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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前几天,冉和平为了让大儿子冉达文早点接他的班,已经向医院递交了提前退休的申请报告,他就等着领导批复呢,

昨天下午,院长张元飞让她妻子艾如佳转告他,医院同意他退休,儿子顶替,另外,决定返聘他回来继续上班,冉和平也用不着再开着救护车往汤家桥殡仪馆送遗体了,因为汤家桥殡仪馆很快要配备两辆灵柩车。张院长说,县医院也要有大客车了,大客车就交由冉和平开。这是由清源县旅居在加拿大的华侨“五月红”通过国际红十字会捐赠给县医院的,奇怪的是,受赠人写的却是冉和平的名字。张院长问她:“‘五月红’是你们家什么亲戚?”艾如佳表示不清楚,她回家去问问。

为这事,艾如佳专程回家了一趟,她一脸兴奋:“我怎么不知道你家有个叫‘五月红’的亲戚在加拿大,‘五月红’听上去好像是个艺名。”冉和平摇摇头,他马上明白了,郝宝枝这是在报答他的救命之恩,难怪张院长要返聘他回去,原来是看在受赠人是他的情分上,“哼哼”,冉和平嗤之以鼻:医院白捡了的大西瓜,把芝麻粒大点的好处甩给他,行啊,这年头,知足者常乐。

艾如佳还在迷瞪呢,远在加拿大的“五月红”怎么会认识她丈夫呢,既然冉和平否认他加拿大有这么个亲戚,这个“五月红”莫不是他的初恋?面对妻子对他的猜疑,冉和平觉得是该让她知道真相的时候了,他先问妻子,还记得县京剧团有一个唱青衣的名叫郝宝枝的京剧演员吗?艾如佳说,郝宝枝一直是她心中的偶像,别看她已经离开人世很多年了,郝宝枝在雷峰塔里饰演白娘子的桥段她至今还记忆犹新,冉和平说,这个“五月红”就是当年吃安眠药自杀的的县京剧团当家花旦郝宝枝,艾如佳一听,大吃一惊:“五月红就是那个演雷峰塔饰演白娘子的郝宝枝?”“除了她,县京剧团还有第二个郝宝枝吗?”艾如佳咋就这么不信呢,她面带疑惑:“郝宝枝没有死?怎么回事,你说来听听。”,冉和平把他和白上云夫妇如何施救郝宝枝的始末向妻子一一道来,艾如佳听完后,一脸惊愕,待她回过神儿来,在冉和平胳膊上狠狠掐了一下,声音有些哽咽:“你现在才说真话,那时我得知郝宝枝自杀了,哭的多伤心哪,你只是给我擦眼泪,却不肯把真相说出来,你这人心可真够硬的,不知道你还有啥秘密瞒着我呢。”,知道郝宝枝活了下来,她当然是打心眼里高兴啦,如今,儿子接了丈夫的班,丈夫又能回到医院工作,而且,也不用再往殡仪馆送尸体了,最重要的是,旅居在加拿大的华侨“五月红”是冲着丈夫才给医院捐了一辆大客车,这让她多有面子呀,艾如佳这个妇产科主任本来可以有足够的自信心让她昂首挺胸的,就因为冉和平是开救护车往殡仪馆送尸体的司机而让她的自信心大打了折扣,如今,她感觉自信心开始在提升了,所以,脸上也呈现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骄傲。

此时此刻,冉和平反倒觉得对妻子问心有愧了,他决定再告诉妻子一个秘密,冉和平让艾如佳在屋里等一会儿,他出去一趟,艾如佳说:“你干什么去呀?”冉和平没有理她,匆匆离开了,艾如佳只是奉院长之命回家给丈夫捎话的,妇产科还有一大堆事等着她这个主任呢, 正有些焦急,冉和平手上拎着一个饭盒跑了进来,冉和平回屋便把门反锁上,他喘着粗气,神神秘秘的把饭盒捧到了艾如佳的面前,让她睁大眼睛仔细看好了,冉和平打开了饭盒盖。说声:“看”,他的眼睛并不去看饭盒里面,反倒盯在了艾如佳的脸上,他要看看妻子瞧见饭盒里的五根金条会是怎样的一种反应,别的不敢说,惊愕是肯定的啦,艾如佳往饭盒里瞧了一眼,说:“这里面就有五根钢片嘛,有啥好看的,我还以为你会变戏法,在饭盒里变出五根金条呢。”是个人都能悟出这话里的意思,可是冉和平太激动了,加之他也没有往饭盒里看上一眼,耳朵里只听妻子说五根金条这四个字了,咦,既然妻子知道饭盒里装的是金条,可她脸上的表情却淡漠如许,这也太扫他的兴了,冉和平盯着妻子的脸,语气凝重的说:“这可是金条呀,而且是五根金条哪”这“呀”和“哪”显示了五根金条的不同凡响,艾如佳“扑哧”一声笑了:“好,好,是五根金条,你自己留着玩吧,我可要赶回医院了”,艾如佳连头都没回,打开屋门就走了。

