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外乡人

夏尔玛主教苍老的声音在漆黑洞穴的上空回荡着，他刚讲到儿时好友卡登承认自己吃人的事实后，突然停了声，他咳嗽着，手里持着的煤油灯晃了晃，他们在地上或是墙上的影子随之晃动，当下的氛围变得更加诡异了。

夏尔玛默默走到一面岩壁前，他缓缓举起煤油灯来，昏黄的光芒照亮了整片石壁，他们眼前出现出现一幅神秘古老的壁画。

他们的视线不知不觉中就被那幅壁画所吸引。

壁画中心是一条巨大章鱼，它的表面布满深蓝的花纹，巨大粗壮的触手向四面伸展，它的眼珠子是金色的，眼窝周边画有一圈咒文，咒文含杂一些几何图案。起初很难发现，走近观察，首先就是看它的眼睛，自然不难察觉那些咒文的存在。

周杭只看一眼，就想起来在哪看过。

教堂圣坛后方的神像——身穿银色铠甲的恩迦巴克，他脖子上挂着一串不太相称的佛珠。

褐色的佛珠上刻满了细密的咒文，充满了不明的几何图形，正如他现在从章鱼眼珠旁边看到的咒文一模一样。

这条神秘的章鱼果然和恩迦巴克存在某种联系吗？

“天啊！”正当周杭还在思考时，郑育康忽然惊呼出声，他转头去看郑育康，从他脸上看到了震惊的表情。

“那些人在做什么？”郑育康不由得后退了一步，声音明显变小了。

“什么那些人？”陆司哲不明所以地问道。

这时夏尔玛不紧不慢地说道，“只有位置站对了，才能看到真相。”

周杭疑惑地看了夏尔玛一眼，听到郑育康对他们说，“杭哥你们过来我这边。”

周杭这才朝着郑育康缓缓走了过去，他一边走一边紧张地盯着眼前的壁画看着，等他走出半米，壁画上果然出现了神奇的变化。

巨大章鱼周遭出现了飘渺的人影，如同从黑暗中冒出来的一只只鬼影。

那些鬼影数量极多，如同寄生虫一般死死黏在章鱼的触手上。

越靠近郑育康所在的位置，那些鬼影愈发清晰了起来。

那是一群人，身穿印度传统服饰，面容凶神恶煞，如同饿鬼一般，撕咬着章鱼的触手。

周杭站定，原本活灵活现的章鱼，此时被撕咬得遍体鳞伤，金色的眼珠子涂上了黑色的颜料，像是被人挖去了眼珠，只留下两个恐怖的黑洞。

此时，郑育康挪动脚步，往周杭走过来的方向走去，壁画的变化令他瞠目结舌，那些可怕的人影逐渐变淡，直至消失。

章鱼金色的眸子泛着浅浅的光泽，整幅壁画充满神圣的气息，散发着令人敬畏的无形力量。

周杭瞧着被人撕咬吞食的章鱼，他回想起之前听到的传说，恩迦巴克是章鱼神的化身，这条章鱼很有可能就是传说中经常提起的章鱼神。

眼前这幅壁画，很难不让周杭联想起夏尔玛主教刚才讲到的故事——六十年前，当时这片区域连年干旱，缺少食物的村民最终干出了丧心病狂的事来，他们开始考虑吃人，并且做出了吃人的事来。

夏尔玛的朋友卡登就吃了人。

夏尔玛的脸被煤油灯光芒照着，眼底却是一片漆黑，他平静地说道，“卡登说，什么都不吃就会死，有人抓了一个外乡人，外乡人是他们最好的选择，不是谁的亲人，也不是谁的朋友，他们像杀猪一样割开那个外乡人的喉咙，那血汩汩流出，就像是喷涌的泉水，有人扑了上去，用力吮吸流出的鲜血，在那一刻，喉咙里火烧的感觉消失了……”

在饥荒的年代，发生这样的事，或许是无法逃避的诅咒。

夏尔玛稍微停了一下，他又咳嗽了起来，等他缓下来后，才继续说道，“你能怪他们吗？没人想被活活饿死，如果要他们死，不如让一个陌生人去死，一个人死了，一群人活下来，不会有人指责他们的。”

卡登带着夏尔玛去到了现场，那是在一个小广场上，广场边上围满了饥肠辘辘的人，他们像是着了魔一般盯着那个外乡人。

外乡人倒在地上，割开的脖子半小时过去了还在流血。

更加神奇的事情还在后头。

他们割下外乡人胸口上的肉，腹部和四肢的肉，割到最后只剩下内脏和白骨。

“不够吃了！你们这些疯子！我要吃！”

“喂喂喂！给我留点！”

一开始有人不满，凭什么把肉都留给他们，他们破口大骂了起来。

下一秒，森然的白骨上竟长出了新的血肉。

刹那间人们产生一种狂热的情绪，手里生锈的菜刀毫不犹豫地往那人身上割下一块块血肉。

外乡人流出的血浸染了他身下的土壤。

讲述到这里，夏尔玛嘴角微微扬起，他缓缓说道，“我就是那个时候认识了他。”

伟大的恩迦巴克躺在血泊之中，他的血肉被人们用刀子割下，又不断重生。

夏尔玛认为恩迦巴克深爱着这片土地上受苦受难的人们。

“十天后，天降暴雨，河水汹涌奔腾，万物复苏，那场雨下了整整七天，恩迦巴克的尸体一直放在小广场的中央，趁着那场大雨，我用手推车运走了恩迦巴克的尸体，走了一夜的路，来到了海边。”

夏尔玛走到壁画前，伸手触摸着壁画上的章鱼，他语气温和地说道，“我把他放在沙滩上，卷上岸的浪花带走了他，海浪轻轻托起他的身体，我还没反应过来，他苍白的身躯幻化成巨大的章鱼，瞬间就沉到海里。”

夏尔玛说那场雨后，村子里的人们全都忘记了这件事，就像是做了一场模糊的梦，什么也记不起来。

“善良的恩迦巴克并不想人们记得痛苦的事情。”

夏尔玛收回触摸壁画的手，转身看向周杭，目光淡然，露出浅浅的微笑，慢慢向壁画一侧走去，他的声音很轻，犹若梦呓，“恩迦巴克让我们这些人活了下来，我至今不知道他为何会来到我们身边，甘愿让我们啃食他的身躯，如同神明一般降临到这个充满苦难的世界，此前我们向其他神明祈祷，未能得到任何回应，当身边的亲人一个接一个死去，我们对神的信仰开始动摇，直到恩迦巴克的出现，他使我明白了一件事，人类并不孤单。”

人类之上，还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他们，等到合适的时机，他就会悄然出现在人类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