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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秀秀一出屋,便站在院子里使劲儿的吸了一口气,屋里的氛围让她感到压抑,事是好事,可秀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是尹媒婆的虚情假意,还是罗媒婆带刺儿的眼神儿,仰或是周艳艳对着她的笑容,来相亲的周艳艳才应该是关注的焦点,怎么来的三个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她的身上,秀秀心里发毛,浑身不自在,她坐卧不安还有一个原因,秀秀是想早点给天明去通风报信,她相信,周艳艳应该是三哥的菜。秀秀一直认为以前来她家相亲的姑娘根本不是嫌弃天明结婚以后要一直养着有病的大哥,而是天明没有看上人家,他故意当着姑娘的面恶语相向,知到把姑娘气走,秀秀也明白那几个来相亲的姑娘的用意,拿她大哥说事,不过是给她们自己留点颜面,找个台阶,省得被人说是因为天明没有看上,脸上挂不住。天明喜欢对跟他相亲的姑娘评头论足,每回天明在她面前数叨人家,秀秀总要拍他一下:“三哥真坏。”接着,忍不住捂着嘴“哧哧”的笑,所以,只有秀秀了解天明,三哥的眼光高着呢。 秀秀在院里透够了气,便去了大哥的屋里,天晴已经醒了,他靠在炕柜上,嘴里神神叨叨的不知在嘀咕什么,一看到秀秀,立刻露出笑容,拍着炕让秀秀坐,秀秀坐在炕沿上,轻声细语的说:“大哥,家里来客人了,其中有个姐姐,你猜是干什么来的?”,天晴盯着她只是一个劲儿的傻笑,秀秀会哄天晴:“我大哥真聪明,没错,是给三哥说的对象来,姐姐可俊了,三哥肯定喜欢。”秀秀拉过天晴的一只手,说:“我们俩手心手背来猜猜,出手心就是天明和姐姐能成。”她把不能成的手背给省略了,意思是提醒大哥出手心,秀秀喊了一声:“ 一二三。”秀秀出的是手心,天晴捏着拳头却在向她身后张望,秀秀一扭头,看见周艳艳正站在她身后的屋门口,周艳艳对她笑笑说:“你大哥挺可爱的。”。周艳艳舍身换亲是一种无奈之举,因为她年迈多病的爹娘也需要人照顾,哥哥讨上个媳妇,这方面全家就有了保障,她也就没有了后顾之忧。“姐姐,”秀秀一声呼唤,打断了她的思路,她对秀秀友好的点点头,秀秀赶紧起身,指着天晴说,这是她大哥,这个家以前差不多全靠他撑着,他现在病了,需要人照顾,虽然他得的是精神病,其实他一直都是很乖的。鬼使神差的秀秀又冒出一句,为了他大哥,她什么都愿意做。周艳艳拉住她的手,话赶话说:“那我要是提出咱们两家换亲你也愿意吗?”秀秀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周艳艳说的换亲是什么意思,瞪着一双大眼睛迷惑的望着她。“,就是我嫁给你哥哥天明,你嫁给我哥哥周大龙,以后咱俩就是姑嫂亲”秀秀这回听明白了,她一下子缩回手来,满脸惊愕,她还这么小,嫁不嫁人她想都没有想过,更何况是换亲,哦,难怪刚才坐在她们面前的感觉是怪怪的,原来两个媒婆和周艳艳已经串通一气,一直在打她 的主意,秀秀懂了,周艳艳这意思是奔着换亲来的,说白了,就是奔着她来的,姐姐嫁不嫁给她三哥,秀秀才是这场婚姻的关键,这都是哪跟哪呀,秀秀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小脸憋的通红,突然,她听到身后的大哥“嗷”的一声怪叫,紧接着,一个枕头“嗖\\\的从她身边飞过,砸在了周艳艳的头上,周艳艳捂住头“哇”的一声,秀秀扭头一看,天晴站在炕上,紧握双拳,嗓子眼儿里发出怒不可遏的低吼,他呲牙咧嘴,两眼冒光,脸色铁青,秀秀被他狰狞的模样吓住了,一个劲儿的叫哥,周艳艳醒悟过来,掉头就跑,两个媒婆听到动静赶到房间,一进屋看到狂躁的天晴那般模样顿时吓得身软腿僵,浑身瑟瑟发抖,从后面跟过来的郑淑玉先是一怔,很快稳住神儿,她把地上的枕头捡起来放到炕上,然后问秀秀,天晴这是受到什么刺激了,秀秀哭着说她也不清楚,郑淑玉示意两个媒婆先出去,罗媒婆嘴里喊着:“我娘吔,吓死个人了,这媒咱也甭保了,赶紧往家走吧。”