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风云际会
就是江钧羽自认天赋卓绝,也觉得二十五岁进位武尊太离谱了,更别说甄公公很可能比之更强。
你说一开始他们没想过刺杀大楚皇帝制造乱局这种事情吗?当然想过啊,大楚安武帝时,派了多少人前往长安?全都是有去无回,反倒还助长了甄公公的威名。
可实力差距太大了,甚至远大于楚国与大青的国力差距,可见甄公公的恐怖,饶是江钧羽自己,到了如今这个时候,对能不能与已经迟暮之年甄公公打成平手都持怀疑态度。
哦,话没说完呢,差点把郑其琮忘了,在以上那些事之外,定州江湖也有着一段故事。
很久以前,有内流沅河自云州流往庐州,落枫盟原本只是寻常河运商户自发联合,后来渐渐演化成门派形式,而后有落枫盟先辈观秋日枫叶之行,自行领悟落枫刀法,传袭至今。
而寒刀门对于定州来说,其实是外来户,在落枫盟在定州叱咤风云之时,寒刀门自成州南迁,两派同习刀法,由此争端不断,直到如今。
而十一年前,寒刀门门主郑其琮与落枫盟盟主陆岩一战,陆岩应落枫之谶言,因年老之故战败,郑其琮却因此战有武尊之悟,成了武尊老末。
“不错,十武尊确为天下武道至强者,可陆重雪究竟是不是甄公公之下第一人,却不可妄下结论!”
见话到此处,江钧羽没再去看手中钓竿,笑着打趣:“师尊莫非是说这天下第二其实是您?”
“害!”江鹤载一摆手:“我是个什么天下第二,半截入土的人了,只是天下能人异士奇多,你也说了,天赋不能决定一切……”
江钧羽这下似乎也听出了自家师尊的意思,试探着开口道:“您是指东燧和慕容衍?”
“不错。”江鹤载点了点头,接着续道:“此二人崛起之路太过诡异,中年成名,却进步神速,如今实力非你所能想象,陆重雪天赋虽震古烁今,却缺了经验,此三人实力或在伯仲之间。”
江钧羽的表情变得非常精彩,实不相瞒,他以往一直以陆重雪和甄公公为目标,现在青鹤奇典终于有所成,没想到却一下子多出来这么多敌手,简直是超级打击!
也就在这一瞬间,江钧羽忽的感到手中钓竿一阵震颤,他心中一惊,有鱼咬钩?但这怎么可能,此地无鱼!
他立刻收回心神,向湖中定睛一看,这才发现根本没鱼,只有一块石头微微压住钓竿,随水波晃动,这才有所震颤。
一旁的江鹤载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幕,微微一笑:“看,这鱼不就上钩了?”
“既然如此,师尊可否为我解惑??”江钧羽可没忘记自己来此的目的,陛下的身体状况才是重中之重。
“呵呵,我又不是百事通,你问我小皇帝是什么状况,我怎么知道?”江鹤载非常赖皮的摊了摊手。
江钧羽瞪大了眼睛,非常无奈道:“您不知道您让我在这钓鱼?”
“怎么了?不行吗?陪老头子我钓钓鱼,修身养性多好啊?”江鹤载非常理所当然,反正这也不是第一回了,诶,就是玩!!
“哎………”江钧羽十分无奈:“您又不是没做过京武卫武主,说是日理万机都不为过,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大事纷至沓来,师尊你这不是添乱吗?”
此话一出,江鹤载立马吹胡子瞪眼了,拿起手边的闲置鱼竿在江钧羽身上敲了下:
“嘿,还学会跟老子顶嘴了是吧?还大事纷至沓来?就灵武军那点小事,又不是陈鸿哲打进来了,你怕个屁啊!!”
“诶诶诶,君子动口不动手,您这叫站着说话不腰疼,顾谚承也不是善茬,一个处置不好,引蛇出洞就成了放虎归山,怎么不算大事了?”
话落,江鹤载倒是没再说什么,认可的点了点头:“这顾谚承倒是个人才,只是非我大青之人,实属可惜啊!”
随后他又看向江钧羽,语重心长的道:“你也别太把这什么京武卫武主当回事儿,要知道休息,你虽有青鹤奇典傍身,却也要知道养生,这才能活的久,明白吗?”
您要不要自己听听自己在说啥不?前脚叹息顾谚承不是大青俊杰,后脚让我对这些事别太上心?
