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爱人的身份
浑浑噩噩的眩晕，胸口处像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无论如何都喘不过气，四肢是冰凉的，冷到心窝子里面。
“...阿央？”
眼前很模糊，他努力眯起眼睛，才看清了床边沉思人的模样。
这声轻唤，令江央抽离了思索，定定地看着傅承，唇角好像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你醒了。”
江央道。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江央转过头的瞬间，似乎有滴晶莹，从他的左颊一闪而过。
傅承想看的仔细，可这双眼睛，好像一夜之间变成了高度的近视，无论怎么眯起眼睛，都只能看见江央模糊的身影。
这是...
在他的房间。
EASoN送给他，做礼物的那间房子。
傅承几乎是瞬间屏住了呼吸，警惕的目光扫过整间卧室。
只有他们两人。
他深深吐出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江央坐在他床边，只是静静地盯着自己的双手，不知道在想什么。
对于自己昏倒前发生了什么，傅承记不太清楚了，但是脑海里一闪而过的东西，让他瞬间回过了神。“阿央，R.L的内部方案我很快就可以...”
“阿承。”
江央打断了他。
镜片后面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瞳孔，他看不清那里面藏着怎么样的情感。
薄唇轻抿，似乎淡淡叹了口气，随后浅到几不可见的弧度浮现在唇边。
“我还没有给你讲过我的故事吧。”
傅承愣了一下，伸手搭在他交叠的手上，右手遮掩着左手的无名指，在他面前，江央总觉得那枚钻戒，耀眼的有些过于夺目。
“没关系的。”
江央轻轻摇了摇头，蜷起手指，依偎在傅承的掌心。
“母亲她和父亲结婚时，是不被看好的。因为...父亲抛弃了生不出儿子的原配，和有了我的母亲在一起。结婚那天，母亲怀孕了四个月，订好的婚纱也改大了半码。”
江央突然顿了顿，目光似乎穿过了傅承，变得旷远。
“还好，没人看出来她怀孕了。所以我的生日，不是11月20号，应该是7月20号。不过没什么，我那时早产，很孱弱，不是经验老到的人，看不出来。”
“母亲她，很美。”
江央的样子，让人看不出情绪。
“也有同属于美人的人生。”
“那家咖啡店的老板，是我同母异父的亲哥哥。这样一个有着和前夫儿子的女人，却可以挤去江家正夫人的位置，取而代之。”
“如果不是因为我...”
他沉默了片刻，转而换上了淡淡的笑容。
“过几天，我带你去见她。”
傅承闻言，眼睛亮了起来，但随即又笼上了卑微的尘埃。
“我？以什么样的身份呢？”
“爱人。”
这话令傅承瞠目。
江央的眼睛变得格外认真，甚至里面的倒影，全都是他自己。
“我爱你。阿承。”
爱人...
好听到像梦一样的词语。
可是江央微微蹙起的眉心，是他难以控制的情绪。
“他到底想让你做什么？”
EASoN食指和中指尖夹着烟，尾指划过小孩毛茸茸的脸，尾戒映衬着时隐时现的火光。
Elroynn不能理解父亲的话，眼睛因为烟雾而眯起，小手攥上了EASoN的尾指，仰着头，朝他笑。
湿乎乎的小手，仿佛是汗液，EASoN瞬间皱起了眉头，下意识的甩手，烟灰因此弹落在了Elroynn的脸上。
虽然并不会像烟头触碰皮肤那样直接的灼伤，可是突如其来的温度，依旧吓得Elroynn小嘴紧紧抿在一起，强忍着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母亲反复告诫过他，如果在不被允许的场合，发出类似哭泣的声音，是会被严厉的惩罚。
EASoN很满意眼前这个小家伙的所为，甚至微笑着帮他弄干净了脸上的烟屑。
“无论如何，无论你是谁，都是walklyn家族的臣服者。”
EASoN笑着，青灰色瞳孔里却凶光毕露。
