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 殇然
翌日。
扣山学院，疗伤阁前一片空地。
王行与甄莹相对而立。
“臭弟弟！不要以为我会对你放水！”
她冷若冰霜，骈起的修长玉指上有蔚蓝光波荡漾。
此刻高远苍天蔚蓝，浮云千嶂，大日高悬，泼洒下的光波很是温润，似给她镀了一层朦胧光边，如陨落凡尘的瑶池仙子。
也令人感觉她是那样的遥远不可触摸……
今日有风，飒飒吹动，她衣衫浮动，宛若轻纱曼舞。
“我的好姐姐，我发誓这是我这辈子唯一一次对你出手……”
广袤心湖早已不复平静，在飒飒秋风吹动下泛起道道涟漪，王行深深凝视她那皎洁如玉的温润脸颊，良久才无奈叹了口气，强行抚平了心中涟漪。
他缓缓拉开原武拳架势，神奥难测的狱阳火晕染至身体上下，气轮七重镜的实力毫无保留展现在几人面前。
“你宝贝徒弟只展露了气轮十重境的实力，该不会是不忍心下手吧。”
霍织曦面色古怪，甄莹可是被舒云柔悉心教导多年，实力自然远远不止如此。
“当然不会，也许她还是希望这固执的小子回头是岸吧。”
舒云柔面色平淡。
“小弟，我始终不理解，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不远处，肖薇也是长叹了口气，神色莫名。
“此战甄莹若是胜了，阿行便会一同前往水族吗……”
黛青色的长长睫毛微微合拢，遮映住了陈菲雅波光荡漾的深色瞳孔，她也是神色莫名。
“王行肯定不会是她的对手，毕竟她可是能和小姐平分秋色的女人……”
莉娅看了看陈菲雅合织在身前紧紧撺拢的双手，幽幽出声，心想事情就这样发展也许才对小姐有利……
“……”
陈菲雅默然无语。
……
“我要进攻了……”
轰！
无数道极裂炽痕瞬间漫布六合方位，封锁了甄莹所有可以闪避的路线，他如有超凡弹性般化作霹雳闪电直袭甄莹，宛若长虹贯日。
“震荡纹！”
王行推掌，掌心有灰金色震荡波纹圈圈扩散。
“好呀，你居然还真得忍心对我下手！”
甄莹顿时气急败坏，她玉指疾速轻划，便有无数水线遮天蔽日，横袭四面八方，摧毁弯月掌痕。
“水漩涡！”
空着的另一只手掌心有漩涡状水属真力凝结，与之猛然对轰在一起。
轰！
只是一声巨响，两人一触即离，各自后跳。
“你这五岁还尿床的无能弟弟！”
“？！”
认真观看的几人面色变得瞬间古怪起来。
她素手轻扬，一道硕大水龙卷打着曲线从天而降，将面色陡然变得黧黑的王行死死锁定。
心境剧烈动荡之下他措不及防，被水龙卷当头罩下。
“我没有！不可能！你胡说八道！”
轰！
气愤之下王行周身笼罩的狱阳火陡然大涨，蒸腾得水龙卷不停荡漾，气化不休。
嗡~
水汽掩映下，一道气波丸凝结成型，飞速向着甄莹飞去。
“我胡说八道？”
又是一道水漩涡自掌心成型，吸附住气波丸，与之僵持下来，她骈指连舞，水力幻化成鞭，如千百灵蛇出洞，击打得虚空连连作响。
王行在其内纵横驰骋，左支右拙，欲冲破束缚。
“六岁你还在和人家玩泥巴。”
“九岁你还在和人家玩过家家！”
“而十岁那年，你居然被吴放给忽悠着进青楼，结果两人受不住调戏又狼狈而逃！”
噗嗤~
这是再也忍不住、开始花枝乱颤的霍织曦。
“十一岁那年你受了委屈，还抱着我哭了整整一晚上，鼻涕眼泪都粘在我身上，是我在一直安慰你！”
嗵！
王行彻底被击穿心防，脸色黑如锅底，再也无力招架连绵不绝的水鞭，被横扫跌宕，倒摔在地。