但既然说到此处,江钧羽很是认真的起身行礼道:“师尊曾教导我,助大青统一天下乃是京武卫最重要也是唯一的任务,十一年来,钧羽一日都不敢忘!!”
说这话时,江钧羽眼中神色坚定,江鹤载能从其眼中看到一种名为信念的东西,他回眸和江钧羽对视,沉默良久。
“哎……也罢,你如今之执,是老夫之过!”说着, 江鹤载起身,拍了拍他的肩头:“只希望你真能得偿所愿,莫要与为师一样,搞得一地鸡毛,什么也没得到!!”
“钧羽定不负师尊所托!”江钧羽再度作揖行礼。
却见江鹤载摆了摆手:“不,并非为我,你既然有如此信念,就该更加贯彻,这不是师命,也非圣谕,而是你江钧羽自身的愿想,此不负黎民,不负苍生之道;为师希望能看见你‘千钧之羽,云起龙骧’的那一天!”
江钧羽看着师尊远去的背影,并未答话,只是眼中神采奕奕,当自己从师尊手上接过武主之位时,师尊就一直反对他全身心投入其中,如今终于改变了看法,这对江钧羽这趟大漠之行来说,也不算全无收获了!
不过,他还是不相信自家师尊对陛下之事一点想法都没有,急忙追了上去,再度开口询问。
江鹤载见他又提起此事,有些不耐烦了:“我说你小子,从进了此地之后就一直在我耳边吧啦吧啦,难不成你来找老夫就是只是为了这件事吗?”
“是啊!”江钧羽很是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那不然呢,我闲着没事干抛下那么多公务,过来陪您钓鱼啊?
江鹤载也没想到他这么直接,把他接下来的话全部堵死了,他非常郁闷的道:
“害!徒大不中留啊,想起我刚捡到你时,多么可爱的一个小孩子,现在怎么就成这样了呢?”
额…………江钧羽非常无语:“师尊,那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吧?”
“那怎么了?三十年很多吗?也没过多久嘛,我说是就是,反正你今天不许走,多陪陪老头子,要是我心情好指不定还给你一点奖励!!”
好吧,您老活了近百年确实厉害,三十年好像确实不算什么,不过什么叫心情好有奖励?合着刚才说的什么都不知道是骗人的是吧?
“常言道‘言而有信乃君子之道’,师尊如此反复无常,此非君子所为!!”
这两个字似乎直接戳到了江鹤载的痛点,他跳脚道:“我呸的君子之道,当年莫玉南那个糟老头子就跟我说什么要尊老,老子刚一收手,他就搞偷袭,不然哪来的什么北仙南甲?我呸!!”
江钧羽那敢说话啊,这事他完全没发言权啊,莫玉南什么人物?死的时候都是甲子前了,师尊与其交手还要再往前推,北仙南甲的真相现在哪里还有人知道啊?
不过他已经不止一次听师尊提起这件事了,看起来确实是对这件事耿耿于怀,不过为了老人的身体考虑,他还是开口安慰道:
“师尊息怒,这莫玉南仙逝多年,您老如今活的比他久,江湖地位也比他高,有什么好生气的呢!!”
可江鹤载听了这话,却又炸锅了,猛地回头看向江钧羽,恶狠狠道:“仙逝?他也配仙逝?暴毙!暴毙懂不懂!!”
“好好好,徒儿明白徒儿明白,师尊消消气,消消气!”江钧羽也很委屈啊,莫玉南这种实打实的江湖前辈,不仙逝说什么?
“哼!气死老夫了!”说着,江鹤载恶狠狠的指着江钧羽道:“老头子我现在很生气,你今天的晚饭没有了!!!”
…………
事实证明,江鹤载还是一个“慈祥”的老人,江钧羽最终还是上了饭桌,不过比起老人的大鱼大肉,自己这边的咸菜米粥就显得有些寒碜了。
“怎么样?很多年没吃过这般朴实无华的东西了吧?”
“那倒没有……”江钧羽摇了摇头:“钧羽也时常吃些米粥,以警示自己,大青民众任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
“哎,倒也符合你的性格。”江鹤载轻叹一声:“其实现在比起当年已然好了不少,当年我们连咸菜米粥都没得吃,不知何时就会曝尸荒野,可大楚皇帝却置若罔闻,大青起事,战火燃及,非我之愿,可却不得不做!!”
“师尊成为大青武主多年,享尽富贵,如今还有如此赤忱之心,令钧羽敬服!!”
