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不是命运
孤独是一座花园，但只有一棵树。
哪怕用酒精来麻痹自己的神经，每个雇佣兵也总有清醒的时间。
有的人，哪怕钱还没花完也会火急火燎的去参加下一场战争，投身战场，用血与火塞满大脑，不让它去做无用的思考。
对这样的雇佣兵来说，负伤，是一件极为可怕的事情。
“我受了重伤，全身多处骨折，那个术士的法术险些就要杀死我了，还好我也有把钱用来更新装甲。”
康莱德是幸运的，新装甲让他在术士的攻击下活了下来，但他也是不幸的，因为重伤，他不得不在前线的战地医院里躺了三个月。
没有酒精，没有女人，没有战争的三个月，他的大脑不受控制的开始想一些他一直回避的东西，生命的意义，未来的日子……
那时他甚至有些后悔来卡兹戴尔了，起码做自由佣兵时，受到这种重伤，他一定会被抛弃然后等死，那也比在这里瞎想要好的多。
但康莱德终究是幸运的，因为他在这里遇到了她。
“谁？”
“露西，我的妻子。”
妻子，那是什么玩意儿？
看着虬懵懂的眼神，康莱德内心好笑，自家这老板到底是从哪来的啊，强的和怪物一样，在某些方面却比孩子还要缺失。
“是对我很重要的人，我的爱人。”
爱人
不知为何，听到康莱德说出爱人的时候，虬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个模糊的白色身影，他不知道那是谁，只是想到她的时候，有些开心。
露西是医院里的护士，她是莱塔尼亚的本地人，那时莱塔尼亚的双子女皇发起了夺权之战，他们是作为雇佣援军进入战场。
康莱德那时就是百夫长了，大大小小算是个军官，所以分到了一个独立的病房，露西就是负责照顾他的护士。
“她是个善良的好女孩，她以为我们这些雇佣兵是来守护她们的家园，可惜，我们只是为钱而战。”
但只从事实上来看，他们这支高素质的萨卡兹援军的进入，的确维持了当前战场的稳定。
而当时已经快被胡思乱想所带来的孤独感折磨疯的康德莱，想着玩一玩来缓解心情开始不断与露西接触。
“结果却是我先沦陷了，她是多么好的一个女孩啊，天真，善良，我还没有追到她，就先无可救药的爱上了她。”
有人说，在恋爱关系中先喜欢上的一方就会直接落入下风，康德莱觉得那是对的。
当他真的是因为爱对待露西而不是欲的时候，他深深的感到了惶恐。
露西的家境不错，在本地算的上是一个富裕的家庭，她还是个成绩优秀的医学生，来医院帮忙只是因为战争而导致了学校停课。
她的未来前途明亮，而他却只是一个比她大了六岁，孑然一身用命换钱的雇佣兵。
如果他们真的相爱，对露西来说才是一场灾难，所以哪怕露西已经对他也表现出爱意，他也只是充当瞎子，拼命祈祷自己的伤快点好。
听到这里的时候，虬的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他不知道这是种什么感觉，但他听到康莱德因为这种原因无视自己所爱之人的爱意时，他就想砍他。
“现在想想，如果当时我回应了她，一切会不会都不一样了呢。”
摆弄着身前的篝火，康莱德的声音不知不觉的沙哑了，这么多年过去，哪怕很多东西他都释然了，但亲手揭开自己最深的伤疤，还是让他那颗垂老的心感到疼痛。
“我们谁都没想到，双子女皇的夺权之战会那么顺利，毕竟她们对抗的可是那个巫王。
但既然战争结束了，我们这些受人厌恶的萨卡兹雇佣兵也就该离开了。”
刚好那时康莱德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于是他一个人悄悄溜出了医院，回归了卡兹戴尔的队伍，结果发现自己的佣兵团几乎全灭。
这种情况，他们这种残兵是可以申请加入卡兹戴尔正规军或者直接退役的，说实话，当时他犹豫了。
如果直接选择退役，他就可以留在莱塔尼亚，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退役的萨卡兹雇佣兵会得到一笔丰厚的不像话的补偿金，其实就是那些已经死干净的佣兵团其他人的死亡赔偿金加在一起。
没有亲人的雇佣兵，死后的补偿款只能分给还活着的团员，全死光了，自然就都到了一个人手里。
最后康莱德还是选择了退役，他想带着这笔钱和露西在莱塔尼亚开始新生活。
因为源石技艺相当普遍的原因，这里对感染者的态度是整个泰拉最好的，仅次于卡兹戴尔，只要不是重度濒死的感染者，全都有着次等公民权利。
而露西的家人也并不反对他们在一起，那是开明的一家人，他们相信自己的女儿有明辨是非的能力以及挑选爱人的眼力。
“所以你们在一起了？”
“差一点。”
“差一点？”
是的，就差一点。
康莱德眼神逐渐涣散，今晚并不是个好天气，浓浓的云盖住了天空，就和那天一样。
————————————
“康莱德，你真不打算继续干了？”
“不了不了，我找到自己的卡兹戴尔了，你们几个老家伙到时候记得来参加我的婚礼！”
康莱德和自己的老朋友们一一告别，比起原本佣兵团的那些人，他更喜欢后勤部的老家伙们。
处理完所有手续后，他想去买一张前往维谢海姆的车票，却被告知那里暂时禁止进入了。
在他的不断追问下，烦不胜烦的售票员才告诉他，那里被顽抗军的残余部队袭击了，目前正在戒严……
不等他说完，康莱德便飞奔回了驻地，没跟任何人打招呼，抢了一辆装甲车便向记忆中的地方赶去……
然而，命运对于萨卡兹，总是残酷的。
等他赶到时，只看到了一片火海与废墟，康莱德在临时医院找到了奄奄一息的露西。
————————————
即便已经过去十几年，那一幕仍然无比清晰的印在康莱德心中。
他轻轻托起露西只剩下一只蒙上阴翳眼睛的脑袋，拼命想听清她最后的呢喃。
“活……下……去……”
落日的余晖撒在他们身上，但那只眼睛的主人，却再也看不见下一次的日出。
露西死了，死的荒诞而可笑，死在所谓同胞的刀下。
康莱德活着，他的生命却从此不再只属于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