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对不起,我爱你。对不起,我不能爱你了

等古江波清醒过来的时候，他愣怔了五秒才发觉自己在哪。

低头一看，夏凉被下的自己一丝不挂，他瞬间头都大了。只听他身边传来小声的啜泣，扭头一看，是掩着胸口，头发散乱，双眼红肿，泪水涟涟的白薇薇。古江波差点吓得原地飞升，腾的一下从床上蹦下来，又突然想到自己是光着的，赶忙低头在地上找到自己的衣服，手忙脚乱的往身上套。

穿上了衣服，古江波不敢回头再看一眼，逃一样的拉开门冲出了白薇薇的房子。

一路上慌不择路，也忘了自己喝了酒，他把车开到江边，直想一脚油门踩下去了结了自己。但是看着夜晚在脚下翻腾着的黑黢黢的江水，他退缩了。不行，我要找青枫坦白，我爱她，我要娶她，我只要坦白，她会原谅我的，我不是故意的。

古江波心里一遍遍想着白青枫的脸，鼓舞着自己的士气，拿出手机要打给她，刚巧白青枫那时从唐老师家里出来，和同学们告别之后，担心白薇薇怎样了，就立马打给古江波。

看到白青枫来电的那一刹那，古江波攒了半天的士气瞬间土崩瓦解。直盯着手机屏幕自动转黑也不敢接起来白青枫的电话。

那一瞬间，古江波看着拍打着堤岸的江水，在潮湿的晚风中，做了个决定，他不能找白青枫坦白，他必须瞒着她。因为他心底清楚的知道，他坦白的那一刻，就是失去白青枫的时刻。而他，绝对不能失去白青枫。那是要了他的命。

暂时压下了翻腾的情绪，古江波开着车回到了父母给他准备的新房。虽然没有见过白青枫，但是古江波的父母是知道儿子谈了女朋友的，因为，爱上一个人，脸上怎么能藏得住呢？

古家的条件在江城算是不错的，夫妻俩也没有催儿子把女朋友带回家。古江波的妈妈在念叨了几遍儿大不由娘之后，就和古江波的爸爸利索的全款买下了一套房子，直接写的是古江波的名字。

房子离他们家和古江波上班的地方都不远，二老是想着离得近点儿，将来方便给儿子媳妇照顾孩子。

古江波回到了他的房子，打开门，房子是暖色调的原木风。曾经古江波试探的问过白青枫将来如果要装修房子喜欢什么风格，白青枫当时不假思索的说原木风，有个大大的书柜最好，还想要个大阳台，可以种些植物。于是，古江波就暗暗记在了心里。拿到钥匙那一刻，古江波就找了人开始装修。这些都是瞒着白青枫的。他想在白青枫今年生日的时候给她个惊喜。他要告诉她，这就是他们以后的家。

如今，房子基本上已经装修好了，是白青枫喜欢的样子，青翠的绿植在大大的阳台上旺盛的生长，透光不透人的白纱在窗户边随着窗外吹进来的晚风轻轻浮动。一片岁月静好的模样，只等一个女主人的到来，和他一起用爱意填满这个家。

古江波内心的愧疚，忐忑，不安，还有委屈，通通积聚到眼眶，憋的他想嘶吼，想摔砸东西，他不知道该恨谁。

揪着自己的头发，古江波锤砸着沙发。他曾经无数次在这里幻想和白青枫成为一家人的情景，有阳光的午后，一家人在阳台上惬意的休闲，他和白青枫十指相扣聊着家常，孩子在一边玩着积木，男孩女孩都好。或者，白青枫不喜欢孩子也没事，他也心疼她怀孕生子的痛，两个人生活也不错。

天知道，那年第一次在学校看见白青枫的时候，他甚至连将来他们的孩子叫什么都想好了。

这几年，他规划的满当当的未来里，唯一的女主人就是白青枫。可是，如今，发生了这件事以后，他真的不敢想他最后是否能如愿以偿。

电话铃响了，把古江波从纷乱的思绪中生拖了出来，他稳定了一下情绪，滑开接听键，听着听筒里传来白青枫熟悉的声音，古江波内心翻涌，说自己的手机刚才没电了，所以没有接到电话，白青枫不疑有他，古江波强装镇定和白青枫聊了几句就道了晚安挂了电话。他实在是不敢在这个时候提及买礼物去拜访白青枫奶奶的事。