他手脚并用，连连躲避水鞭，而甄莹还在喋喋不休，终于他再也忍耐不住，起身张牙舞爪地向着甄莹猛扑过去。
“莹莹姐！你要是在信口雌黄、胡说八道，我可就真得要狠狠揍你了！”
“来呀，反正你翅膀硬了，也不在乎我了，要丢下我自己闯荡！”
嗵嗵嗵！
两人开始急速交锋，至刚至阳的火焰与至阴至柔的水波不停荡漾在虚空中，击打得大气剧烈动荡起来。
“你这没良心的蠢弟弟，以前什么样子你都忘记了吧！以前的你可不是现在这样话少，油嘴滑舌、谎话连篇，对我说过什么话该不会都忘记了吧！”
“说过什么……”
“第一次见面你就说我很漂亮，像是个小仙女，要认我当姐姐，想天天抱着睡！还说要永远当我的跟屁虫，以后我去哪你就跟着去哪，可是现在呢？”
“你要食言，说话不算话！嘤嘤嘤……”
“……”
王行脑筋急速转动，开始回忆自己以前到底说过什么离谱话。
嗵！
一记火凤凰直冲其胸口，发出沉闷声响，王行又是一个踉跄倒摔而去，手忙脚乱下一个后空翻方才稳住身形。
“莹莹姐，你老是胡说八道干扰我，这不公平！”
他气急败坏，大声控诉道。
“哼！”
回应他的只有一声冷哼，又是一道硕大水凤凰奔袭过来。
“日曜！”
王行终于下定决心开启日曜态，狱阳火如太阳粒子般在经脉内奔涌不休，带来无比强横的力量。
他展开御涡守，阻遏住水凤凰，很快两者皆都烟消云散。
“狱阳火，十四重浪奔涌！”
在日曜态的加持下，真力极其汹涌，宛若无边瀚海腾起百丈狂澜，层层叠叠，奔涌不息。
他急速临近甄莹，就要出拳。
然而——
“弟弟……”
对向佳人好似反应不过来，惊慌失措，长长的睫毛上微悬泪光，露出哀莫大于心死的凄绝表情，令王行陡然心中一颤，强行终止了蓄势待发的武技。
“嘻~”
她露出狡黠表情，趁机拉开距离。
嘭！
又是一道水凤凰清唳出声，纵贯虚空，虽然猝不及防，但还是被日曜态加持下的王行给打散。
“气……气死我了！”
王行气得五脏俱焚，复又猛冲过去，一记铁山肘就要甩过去。
“弟弟……”
微微躬下身子，她素手轻抚大腿，另一手轻轻覆拢樱唇，脸颊绯红，眸中有盈润水波荡漾。
——哎呀，这要是不小心把如此动人的莹莹姐给打坏了怎么办哪……
王行有些呆怔，就连手上的动作也不知不觉停了下来。
“嘿~”
甄莹只是轻轻推搡，他踉跄倒摔在地。
“莹莹姐，你太过分了！”
王行又是气急败坏冲了上去。
接下来甄莹很是古灵精怪，做出种种可爱动作，每每都让王行关键时刻心软，下不去手。
看着这滑稽无比的战斗场面，几个旁观的女人一脸无语，陈菲雅更是不知不觉中死死咬住了袖口衣衫，双目中有熊熊火焰燃烧，那是嫉妒的火焰。
“嗤，小鬼，你怎么连她一根头发丝都不舍得碰，干脆也不要再挣扎了。”
“……”
脑域里，传来红嗤笑不已的声音，王行顿时一窒。
“跟我走吧弟弟……我只是不想和你分别……”
甄莹遥遥凝视王行，眸中有万千似水柔情展露。
“莹莹姐，我不能跟着你……”
他也是遥遥凝视甄莹，良久才冷漠开口道：
“莹莹姐，单凭这些小花招是无法令我认输的！”
斩钉截铁的话语令她陡然一窒，高耸的胸膛起伏不休，显然是气得不轻。
“好！”
她闭目，深深吸了口气，似是下定了决心，良久才睁开双眼，柔润水波如水冻结，渐渐冷若冰霜，寒澈入骨。
“阿行，稍后姐姐会向你赔罪。”
她取下发簪，任凭三千华发披拂而下。
轰！
随后便有真力汹然而起，开始节节攀升，威势大作。
液宫境……
液宫圆满境……
液轮境……
直至液轮五重境方才缓缓停止……
