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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变故

夜市千灯照碧云,高楼红袖客纷纷。

黑夜降临,而大楚之国都,长安城却并未因此沉寂,反倒笙歌鼎沸。

今日是长安灯会,亦是城中百姓出行夜游玩乐的最佳时机,整个南市此时正笼罩在一片熙熙繁闹之声中,就连整个朱雀大街都是热闹非凡,盛况空前。

在一片欢闹声中,朱雀大街尽头,那原本应该紧闭的宁德门突兀的发出一声闷响,惹得正身处朱雀大街的许多人回首而望。

下一刻,厚重的宁德门缓缓而开,有一道高大人影自远处灌着月光飞速接近。

直到此人进入长安城,人们这才发现,这非是什么高大人影,而是有人纵马疾驰而来。

纵马之人飞速掠过城门后段,然后高举手中信卷,高声道:“明州急报!闲者避让!!”

讯使声音不大,甚至带着几分喘息,但速度却是未减,一晃眼便已在百步开外,有老者见此,眉头紧皱,显然是知道战事出了变故。

“明州急报!!!闲者避让!!!”

有刚刚从东市驶出的显贵车驾,见状也迅速停车,坐在马车外怀抱大刀的门客眯了眯眼,很是警惕的感受着四周。

“明州急报!!!闲者避让!!!”

马匹飞快掠过街面,可下一刻,前方的路径上却出现一个正蹲在街道上捡小玩具的孩童,讯使心中一惊,迅速提缰避让。

可原本的冲击速度过快,并没有给他留下太多反应时间,他刚刚做出动作,马匹就已经到了孩童身前。

虽然他已经全力避让,不会正面撞上孩童,可如此快的速度,即使是稍稍蹭到,对于一个孩童来说,也是致命的。

关键时刻,一道青色身影忽的闪过,正待操控马儿来一次紧急跨栏的讯使微微一愣,而马儿动作未停,在确定了前方并无障碍之后,他回眸而望。

青袍男子此时正摸着方才那孩童的小脑袋瓜,面带笑容的说着安慰的话语,男子身后长发高束,赤色发带随风飘扬,其腰间挂着黑白两把宝剑,剑柄尽头的腰带上,别着一枚青竹玉佩。

见到此物,讯使心中闪过“临王世子”几个字,但他没时间多想,随即迅速回眸,再度飞速朝着朱雀门疾驰而去!

“呼!!”齐芷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还好你轻功够高,不然还救不下这孩子!”

青袍男子当然是陈酌,齐芷这时才和姜雁箐从稍远处赶来,几人自然是去长安灯会玩一玩的,却没想几人打个招呼的功夫就遇上了这件事,好在陈酌离得稍近,轻功又不错,将孩童救了下来!

陈酌摆了摆手,示意这都是小事,眼睛却是一直盯着讯使离开的方向。

明州急报吗?若是顾谚承没有守住打下来的城池,怎么会是明州急报??

“喂,你想什么呢?这么认真?”齐芷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哦,没什么,我们快走吧,轻梦还在兴庆湖旁等我们呢!”

“好啊!合着你刚才呆愣愣的就是在想小轻梦是吧?”

陈酌人都傻了:“不是,我可没说啊,你这什么曲解能力,我可不背这个锅!”

这一说,齐芷就更气了,正要上手给陈酌腰间来一下,有稍显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这位公子……”

众人闻言回眸,这才发现是先前那孩童的娘亲跟了上来,可还没等陈酌说些什么,那孩童的娘亲却忽的俯身欲跪,吓了三人一跳。

齐芷赶忙上前扶住了她,说道:“您这是做什么?”

“民妇……民妇只有这一个孩子,刚才若不是公子出手相助,此时恐怕……恐怕……”

陈酌一听也明白了,不过他救人也不是为了这个,于是笑笑:“不必如此,只是日后还是要将孩子看护好,注意安全才是。”

…………

“宫门重地,止步!!”

朱雀门前,讯使急忙停马,高举手中信卷,冲着城墙上道:“京畿讯使,明州急报,还望大人打开宫门,我有紧急军情呈递陛下!!”