,尹媒婆一句话没说,她还没有缓过神儿来,尹丛梅和罗思萍互相搀扶着离开了,两个媒婆一走,天晴马上安静下来,他坐到炕上,拉着秀秀的胳膊,抚抚她的头,又咧着嘴笑了,这屋里鸦雀无声,似乎不曾发生过任何事情,秀秀的泪花还在眼眶里打转儿,脸上却强露笑颜,迎合着大哥,她生怕哪一点出现不慎,又会引起大哥的勃然大怒。郑淑玉惊诧的盯着天晴,她怀疑儿子这是装疯卖傻,他根本就没病,她对天晴说:“儿呀,妈知道你心里憋屈,可你这样折磨自己,你也是在折磨我们全家呀,这么长时间了,你是真疯,还是故意装傻,你给妈妈透个底儿,也好让妈妈这心里踏实。”,天晴左歪一下头,右扭一下脖子,傻呵呵的咧着嘴笑,又开始翻滚眼珠儿。秀秀心情平静下来,她明白了,天晴是不想让她换亲才故意面露狰容吓唬周艳艳,这说明大哥心里有一块儿属于他的神圣不容侵犯的领地,这块儿领地圈着的就是他对这个家庭的一份骨肉亲情。

秀秀把周艳艳来相亲的条件对妈妈说了,而且告诉妈妈,大哥是听到换亲才用枕头砸她的。郑淑玉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换亲?你才多大呀,简直是瞎胡闹!”,郑淑玉没想到在农村这种沿袭已久的习俗,会出现在自己的儿女身上,秀秀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便被人算计到换亲的习俗里,郑淑玉坐不住了,她要去找周艳艳问清楚,真若如此,干脆就别让天明跟周艳艳见面了,她担心,万一天明看上了周艳艳,同意换亲,秀秀就成了他哥哥婚姻的牺牲品,郑淑玉有些懊悔,表面上,周艳艳长相甜美,性情直率,暗地里,不知有多少花花肠子,她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郑淑玉跟自己置气了,初见周艳艳,她还觉得这姑娘能入她的眼,而现在,她恨自己没有长一双识人辩物的法眼,她自嘲的一笑,还法眼呢,发炎差不多!她就是一个睁眼瞎!郑淑玉现在最担心的是天明那头犟驴,周艳艳是有备而来,他如果抵御不住周艳艳的诱惑,犯起混来坚持要让秀秀换亲又该如何应对呢?以防万一,郑淑玉决定让秀秀到县城去,让鹃子帮秀秀找个工作,秀秀有了稳定的工作,再处个称心如意的对象,然后嫁人,跟鹃子一样,就留在城里。周艳艳换亲的目的没有达到,自然就死心了,话又说回来,天明脾气是犟了点,但他对秀秀还是真的疼爱,在三个哥哥里,秀秀跟天明也最亲近,天明不会让妹妹跟他去换亲,正想着,就听秀秀说,周艳艳的哥哥叫周大龙。周大龙?这个名字怎么有点耳熟呢,她想起来了,上次跟朱培钟要硬闯她家院子的人就叫周大龙,还险些跟天明打起来,不会这么巧吧,那个周大龙相貌丑陋,一副凶相,周艳艳长相甜美,不可能是兄妹, 也许是同名同姓,这方面,郑淑玉并没有过分纠结。 现在应该去告诉尹丛梅,周艳艳和天明不合适,这事到此了断,赶紧把她们打发走。郑淑玉让秀秀守着天晴,她匆匆去了北房,当她跨进正厅的门槛,没见动静,这才发现,房间已是人去屋空,郑淑玉怔了一下,她在天晴屋里一直冥思苦想,完全没有留意到三个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院子, 郑淑玉松了口气,心里想,这样也好,免得当面拒绝人家姑娘,彼此都尴尬,如今,周艳艳能知难而退,还算她有自知之明。 秀秀坐在炕沿上,虽然她是在陪着大哥玩,却也是心情沉重,秀秀打小就想为这个家做出点贡献,她在平淡的日子里做着平淡的贡献,平淡的贡献又让她觉得自己在这个家里实在是平淡无奇,她想为这个家做一次大贡献,可什么样的贡献是大贡献,她一直不知道,现在她知道了,如果,她说的是如果,如果天明看上周艳艳了, 而且保证结婚以后会共同照顾大哥和妈妈,她愿意把自己贡献出去,用自己换取天明的幸福,天明幸福了,大哥和妈妈的幸福就有保障了,大哥和妈妈幸福了,她就是给家里做出了大的贡献,秀秀就是这么理解贡献的,秀秀和周艳艳的想法,其实是殊路同归,最终都是奉献自己,成全兄长,以此来保障全家的幸福,其实这种想法实在天真,而且大错特错,试想一下,女儿委屈自己,失去了一辈子的幸福,哪个做父母的会心神安宁?