“这才是你真正的实力吗，莹莹姐……”
王行有些苦涩张口，心境剧烈动荡开来，虽然早就知道莹莹姐很强，却没想到会这么强……
这已经是他无论如何都战胜不了的境界了。
——也许就这样跟着莹莹姐走，真的是一件非常不错的事情……
“没错！你若不想和我差距越来越大，便该和我走！”
她素手轻轻上托，便有水龙卷成型，越转越快，发出震耳欲聋的尖锐呼啸声，声势无匹。
嗡~嗡~
一股极其温润充沛的能量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也让王行的实力开始节节攀升起来。
“红……”
王行有些惊诧，所有杂念俱都收敛起来，神棍决定的事情看来是不容改变了……
节节攀升的实力最终与甄莹并驾齐驱，她面色陡然变得难看起来：
“这也是你那神秘高人留给你的后手！”
“没错，仅此一次了……”
“作弊？你宁愿作弊都不愿意跟我走……”
甄莹深深吸气，然而却怎么也压不住内心那股郁结之气。
这股气是如此强烈，如有实质般顺着气管逆涌而上，让她开始哽咽起来。
“难道你就这么抗拒我么，我到底是哪里对不起你了啊……”
晶莹泪花顺着凄美脸颊蜿蜒而下，宛若瀑布，流淌入王行心湖，激起漫天狂澜。
——我又令她伤心了……
——可我跟着她走，就真的不会让她再伤心了么……
“你很好……你真得很好……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王行机械出声，神色木然。
……
回来的路上，三人俱是默然无语，甄莹自顾自走在最前方，压根不给王行说话的机会。
肖薇不时看看甄莹，不时看看王行，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晚上。
王行盘坐在地，心神沉浸入涅盘殿。
红立在岛边，幽幽仰望头顶，天上一轮红日与蓝月正晕胧着柔和光辉。
他顺着红的目光望去，沉默无语。
良久。
“小鬼，现在你明白了吧，我们和你终究只是交易关系，甚至你必须按照我们预设的步骤来。”
红低下头颅，微微俯视着他，莫名道：“所以不要对我再抱持期待了。”
“………”
王行目光倔强，沉默不语。
红摇摇头，率先向着涅盘殿走去，他默然跟上。
夜，越来越深，另一处房间。
肖薇与甄莹俱是无话，任凭窗户大开，习习秋风探窗而入，带来丝丝凉意，吹拂心思各异的两人。
“为什么啊薇薇……”
甄莹突兀张口，话语里满是不解意味：
“我知道，他是想变强以后寻找自己的父亲，可是，我明明不会阻碍到他的啊。”
“甚至，我还会尽心尽力地帮助他一起寻找王伯伯，可是这到底是为什么哪……”
那凄然的泪光在深沉夜色下竟如此明晰可见，肖薇忍不住安慰道：
“莹莹，你不必如此伤心，这不是永别，以后还有机会再见的啊……”
“可我就是怕啊，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再见到他，不知道他以后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他甚至到现在都只把我当做家人……”
“……”
肖薇若有所思，或许小弟确实没有给莹莹带来足够的安全感……
“薇薇，你也很喜欢他，对吗……”
“莹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