冉和平见到妻子如此淡漠,这才让他产生了怀疑,冉和平低头一看,饭盒里装的是五根哪,五根是没错,可颜色不大对劲儿,五根金条怎么变成了土黄色,而且颜色斑驳,难道金条表面被氧化啦?不对呀,他是把五根金条放在饭盒里的,装金条的饭盒就是在郝宝枝家挖出来的那个饭盒,冉和平赶紧拿起一根来看,手感就不对,金子软,这他知道,冉和平张嘴就用牙齿咬了一下,“哎呦”,他用力过猛,门牙差点给咬崩了,他“呸”的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这哪里是什么金条,妻子说的没错,这就是一根钢片,冉和平一片一片拿起来看,很明显,这五根钢片是用焊枪在钢板上切割下来的边角废料,他脑瓜里一闪:糟了,这五根金条是被人调了包,冉和平心里“嘭嘭”直跳,他家住的是平房,虽然不带院子,可晚上在自家墙跟下埋点东西,会被谁发现呢,冉和平冷静下来一想,他断定这是家贼所为,冉和平开始把疑点放在了老大冉达文身上,老二冉达武在市里上中专,十天半月都难得回来一趟;冉达文七零年到农村插队,去年知青大返城,他回到了父母身边,县安置办给他安排在一家街道小厂糊纸盒子,他不愿意整天跟些老娘们儿在一起,冉达文在农村自学了电工,而且技术不错,凭着这点本事,他离开街道小厂,自己在城里四处找活干,反正大钱没有,小钱倒是不断,自己养活自己没问题。

冉达文最近明显有了变化,他衣服穿的时髦了,跟朋友在外面聚会多了,冉和平问过他,冉达文说他在干零工时挣的钱,自己挣,自己花,自己长着一双手,又没在家里吃闲饭,怎么啦!呛得冉和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冉和平觉得挺对不起儿子,思来想去还是申请提前退休, 他心里想,儿子以后就用不着在县城东一家、西一家的打零工了。冉达文根本不领他这个老子的情,冉达文说,这种体制内的单位,反倒限制了他的自由,他答应可以去接班,但是,总有一天他会解脱桎梏在他身上的这个枷锁,冉和平说:“你别生在福中不知福,你看看跟你一同回来的沈大头,整天四处捡破烂,前两天,为了垃圾箱里的两个酒瓶子,他跟另一个拾荒匠打起来了,他用酒瓶子把人家的脑袋砸成了血葫芦,这医药费花了不少钱,还被警察带到派出所拘起来了,怎么定性还不知道呢,他妈在家哭天抹泪,儿子,你很快就是医院的正式职工了,铁饭碗,知足吧。”这次,冉达文没在顶撞他,因为冉和平在医院一直是拉死人,儿子不待见他,冉和平是可以理解的,他以前的大道理就是,革命工作,只是分工不同,没有贵贱之分,他用事实来证明给儿子看,他对儿子说:“你妈妈,一个医学院高材生,嫌弃他了吗,如今,你妈妈是妇产科专家,我俩依然相爱如初嘛。”,这个话题夫妻俩聊过,艾如佳说,当年,她在医学院上学的时候,看到魏巍的报告文学“谁是最可爱的人”,把她们那一届女大学生感动的集体发誓,非志愿军不嫁,艾如佳见他还是技术兵,会开车,初次相见头脑一热就嫁给了冉和平, 可哪里知道,他后来随她到了医院干的工作是往殡仪馆拉死人呢,冉和平问她:“后悔了?”,艾如佳说:“ 后悔,肠子都悔青了。”,她叹口气又说:“可有啥法子,都俩孩子了,就这么凑合着过吧。”。她给冉和平规定,车子拉一次死人就要用福尔马林溶液喷洒一次,包括他的服装,上班穿工作服,回家另换一套,并且,回家之前必须要去澡堂子洗过澡,老规矩不能变,就这样,过着过着,俩儿子就长大了。

