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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尹丛梅边走边张望,前面要去的地界是不是五小队,她心里也没谱,只能是过去看看再说,原野上掠过来的风里,带着一股干草苦涩的味道,尹丛梅用话去试探周艳艳:“要是洪家不同意换亲,你愿不愿意嫁给洪天明?”这话把周艳艳给问住了,她要说不愿意吧,那她根本就没有必要去见洪天明了,要说愿意吧,她就违背了来这里的初衷。周艳艳笑了笑说:“尹姨,还是见到洪天明再说吧。”, 三个人穿过一片收完玉米秸秆的地边上, 尹丛梅看到距离她最近的社员至少也在五十米开外,她索性拢起两手贴在嘴巴上当做喇叭冲着地里的社员喊:“请问,这是五小队吗?”有人直起腰回了话:“是呀,你们有什么事?”尹丛梅又喊:“你们队长洪天明在吗?我们找他有急事。”“在,你们等着。”其中一个社员撂下手中的锄头,往玉米地的远处跑去。

三个人一路走来,都累了,她们见不远处一棵杨柳树下面有几块石头,便过去坐下休息。

洪天明能留下来继续干五小队的队长,这要归功于他的叔伯叔叔洪景然,当初,五小队的地改回去种庄稼,洪天明赌气要离开何集村,朱培钟劝不动洪天明,就让洪景然出面去劝劝他侄子,洪景然只问天明:“你走了,如果天晴犯病了,家里就靠你娘和秀秀整不整得了,你忍心让她们母女俩去求人吗?”,这一问,天明的心软了,他决定留下来。晚上,他对媳妇马红艳说:“我把话撂在这儿,天明打小就机灵,三岁看大,七岁看老,天明将来准能成事。”马红艳说:“调皮小子,聪明脑子,这话我信。”。

此时,洪天明正在捆扎玉米秸秆,何猛子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告诉他说,北边玉米地边上有三个女人来找她。洪天明直起腰,用搭在肩膀上的毛巾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问道:“看清楚是什么人了吗?”何猛子说:“ 脸是看不清楚,不过,其中有尹媒婆,还有一个年轻姑娘。”,副队长金贵笑了:“相亲都相到地头上来了,这可不多见。” 。有姑娘来相亲,洪天明都是来者不拒,表面上他是被相亲,选择权在女方,实际上,谁选谁还不一定呢。 洪天明让何猛子带路,两人穿过了大片光秃秃的的玉米地。洪天明对走在前面的猛子开玩笑:“哎,猛子,走那么快干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去相亲呢。”猛子也意识到了,他傻笑着放慢了脚步。离地头不到二十米了,连个人影都没有,洪天明问猛子:“你说的人呢?”,何猛子抠抠脑袋,一脸疑窦:“是呀,人哪?”。 他几步便窜到了地头上,往低洼的杨柳树边上一看,发现三个女人坐在树下正在向他招手, 何猛子回过头,他指给跟上来的队长看,洪天明说:“我又不瞎,看到了!”。三个女人已经走了过来,尹媒婆把身后的周艳艳拉了过来,周艳艳大胆的盯着天明,伸出手:“是洪天明吧,你好,我叫周艳艳。”,天明见过大方的,还没见过这么大方的,他反倒有些拘谨,赶紧在褂子上擦了一下手,这才伸出去,在握手的同时,他在周艳艳的脸上快速扫了一眼,感觉自己的心跳加快了。罗媒婆不失时机的说,是她带周艳艳从上扬村过来的。 尹媒婆说人家是远道而来的客人, 他是不是要尽地主之谊呀,洪天明有些慌乱:“应该,应该。” 他让何猛子现在就赶回村,到老咋呼家去买只烧鸡,其他的,他看着买, 账记在他头上。尹媒婆说:“天明,你娘让秀秀到老咋呼家去囫囵鱼和粉肠了。”天明有些惊讶:“你们都已经去我家了?”,周艳艳点点头,说他妹妹秀秀好可爱呀,尹媒婆用奇怪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心里想,就算天明对他一见钟情,她也没必要先拿秀秀说事呀。洪天明继续叮嘱何猛子,囫囵鱼和粉肠就别买了。猛子吞了一下口水,嬉皮笑脸的说:“队长,那晚上留我在你家吃饭呗。” 洪天明推了他一下:“去吧!”猛子又看看周艳艳,这才跑了。