心神不得安宁,又何谈幸福一说!在农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几乎都成了一种固定模式,男女双方结亲拜堂时才第一次见面这种事屡见不鲜,是麻子、还是瘸子,在掀开新娘盖头的那一霎那,反悔这两字就被送上了道德的绞首架,只得认命,有这么个说词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只兔子满山走,爱,对新娘来说,那是有了孩子以后的事,先结婚后恋爱就是这么来的。郑淑玉哪里知道秀秀在想什么,她回到天晴的房间,看到秀秀还在笑嘻嘻的逗天晴开心,她甚至为秀秀感到难过,无知才无畏,秀秀还不知道换亲对她意味着什么,或许秀秀坚信这种事压根就不会在她身上发生,所以才会这样轻松自如,无忧无虑,哎,少年不知愁滋味,年轻真好,郑淑玉又想到了周艳艳,她也年轻,而且是一个成熟的大姑娘,郑淑玉为她感到惋惜,好好一个姑娘,却要以换亲的方式来决定自己的婚姻,在换亲的条件下,是个男人周艳艳就嫁,从这一点来论,周艳艳也是挺可怜的。

尹丛梅和罗媒婆从天晴的屋里退了出来便和站在院里的周艳艳商量下面该如何进行,周艳艳已经恢复了平静,她说大老远的来一趟,连洪天明人都没见一面就回去,她心有不甘,罗媒婆吓唬周艳艳:“ 就这么个疯子,你将来真要是竖着进了这个家门,我敢保证,不出十天半月,就得横着被洪家人抬出来!”,她是想劝周艳艳放弃。尹媒婆白了她一眼:“ 天明的大哥在村里好着呢,平日里他总喜欢一个人呆着,从不闹事,最多也就是去扭根黄瓜,摘个西红柿吃,”。周艳艳说:“这也不能算是病,”她指指院子边上的菜园子说:“自己家种的,想吃就吃喽。”尹媒婆说:“要是他自家这块儿菜园子种的摘来吃,我就不说啥了,他是进到别人家的菜园子,还专挑熟透了的西红柿和最长的黄瓜吃,自己吃够了,还要给家里人带回来一些,村里人都知道他脑子有病,对他也是无可奈何,顶多是告诉他娘,赔点钱拉倒。”,周艳艳“扑哧”一声笑了:“ 专去摘别人家的,有这样的精神病吗?”尹丛梅道:“说的是呀,都说天晴是马猴精附体,我看,把马去掉,他猴精着呢。”周艳艳听尹媒婆这么说,心情轻松多了,她想,天明的大哥这么一折腾,秀秀十有八九不会去找她三哥了,她提出要尹丛梅带她去见见洪天明,罗媒婆想打退堂鼓,周艳艳说:“ 您要中途撂挑子,后面的钱分文不会给您,自己掂量吧。”,谁也不会跟钱过不去,罗媒婆瞪了尹丛梅一眼,嘟囔说:“好吧,送佛送到西,说媒说到底,我去!”三个人出了郑淑玉家的院子,在尹媒婆的带领下穿街走巷到了村口,尹媒婆来到一块凸出的空旷地儿,用手遮住阳光,四下张望,地里的玉米收完了,秸秆也基本上都砍倒了,打成捆的秸秆被装上马车,青纱帐消失了,平原又显现在人们的眼前。尹媒婆指给周艳艳看:“ 估计在那一片地里干活的人就是五小队的社员,天明是五小队队长,咱们先过去看看。”罗媒婆撇着嘴说:“那么远哪,我这个脚吔。”周艳艳笑笑:“那才多远呀?就当遛弯儿。”罗媒婆鼻腔里“哼”了一声:“ 我算看出来了,你连疯子都不在乎,八成是相中这家人了,不过,让秀秀嫁给你的瘸哥哥,我看没戏,咱们不如趁早打道回府。”,尹丛梅笑嘻嘻的责怪她:“我说罗姐,干咱们这个行当可不带这样半道儿撤柴熄火的,有戏没戏是两家的事,尽没尽心是我们媒婆的事,有枣没枣先搂它三竿子,您说对不对?”罗媒婆白了她一眼,极不愿意跟在两人后面,走向了不远处的一条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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