冉和平经过缜密的分析,确信五根金条是冉达文拿的,这下他反倒心平气定了,等到晚上冉达文回到家,冉和平直截了当让儿子把五根金条交出来,冉达文倒也不抵赖,他承认五根金条是他拿的,他找人在整块钢板上按金条的比例切割下了五根钢片,又把五块钢片抹上了黄色粉末后放进了饭盒里。没待冉和平发气,冉达文赶紧解释道,金条没了,不过,他是拿五根金条在老街旁的安民胡同里兑换了一座前后带套院的房子。冉和平一怔,安民胡同?那里以前可是县城有钱人家住的地方,早年叫安凤胡同,整个胡同的房子都是雕梁画栋,古香古色,迄今依然不失贵气,文革中,安凤胡同改成了安民胡同,现在一直沿用这个称呼,五根金条在安民胡同就兑换了一个前后带院的房子,冉和平说他不信,冉达文让他等着,冉达文扭身从书桌里抽出一本书来,他翻开书,找出一张盖着红印章且纸张已经泛黄的房契,还有一张笔写的、按了手印的房产转让书,冉和平来回看着这张解放初期政府颁发的房契,嘴上念叨着:“就凭这一张纸,安民胡同的房子就归我们啦?”,冉达文说,那位房主叫那哈拉,是个旗人后代,有五十多岁,那哈拉说,他爹娘文革期间都被周大龙带的人给迫害致死了,他孤身一人在这院里住到了现在,亲戚都在国外,如今国家政策放开了,他准备出国投奔亲戚,出国手续都已经办好了,现在正急着把这座带套院的祖屋卖了,想买的人挺多,可给的价钱忒低,那哈拉说,实在不行,他就打算把房子先这样搁置着,等以后行情涨了,他再从国外专门回来一趟张罗出手,冉达文问他,拿五根金条跟他兑换房子愿不愿意,那哈拉不相信他一个毛头小伙能有五根金条,撇着嘴一个劲儿的冷笑,本来他还有点犹豫,一看那哈拉那讥讽他的表情,当下就下定了决心,当他从兜里掏出用手绢包着的五根金条给那哈拉看时,他感觉那哈拉眼睛一下子变亮了,那哈拉显然是个懂黄金的行家,他把金条拿在手中一掂量,就答应成交了,冉达文喋喋不休,他看到爸爸非但没有因为他偷拿了五根金条跟他生气,却因为他用金条去兑换了一套房子而感到惊讶,一时间,冉达文脸上充满了得意,冉和平问他,怎么想起买房子了,冉达文说:“结婚哪。”冉和平揶揄道:“你小子倒是挺超前呀,对象都没有,自己先把窝给搭好了”,冉尚文说他对象是没有,可他看上了一个姑娘,正在主动追她呢,冉和平笑了,说:“你是想拿这个房子当诱饵钓人家姑娘吧,如果那个姑娘真是冲着房子答应你了,估计那姑娘人品也不咋地。 ”,冉尚文说:“就算人家姑娘是冲着房子来的,这有什么错呢,爸,这都什么年代了,人还是要活的现实一点好不好。”冉和平说:“行、行,那就现实点,这张房契我收着了,哪天叫上你妈,咱们一起去看看房子。”冉达文问他,这房子兑换的值不值,冉和平说,值肯定是值,冉达文乘胜追击:“那怎么没有看到您高兴呢?”,冉尚文猜想他爸爸大黑天把金条藏在屋檐下,估计也不是什么正道上得来的,所以,连问都不问,亏着那天晚上起床撒尿,他爸爸正撅着屁股在墙根下刨坑,让他给发现了,冉尚文心里想,把这来路不明的金条用在了正地方,这是他爸爸的福分,否则,就他爸爸的德行,这五根金条还不知道埋在墙根下要到猴年马月呢,别哪一天他爸爸脑门儿一热,保不齐会把五根金条拿去上交了呢。

冉和平能高兴的起来吗?五根金条里面还有白上云夫妇三根呢,他原本是想着哪天把三根金条给他们夫妇俩送去,人家的东西留在自己手上,就算他不想占为己有,到时候让郝宝枝知道了,他也是百口莫辩,再说,这良心整天倍受煎熬,实在太难受了,现在好了,冉和平就算想把三根金条给人家送去,金条也没有了,郝宝枝很快就要从加拿大回来了,咋办?他咬了咬牙,如果郝宝枝问起来,他就说五根金条被别人给拿走了,不是现在流行这么一句话嘛,外国有个加拿大,中国有个大家拿嘛,管它呢,这年头,没脸没皮,天下无敌。就算他的良心受到谴责,总比儿子两手空空娶不到媳妇强呀,儿子说的对,人还是要活的现实一点。是时代变了,还是他变了,冉和平也奇怪自己怎么会有了这样的想法,明明有愧于人,竟表现出了如此淡定自若,这还是那个看透人生,笑对生死的冉和平吗,他承认,社会就是个大课堂,他在这个课堂里已经有了新的感悟:“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两个儿子将来都要娶媳妇,他跟妻子的收入加起来也才两百块钱,二儿子上学要花钱,穿衣吃饭,用水用电,他觉得,现在只要是睁开眼就要花钱,看惯了死人的他,觉得人活着,可比死难的太多太多了,想开点吧,见到郝宝枝,他就实话实说,儿子用五根金条买了房子,冉和平相信郝宝枝能理解他,不过,他担心的是,郝宝枝会把这件事告诉李雅裙,他强占了一个属于李雅裙夫妇的金条,两人知道了,会怎么看他,所以,冉和平看到郝宝枝和李雅裙相伴而出,他心里开始忐忑不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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