“无论是谁需要你成为一柄利刃，你，都在我之后。”
目光注视，可怜孩子精致合身的衬衫上，那第三颗纽扣，黝黑表面上反射的光，很奇怪。
Rosalynn的手，几乎快要拿不住杯子，金发梳在一侧，左耳戴着不易被察觉的耳机。
她简直可以想象得出，自己的丈夫对着亲生儿子说这些话时，是该何等的阴鸷。
可怕。
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最后是这个家族拥有了王权，冷血与偏执简直是刻印在骨髓的东西，这个家族的人，眼里只容得下权力。
难怪walklyn一族只允许有一位王后，就连继承王储，也大都只有一个选择权。
至于为什么所有王室的画像，除了并入王室的王后，再没有任何一个冠以王姓的女人。
每年都会开满红玫瑰的城堡后花园下，掩埋着无数具女婴的尸骨。
walklyn的族谱里，只能有王储。
而像当今国王与其同胞而生的哥哥Kia，几乎可谓寥寥无几。
同是Kia的善良，也给他自己留下了唯一一条生存的道路。
否则例外的失败者，将是后花园陵墓里新的一员。
几乎灭族式的继承法则，逼迫着每一位天选王储，都成为了英明的君主...和偏执的疯子。
她的丈夫，EASoN·Vonn·walklyn，到底是极致的前者，还是癫狂的后者，才会让当年将她锁入房间的那个人，如此畏惧。
不管怎样，EASoN的眼中已经没有父子，面前那个留着自己血脉的幼子，已然被视为了强有力的竞争者。
她的孩子，有危险。
“你就是，小承？”
女人两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将额前垂落的丝发挂在耳后。
恰巧一缕阳光经过，斜斜映在温柔的笑意上。
傅承原本不知所措的眼神，骤然被俘获，一时间竟然变得自惭形秽，眼前也有些模糊。
“阿承？”
江央轻轻动了动他的手，傅承回过神来，一滴泪竟从左眼滑出。
母亲的温暖，他从未见过那样温柔的目光，有母亲在的房间，空气中都是沁人的温暖。
“伯...伯母。”
傅承堪堪抹去眼角的痕迹，微微蹙着眉头，明明笑的灿烂，可眼睛里的光芒，令人心疼。
江央帮女人解下围裙，为了迎接傅承的到来，许久不曾下厨的母亲亲自做了一桌的菜肴。江央心底有些感动，果然从小到大，只有母亲才是唯一懂他的人。
女人的厨艺很好，傅承忍不住多吃了一点，还好胃里如刀绞一般的感觉及时提醒了他，否则再吃多些，又要变得难受。
小猫似的胃口，这个孩子的吃相也让人觉得可怜。准确的说，应该是他的一举一动，都让她不禁恻隐。
“小央那孩子，从小习惯了高强度的学习和锻炼，也沉默寡言的。从7岁开始，几乎就见不到他怎么笑了。”
女人揉了揉手腕，弯起眼睛看他。
“我听过你的事，小央亲口讲给我的。”
这句话令傅承不由得紧张了起来，在他的印象中，所有人口中的自己，都是不堪的。那段回忆中的自己，足以令他自卑到泥泞里。
垂下眼睛，手指有些微微的颤抖。
“很辛苦吧。”
温暖的掌心，轻轻覆盖在他交叠的手背，面前的女人仿佛早就看透了他的伪装。
“伯母..”
“我明白的，孩子。”
傅承抬起头，岁月似乎不曾在这张脸上留下痕迹，和江央有7分相似的双眼，用只属于一位母亲的目光，注视他。
“我只是..我只是不明白，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一切都和我想的那么不一样？”
女人红唇颤了颤，站起身，轻轻将小声啜泣的人揽入怀中。
“没有为什么，孩子。世界上的事情，本来就不是公平的。”
女人轻抚着上下起伏的脊背，骨骼的形状令她莫名的更加难过。
“这是无力改变的。”
“小承，你一定很累，对不对。”
怀中啜泣的孩子，像极了曾经的自己，迷惘地看着面前泥泞不堪的道路，除了哭泣，什么也做不了。
“伯母。”
“会有结果的，无论值不值得，你都敢于面对吗？”
“我...”
傅承抬起头，望着那双和江央很像很像的眼睛，终于点点头。可他却看不清自己的心，不知道那除了江央以外的地方，还有什么。
他还在期待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