城楼上没了声音,片刻后,朱雀门缓缓打开,有甲胄军士走至近前,仔细打量着讯使。

讯使立刻翻身下马,从怀中取出京畿府衙所给信证,军士伸手接过,展开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后,点了点头,将信证递了回去。

“行了,进去吧,马儿我们就先替你看着,过后来取便是!”

“多谢大人!”讯使点了点头,将信证收好,大步入了皇城。

宫城大内,皇极宫后方的小殿之中。

齐睿正看着桌上的西南舆图默默沉思,这次贾盟几人倒是不在,他身旁只有一位甄公公。

“陛下,夜已深了,该歇息了。”

“无碍,近来诸事纷杂,朕如何能睡得着?”齐睿紧盯着明、武二州的舆图,似乎正思考着什么,随后又忽然想到什么,开口问道:

“对了,赫连虎遇伏一事,有眉目了吗?”

甄公公微微摇头:“没有,姚御史稍早些曾来禀报,赫连虎遇伏一事诡异得很,根本无从查起!”

齐睿眉头一皱,你别看他现在看的是灵武军之事,但心中更加关心的其实是和北方三蛮的关系。

尤其是在如今不得不与南青开战的情况下,赫连虎的遇袭,几乎是切在了大楚的命门上,若是不早点查清真相,恐生祸患。

想着,齐睿揉了揉眉心,又开口问道:“监察司的人可出发了?”

“监察司中丞宗甫,已经赶往营州!”

齐睿一愣,抬眸看了一眼甄公公,见对方不像开玩笑,这才点了点头,转而问道:“澹州情况如何?”

“澹州………”甄公公稍稍顿了下:“郭和泰沿江布防,净天军未有异动,应该暂时没有威胁!”

似乎是堆积的怨气已经忍耐到了极点,齐睿猛地把手中之笔一掷,愤然道:

“没有威胁?朕动员三州军力,郭和泰就只能做到沿江布防?这些军将世家,果然全都靠不住,尽是废物!!”

甄公公行礼:“陛下息怒,先前澹州武军反叛对局势影响过大,郭和泰能做到稳住局势已然不易,等稳住阵脚,到时便可发起反攻!”

齐睿如何不懂这个道理,只是最近不顺心的事情实在太多,找一个发泄口罢了,甄公公声音虽小,却犹如富有魔力一般,将齐睿焦躁的情绪慢慢抚平。

就在此时,殿外忽有尖锐声音响起:“京畿讯使,携明州军情晋见!!”

此言一出,齐睿与甄公公都是一愣,随后对视一眼,显然想到了一处去。

讯使虽然在大楚地位斐然,甚至可以说得上见皇帝次数最多的人,可如此深夜,还有讯使穿过层层防护,来到皇帝面前,这可就是大事了!

“宣!”齐睿也顾不得什么赫连虎,什么澹州了,连天子仪容都不顾了,直接绕过屏风向外走去。

而甄公公则在齐睿出声的一瞬间直接闪身不见,再回来时,手上已经拎着一个讯使回了小殿。

这位常年奔波在外的讯使差点人都吓晕了,因为是皇极宫常年不用且又是夜晚,所以附近的宫灯并不算亮,自己原本在小殿外候着。

忽然就感觉到身边一阵妖风拂过,然后整个人就飞起来了,有那么一瞬间, 他还以为自己遇见鬼了,等再回神,自己已然到了圣上眼前了。

不过作为讯使,其心里素质也是非常好,只是因方才之事稍稍愣了愣,然后立即取出手中信卷,递给了甄公公,随即俯身跪拜:

“信卷由灵武军都督顾谚承自明州递出,因其为密函,故讯站不知详细,还请陛下亲自过目!!”

甄公公伸手接过信卷,缓缓走至齐睿身侧,却见齐睿面色十分疑惑的再度问道:

“你再说一遍,这信卷由谁从哪发出?”

“灵武军都督顾谚承,自明州递出!!”

齐睿再次确认这不是自己听错了,有生以来第一次露出了那种怀疑人生的眼神,他转头看了看甄公公。

等到从甄公公手上接过已经去了石封信卷,齐睿都有点不太敢打开了,顾谚承能从明州发密函,这代表了什么不言而喻。

等到看见信卷上“灵州城”三个字,齐睿差点没一头栽倒过去,顾谚承?你也叫陈鸿哲是吧??

