，楚云梦又问：“庄先生，您这边有没有什么书，有较多写到草木的？”

她虽然有些前世记忆，但并不清晰，所以还是想有些文字记载指导，比如《楚辞》、《诗经》什么的。

“嗯……《诗》中还是有些记载的。”庄铭想了许久，才脱口道。

没了？没有《楚辞》？没有《神农本草经》？

楚云梦有些不死心，继续试探：“那有没有一些辞赋类的作品或者医学类的书籍有写到？”

比如《楚辞》，比如《神农本草经》……楚云梦内心默念。

然而，并没有。

她和庄铭大眼瞪小眼很久，对方仍然是一脸望向她：“真没了，至今虽出现过一些名医，但他们并未流传与植物相关的医书。现今的医书基本都是讲病理、针灸、经络方面的。

至于辞赋，哦，楚国民歌确实有提到一些，但都是一些香草之类的，与饮食之道并不相关……”

“先生可有记载楚国民歌的书籍？”楚云梦听到这里，立马打断他。

罢了，也许是现在还没有《楚辞》这个书名，退而求其次，能有一本《楚辞》也不错，至少在香料方面可以有些帮助。

“这个……没有……”庄铭的话，彻底断绝了楚云梦的希望，打断了她内心的自我安慰。

苍天呐，大地啊，难道真要自己全凭记忆、全凭本能去开发新食材、新酱料吗？

虽然她有重新活过的雄心壮志，并且做得也不错，但这样未免通关难度太高了吧！

上天啊，可不可以给自己送一个外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