周艳艳给尹媒婆提了醒,她还是要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洪天明,她把洪天明拽到了一边,问他对周艳艳的印象怎么样,洪天明实话实说,人漂亮,又懂事,没得挑,能娶到周艳艳,是他的福分。“人家可是有条件的。”“什么条件?”“换亲。”“换亲?”“对,换亲。”“那就是说我娶了她,秀秀是要嫁给她哥哥或是她弟弟?”尹媒婆确定的说:“哥哥。”洪天明歪头思考了一下,又说:“秀秀还小,这恐怕不行。”尹媒婆干脆把话说清楚:“周艳艳的哥哥是个残疾人,瘸子。”洪天明愣住了:“瘸子?”洪天明声音提高了八度:“让我们家秀秀跟一个瘸子结婚!”天明气得鼻孔直冒粗气:“行了,行了,这事到此打住!叫她们滚!”周艳艳一旁听得分明,看到洪天明一脸怒气,她马上过来,拽了尹媒婆一下:“姨,我不是跟你暗示过见到天明再说吗,如果他就是我今生今世要找的男人,他不同意换亲我也会考虑嫁给他的,人这辈子能找到你疼我爱的人不容易,碰上了就是缘分。” ,尹媒婆懵了,周艳艳只表示见到洪天明再说,没想到后面会延伸出这个结果,现在反倒是自己误解了周艳艳的意思了,罗媒婆的眼神都在怪她。洪天明沉默了一会才对周艳艳说:“ 既然来了,就到我家吃了晚饭再走吧。”他觉得刚才自己火爆脾气上来,说话声音是太高了,吼一声滚没把周艳艳吓跑真是阿弥陀佛。洪天明态度明显开始冷淡了。

何猛子拎着一个柳条篮子敲开了洪天明家的院门,郑淑玉把猛子堵在门外,看看他手上的篮子,便盯着猛子,一脸疑惑,猛子笑容可掬,抢先说了话,“婶儿,这是天明哥让我在老咋呼家买回来的卤菜,侄子在这里提前给您道喜了,恭喜婶子。”今天这是咋的啦,喜鹊一大早就在墙头上闹喳喳,下午尹媒婆便带着周艳艳上门来了,以为是好事,结果,非但没让她高兴,反倒让她揪心了好一阵子,这回更不靠谱,猛子没踏进院门就在外面给她道喜,一天两出,她都怀疑这是不是被喜鹊给喳喳闹的,郑淑玉把猛子让进院里。秀秀听到动静也从天晴的房里走了出来,秀秀问道:“猛子哥,你这是拿的什么?”她过去先把门闩插好,然后接过猛子手中的篮子,嗅了一下,说,猛子哥:“这么多好吃的,你买的? ”尹媒婆带人来她家,妈妈安排人家吃完饭,让她去买卤菜,人一走,也就算了,没想到,何猛子又去买来了。何猛子说:“这是天明哥让我在老咋呼那里买的,你家来贵客了。”贵客,什么贵客?”秀秀边问边用手捏捏篮子里的纸包,她惊喜的说:“还买了烧鸡、驴肉,我三哥就是大方。”,郑淑玉立刻明白了,一定是尹媒婆带着周艳艳和罗媒婆到地里去找天明了。猛子说:“天明哥一会儿就回来,还有....”郑淑玉打断猛子的话,扭头问女儿“秀秀,天晴一个人在屋里干什么呢?” 秀秀说她大哥坐在炕上自己在玩扑克,这是洪天晴的最爱,有时候一个人能玩儿一天,他的玩法就是来回不停的乱翻牌,翻了合上,合上再翻开,乐此不疲,五、六盒新扑克都被他玩儿烂了。郑淑玉是故意打岔,她见秀秀不再追问猛子,便让猛子进屋喝口水,郑淑玉带着他去了北房的东屋,猛子看秀秀把食物从篮子里拿出来,放到桌子上,他就一样一样报上来:“一只烧鸡,三斤卤驴肉,还有两斤卤花生, 这些都是天明哥让我买的。” 郑淑玉让秀秀给猛子倒杯水,秀秀把食物都放在了桌上,又把篮子搁在一边,然后一手拿杯子,一手拎起桌上的茶壶,她把倒满水的杯子递给猛子,猛子接过杯子“咕咚、咕咚”几口就喝干了,猛子说:“婶儿,我去灶间舀瓢凉水,还是井水解渴,不瞒您说,我在老咋呼那里另买了二两卤花生,齁到了。”说着,就从炕沿上站了起来,郑淑玉说:“在我们家不准喝凉水!你刚吃了卤花生,当心喝坏了肚子。”她对秀秀说,把外屋的暖水瓶端来,那个暖水瓶不太保温,现在喝正好,秀秀去外屋把一个竹壳暖水瓶拎了进来,她把水倒入猛子放在炕桌上的杯子里,猛子又一气喝了两杯,这才罢休,郑淑玉又指使秀秀到灶间烧开水,她说,天明这个臭小子,进城卖了两年菜,别的没学会,倒喜欢上喝茶了。 何猛子说,尹媒婆带着两个人到地里去见队长,估计现在已经往回走了,秀秀一听周艳艳不光没有离开何集村,而且还直接到地里找三哥去了,心里隐约觉得她为家里做贡献的机会来了,看到妈妈盯着她,便不以为然的说“我以为她们走了呢,敢情是到地头上找我三哥去了,真够执着的。” 猛子指指放在桌子下面的篮子,说,他赶紧去把老咋呼的篮子拿去还了,晚了,老咋呼又要骂街。不待郑淑玉说话,猛子拿上篮子就要走, 郑淑玉让他等一等,说“你在老咋呼家买卤菜花了多少钱,你把钱给他带去,”猛子不假思索的说“一共二十块。”郑淑玉从包里摸出钱来,数了一下:“正好。” 猛子接过钱就往外跑,秀秀追出去,对着他的身后喊:“猛子哥,别忘了回来吃饭。”。