原以为灵武军连下武州八郡,已然是战略奇迹,可顾谚承告诉你,不,这还是小意思。

臣送圣上您一个大惊喜,您不是觉得从宁州南下朝斜道有定山关与灵州、山松城拦路,太困难了吗?

那臣就再厉害一点,我直接一路北伐,收复泉海、浮台、西原、灵州,替您解决了这个后顾之忧!!

现在反倒是定山关处于半孤立无援的状态,若是宁州军此时南下,配合顾谚承前后夹击,那就是飞龙骑脸,不知道怎么输!!

看见这一封军报,齐睿差点没直接笑出声,南青那群蠢货在干什么?顾谚承跟逛后花园一样把灵州拿下来了?如此大功,该赏!!

可到了此时,齐睿才想起自己刚刚才拟好敕封诏书,正是封顾谚承为武州太守兼四郡郡守的那一套方案,可此时知道了此事,这点封赏显然是不够的。

“甄公公,快去把朕方才送出的诏令追回来!!”齐睿一挥手,冲着甄公公道。

甄公公闻言身形稍动,正要闪身离去时,齐睿却又再度开口了:“诶,等等!!”

原本已经蓄势待发的甄公公来一个急刹车,一把老骨头差点没整散架喽,他再度回过身来。

齐睿这边却开始摸着下巴考虑了起来,余光注意到还跪礼在地的讯使,他一愣,摇头笑笑:“行了,起来吧,这里没你的事了,去监察司领赏去吧!”

讯使作为官方体制人员,自然是不存在奖赏这种东西,显然是现在齐睿心情很好,讯使闻言也是大喜,连忙高声道了好几声陛下圣明云云才离开。

等他离去,齐睿原本欣喜的脸色却立刻沉了下来,他眉头紧皱,似乎在做着什么非常重要的决定,许久才再度转过身来,缓缓开口:

“不,之前的谕旨不用追了,直接再追加一道,就加封顾谚承为武州观察使,加节;顾武盛为武州郡郡守;曲博才为武州长史……至于其他的,还是照例让吏部自己琢磨吧!”

闻言,甄公公一怔,在皇城大内待了几十年的他,无论是旧制还是安武帝新制,亦或是明帝时新旧混合制,他对官职的品级与权利大小可谓是非常了解。

他实在没想到,齐睿细细斟酌了一番,居然就给灵武军这样一个交代,方才那一大串,估计也就只有一个“加节”算是实封。

“遵旨!”

不过甄公公可没心思去想齐睿究竟又想到了什么,只是淡淡拱手行礼,随即飞身离去。

甄公公离开后,齐睿静静立在小殿前厅许久,直到有一抹月光掠过窗沿撒进屋内,他才缓缓回神,叹息声悠悠传遍整座小殿。

也在这一瞬间,有黑影自殿侧阴影中走了出来:“圣上何故叹息?”

齐睿对此人的到来并不意外,听到问话,只是摇头一笑:“没什么,你所来何事?”

秘使拱手一礼:“净天军不过阵痛,臣一直认为,我大楚最大的问题就是藩王林立,如今景王已死,圣上可有下一步的计划了?”

这番话完完全全切在齐睿的死穴上,他皱了皱眉:“你有何良策?”

“若是臣所料不差,有人要离京了!!”黑衣笼罩之下,声音扭曲冰冷。

齐睿初听这话时,下意识的想到了陈酌,可随后就意识到,陈酌和齐芷都还未完婚,他走个屁。

话说这件事礼部已经筹备很久了,只差自己一声令下,想来等此次陈酌伤愈之后,便可以提上日程了!

可既然不是陈酌,他说的又是何人呢?似乎想到了什么,齐睿立刻摇了摇头:

“此非上策,且不说其身边有多少高手随行,若是一击不成,后患无穷,这些年来的布置全部付之一炬,绝对不可!”

秘使隐藏在黑暗之中的面孔泛起愤恨之色,袖中拳头攥紧,可最后还是只能盈盈一礼:“是……臣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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