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开拓的风险
叶清河朝种子酒店的反方向走了一段时间,前面出现了一些点点的萤火虫似的光,她朝着那些光点继续走着,光点越来越大,很快变成了一排排爱斯基摩人的雪帐篷似的圆顶圆底的建筑,每个小屋都不大,可以容纳几个人,那些点点的萤火虫似的光就是从这些小建筑的窗户透出来的。
这里是火星人的营养舱营地,每个圆顶圆底的建筑都是一位火星人的营养舱,虽然设计的空间可以容纳几个人,但主要是会客方便,每个营养舱只会供一位火星人独居使用。
叶清河穿过几排营养舱,来到了营地中间的位置,这里有几座稍大的舱室,是供长老院的高阶长老使用的。叶清河停在了正中间的,最大的营养舱面前,舱门上挂着一个小匾,用隶书写着“怡阁庐”,叶清河正犹豫着要不要敲门。
“进来吧!”屋内的人似乎已经在等待她的来访,一个安详的声音传了出来。
叶清河应声推门进入,正中间的贵妃榻上斜倚着的,正是刚刚分开不久的仓希长老。
“这么晚打扰您,实在是情非得已。”叶清河抱歉地说,“刚才送一号种子和催化剂去种子酒店的路上,发生的一些事情,让我对明天的培训内容有点犹豫。”叶清河单刀直入。
“去把包牺和炎长老也请过来一起商量吧,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仓希长老缓缓的说道。
叶清河按仓希长老的吩咐,退出了怡阁庐,一会儿功夫,与包牺和炎长老一同返回。这时仓希长老已经莲花坐在了贵妃榻上,静等他们的到来。
待众人都坐下,叶清河最先开口,讲述了刚才在送袁一舟和崔星梦去种子酒店过程中,他们对息壤的理解,以及对种子酒店全息投影和水刃材料的见解。
“这不算奇怪吧,”炎长老最先发话,“这一世的种子我自己检查过,基因缺陷率很低,加之祝余草的加强,他们的大脑神经元,已经激活到了前所未有的水平,根据这些信息,分析出合理的结论甚至直接洞见真相,应该都是正常的。”
“问题是,种子催化剂袁一舟发现这些蛛丝马迹的时候,他还没有喝祝余草汁加强大脑神经元,”叶清河直指问题重点,“息壤吞掉崔星梦的所有推演,是他在崔星梦失踪72小时内,根据地球上,他能得到的已有数据,作出的判断,只是遇到崔星梦后,加了一点洛棠衣的材料信息而已。”
叶清河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而灭蒙画廊的隐形功能和水刃之间的关系,是他仅凭进入灭蒙画廊一瞬间,洛棠衣的紧缩作出的推断,之后看到种子酒店的全息投影设置,他不过是肯定了自己的推断而已。”
“这就意味着即便没有祝余草,这一世的种子,和催化剂的智慧也已经到了近悟境界。祝余草汁只是锦上添花?”包牺问道。
“能这样最好,只怕袁一舟所喝的祝余草纯度极高,而且连喝三杯,如果暂时进入太一真虚境,也不为过。”叶清河看着仓希长老,有点幽怨的说道。
“太一真虚境!”包牺难以置信的口气转向了仓希长老,问道,“您给他的是小种祝余?!”
“而且袁一舟在灭蒙画廊用来转化的息壤,是仓希长老珍藏的紫金壤!”叶清河脑子里浮现出,那个奢侈的紫砂陶罐,整个火星也找不到第二件如此成色的珍品。
“什么?!紫金壤?”一向沉稳,安于世外的炎长老,也不禁唏嘘。
三个人都一齐望向了仓希长老,这位火星长老院智慧最高的元老,在人类的眼中,神一样的存在。
“不错,我是给他用了小种祝余和紫金壤。”仓希长老缓缓说道,没有丝毫的情绪。
仓希长老说完,整个怡阁庐陷入了沉默,上一次仓希长老把这两样东西用到地球人身上,还是两千多年前,那个地球人的名字叫嬴政!这个地球人类称为始皇帝的25岁男子,当年来灭蒙画廊做长老院审查时,与而今的袁一舟确实有几分神似,那双帝王之气的双眸,闪烁着的是洞悉万物的智慧和英武。
仓希长老以为嬴政就是地球实验的终极成果,是火星文明移民地球的希望,所以作为当时的地球实验总设计师,倾尽所能,帮助嬴政进化提升。
嬴政确实没有辜负仓希长老的期望,他创立了秦国后,一统六国,结束了长达百年的混战。进行大规模的,土地和政治制度改革,统一了货币,度量衡和文字,开创了当时地球上的大一统时代,是那一世地球实验室中最亮眼的作品!
可是好景不长,作为刚刚开蒙的人类物种,超前进化的个体,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不良反应。无法驾驭小种祝余,和紫金壤高度激活的大脑,嬴政开始将他无处发泄的能量,用来奴役他还没有完全开化的民众。万里长城下埋葬的累累白骨,南北大运河上漂浮的无数冤魂,都是这个作品在长老院被回归派攻击的污点:他连对自己的同类都如此残忍,我们又怎么能寄希望于,让他延续火星的文明,照拂火星的后人。
这些仓希长老还能力排众议,试图说服长老院说变革都是要有牺牲的。
但是为了巩固自己的中央集权,焚书坑儒,打击异己,就彻底触碰了仓希长老的底线。看着那些自己和开拓派的同仁们,花费千年才传递给人类的文明符号,被他付之一炬,一同埋葬的,还有地球实验中其他优秀的种子,仓希长老只能亲手切断了嬴政的能量源,让他不到50岁就魂归太虚了。
火星人都知道,这段历史是仓希长老内心深处最痛的地方。倒不是因为这个影响到了她在地球实验方面的权威,也不是因为她要亲手毁掉自己精心培育的种子,而是尽管她事后试图尽力弥补,嬴政的暴政和残酷行为,已经给地球实验带来了不可估量的损失与破坏,给这个倒计时文明的未来带来了更多的不确定性。
从那之后很多年,仓希长老很少干预地球实验的种子转化,直到昨天她在灭蒙画廊见到袁一舟。
“袁一舟会和他有什么不同吗?”包牺长老试探的问,叶清河和炎长老心知肚明,“他”指的是嬴政。
“是的,我从他的眼中最先看到的,不是嬴政那样的野心,”重提往事,依旧能感觉到仓希长老的沉重和痛苦,“袁一舟的眼中是宇宙星辰。”
“宇宙星辰?”叶清河不太明白,“长老的意思是?”
“他心中有牵挂,眼中有慈悲,这是他和嬴政最大的不同,所以我说他和包牺很像。”仓希长老看了包牺长老一眼,继续说道,“无论他心中的悲悯是为她还是为苍生,都值得我再试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