秀秀见妈妈一脸阴霾,说“妈妈,我知道您心里在想什么,没事。”郑淑玉叹了口气“哎,但愿没事吧。”郑淑玉没有问秀秀如果换亲她会怎么想,郑淑玉的心里好乱,总觉得今晚家里要有大事发生,她要找个人过来压阵,她想到了洪景然,晚饭一定把她景然叔请来,只要有他在,天明就不敢由着性子胡来,还有天晴,不能让他再闹事,郑淑玉对女儿说“秀秀 ,你去看看你大哥。”秀秀跳下台阶,匆匆向东房跑去,一会儿功夫,秀秀从屋里出来,她告诉妈妈,她大哥又睡下了,郑淑玉说:“你大哥现在是仨饱俩倒,没有烦恼,我要这样,该有多好。”郑淑玉抬头看看天,说:“时候也不早了,做饭吧。”秀秀望着愁眉不展的妈妈,更坚定了自己去换亲的决心。郑淑玉在灶间做饭,秀秀在墙边的小菜园里摘了些菠菜和小白菜,又到柴火间的水井用手动压水器压上来一盆水,把菜洗干净,熟食都是现成的,秀秀把卤菜拿到灶间分装在盘子里,就剩下把烧鸡剁成块儿了,郑淑玉说,来的人比较多,她让秀秀到时候和猛子陪着天晴在西屋里吃,一定要哄好他,秀秀很自信,她让妈妈放心。

院门响了,秀秀是故意留着门的,听到声响,秀秀赶紧从灶间出来,她看见三哥和周艳艳进了院子,秀秀扭头兴奋的对妈妈说:“我三哥他们回来了”郑淑玉正准备把一只烧鸡剁成小块儿,听到是天明回来了,脱下围裙,在盆里洗把手,顺手捋了捋头发。秀秀已经到了周艳艳的面前,在灶间干活的时候,就在聆听院门的动静。她对着周艳艳笑盈盈的叫了一声:“姐姐”。周艳艳也面露微笑,拉住秀秀的手,脸挨脸的说:“秀秀,对不起。”周艳艳指的是换亲的事。秀秀心领神会,摇摇头,说她不介意。洪天明问秀秀:“猛子呢?”“妈妈让他把买卤菜的钱给老咋呼送去了。”。郑淑玉走了过来,周艳艳说:“婶儿,不好意思,出门的时候没跟您打招呼,失礼了。”郑淑玉笑笑,说:“没走就好。”她往院门看了看,问道:“尹姐和罗姐呢?”“尹婶儿带罗婶儿去了她家,说是一会儿就过来。”郑淑玉叫秀秀,让她陪周艳艳在屋里坐会儿,郑淑玉觉得,只凭猛子那么一说,她连具体情况都不清楚,此时天明和周艳艳还是有点界限为好。周艳艳说,她头上沾了不少土,想先洗个头,郑淑玉让秀秀去给周艳艳打水,周艳艳要去搭把手,被洪天明一把拽住胳膊:“ 让秀秀去,你到屋里歇会儿,地里呆了那么长时间,又来回走了不少路,先进屋喝点水,润润嗓子,这天干地燥的。”他扭头问郑淑玉:“娘,泡茶了吗?”郑淑玉点点头,周艳艳有点奇怪:“你们家对婶子怎么有两个叫法,秀秀叫妈,你叫娘?”洪天明说:“我娘是县城长大的,有些城里的习惯改不过来了,我们小时候都叫妈,大了,我跟俩哥哥都习惯叫娘了,我姐和秀秀依然叫妈。”郑淑玉说:“入乡随俗,现在就是一个农村妇女,叫什么都一样。”“婶子,一见您就感觉您跟农村人不一样,无论是长相还是肤色,尤其是内在的气质。”郑淑玉笑笑:“我现在是两不靠,农村人看我就像城里人,城里人看我就是农村人。”秀秀过来把一条新毛巾和一块香皂递给周艳艳,她指着放在台阶上的脸盆让周艳艳去试试水温,周艳艳对洪天明说:“我去洗个头,你先进屋喝茶去吧,瞧嘴干的都要裂口了,其实下地可以带个水壶,就是部队用的那种军用水壶。”说着,自己便走了过去,洪天明对秀秀挤挤眼,小声说:“去,一会儿给她换水。” 秀秀一蹦一跳的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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