江鹤载见此,眉头微皱,想起方才对方的说法,不禁开口:“莫非你已陷于富贵之中,日渐沉迷?”
“倒也不是,只是最近时常觉得劳累,总需放下正事才可身心轻松,不知何故!”
“你的问题很简单,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大青并非缺了你就转不动了,别什么事都亲力亲为,适当休息才是正途,配上青鹤奇典,不消数日便可痊愈!”
一听师尊还有后文,江钧羽倒也没再说自己的事了,立刻开口问道:“那陛下之症状,又是何故?”
却见江鹤载摇了摇头:“我未亲眼目睹,不好下论断,不过恐怕他的情况与你一致,这小子从小做事就认真,当了皇帝之后更是如此,如此积劳,其武艺又不顶尖,有此症状也很有可能,需精心宁神,剑门台清心玉可挡此灾!!”
“这一点我也想到了,可清心玉被玉儿带走了,所以我才来问问师尊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
“既如此,恐怕只能让高熹这小子闲一闲了……”说完这句,江鹤载收了聊正事的严肃,转而道:“我听说,江玉这小子,在长安被人教训了?”
原本还正考虑应对办法的江钧羽,听到这句,回过神来:“嗯,临王世子陈酌,其剑法超绝,甚至还战胜了郁慈,虽然后者一战略有水分,但其武道天赋已经可窥一二!”
江鹤载常年隐居,倒是真不知道击败江玉的人就是临王世子,这下他的脸色一下便严肃起来:
“陈酌?是个人才,此人才是京武卫应该重点盯防之人,临王一脉皆非常人,你要小心才是!!”
“钧羽谨遵师尊教诲!”江钧羽拱手行礼,大青之人,不可能有人会小看临王一脉,对临州陈家,江钧羽几乎是给予最高重视,甚至比起长安庙堂诸公的投入还要更多。
“对了,说起江湖,师尊可知庐州遗迹之事?”
“庐州遗迹?这倒是并未听说,莫不是你昨日所收书信提及?”江鹤载确实不知此事。
“不错!!”
接着,江钧羽就把庐州遗迹之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随后问道:
“师尊可有兴趣前往一探?”
可江鹤载听了这话,却是非常无语:“嘿,你小子故意的是吧?老夫这么大一把年纪了,千里迢迢的从云漠跑到庐州去?怕不是走到一半就暴毙了哦!!”
“哎……十年前成州秘境我因武道不成未能参与,此次又因琐事缠身无法前往,实乃遗憾!!”
“不如让玉小子去,万一有所收获呢,燕家不过土鸡瓦狗,还包场遗迹?真是脸大!!”
“这?恐怕不太保险吧,玉儿毕竟是京武卫少主,若在千里之外有所损失,恐无法及时救援啊!!”
听到这话,江鹤载又吹胡子瞪眼了:“那怎么了?有危险又如何?难不成京武卫少主就是个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一点磨难都经受不得了吗?”
“可临王陈鸿哲不就是这么养自家世子的……我行事保守一点……”
“嘿!!你还顶嘴是吧?临王也是你能学的?玉小子要是有陈酌一半厉害,你还至于在这里跟我说这些??”
好吧…………我居然无法反驳……
“虽然如此,可遗迹之中情况复杂,机遇与风险并存,玉儿未达宗师,恐无法妥善应对!”
“那又如何?玉小子若想接过武主之位,就该有这番磨砺,若能顺利度过,岂非好事?”
“这……”江钧羽沉默,这确确实实是一个极其难得的历练机会,此非游历江湖之历练,而是实实在在的生死时刻:“您似乎……有些着急?这是为何?”
却见江鹤载缓缓起身,背负双手,踱步至小湖旁,抬眼望向前方茫茫云漠:
“呵呵,非是老夫着急,而是天意如此,如今十武尊分立天下,暗中有多少人蠢蠢欲动;楚国天骄众多,极地蛮族复兴,百岳蒸蒸日上,我大青亦是人才辈出,就连武州都有个顾武盛横空出世!”
说到这,江鹤载回过头,望向神色凝重的江钧羽,一字一句道:
“此风云际会,沧海横流之时,天地变局已至,这天下未来如何,并不看我这把老骨头,也并非你这被琐事缠身之武主,而是年轻一辈,若是潜龙伏虎,自能凤翥龙翔,若是孱弱蛆虫,自然如渣滓浊沫,随风起消散无形!”
“至于孰龙孰虫,此非你我所控,还需等后人评说!”
(第一卷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