接下来的几天，他都以工作忙为由不敢约白青枫，所幸白青枫也比较忙，而他平时也有偶尔忙一阵子的时候，所以，日子看似和以前没有任何改变，依然有日出，依旧有日落，江城依然很热。

但是，只有古江波自己明白，日子再也回不到从前了。他每天都活在后悔愧疚愤懑当中，夜夜失眠。匀称的身形瘦了一圈。想见白青枫又怕被她发现他的慌乱心虚。因为实在太想她了，所以白青枫主动约他吃饭，他也去了。要是在以前，白青枫主动约他出来，他应该欢呼雀跃的开心，因为他心里明白，这是白青枫真的要完全接纳他的节奏。

可是，如今，古江波一面忐忑，一面又心存侥幸，他甚至有这样一种错觉，或许那件事就可以这样过去了，神不知鬼不觉，白薇薇自那天晚上之后再也没有联系过他，差不多一个月了，古江波的状态已经调节的差不多了，日子似乎真的回归了正轨。古江波也开始着手给白青枫奶奶挑选礼物。

直到八月初的一天晚上，古江波约白青枫吃过饭之后把她送到家，他也回了自己的新房，在卫生间正准备洗澡睡觉，手机响了，进来一条信息，是白薇薇发的，古江波心底猛然一沉，手指停顿在手机信息界面不敢点下去，但是，终于还是打开一看，里面写着“我怀孕了，你的。”

古江波的呼吸都暂停住了，眼睛在六个字的短信内容上逡巡不下十遍，六个字他都认得，只是表达的意思却让他短暂失了心魄。如同遭受五雷轰顶，他强自镇定的坐在马桶上拨通了白薇薇的电话。电话响了一声就被接通，一看就是白薇薇也在那边等着古江波的电话。

接通电话之后，两边都没有出声。终是在过了大概三十秒之后，电话里传来低低的啜泣声，白薇薇先开了口，“江波哥，对不起，我害怕，你能不能明天陪我去医院，我不会给你和姐姐添麻烦的。”

古江波大脑已经宕机了，唯一的理智使他说了一句话“明天早上九点，安宁医院。”然后他慌乱的挂了电话，不敢再理会电话那头的啜泣。

安宁医院里，妇产科诊室门口的长椅上，古江波看着扯着自己胳膊在低声哭诉祈求的白薇薇，他空洞的双眼布满了一夜未睡熬出来的血丝。

电话铃声响起，古江波看了一眼，是白青枫，曾几何时，他每时每刻都在期待接到白青枫的电话，看到她的号码亮起在他的电话上是他觉得最幸福的事。

而现在，他无比害怕看见白青枫的来电，惧怕听到她的声音。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白青枫对他日渐敞开的心扉和日复一渐渐浓烈的亲昵。

她是他最爱的女人，是他准备好的房子的女主人，是他想共度余生的爱人。对她一丝一毫的欺骗都是对他对她浓烈的爱的亵渎。

古江波闭着眼睛仰起了头，两行泪从眼角滑落，他无声的颤栗着，全身肌肉绷起，一向温润和煦英俊的脸现在也满是沧桑，下巴上长出了青青的胡茬，一双眼睛因为内心极度的痛苦变的通红。

他深吸一口气，睁开盈满了泪水的双眼，滑开接听键，电话里传来白青枫透着宁静欢喜的声音，她问他有没有空，他犹豫了几秒，回答有，白青枫说了地方，是他们常去的饭店包间，让他快点来，她有话对他说，然后径自挂了电话。

他猜到白青枫是要做什么，他也猜到刚才白青枫说完让他快点来就赶快挂断电话时内心是怎样的忐忑和欢喜。那是他期待了四年的结果，他终于用一腔真心和爱意捂热了这只小刺猬。这个结果，是他曾经满怀缱绻温柔的爱意，星夜兼程用力奔赴的命运。

但是当他压抑着内心濒临崩溃的痛苦跟白青枫说他有空的时候，他明白，他是真的要失去她了。他刚才犹豫的那几秒，仿佛割裂了他的一生。又仿佛准备割腕的人终于划下了那一刀，然后静静的在等待身体里的血一滴滴流干流尽去直面既定的死亡命运一样漫长。

他明白，从此以后，他只能和他心爱的女孩在另一个平行时空经历春夏秋冬四时八节。而在这个世界，他不得不和他的爱人告别，往后余生，她不再是他的女孩，他不再有资格去明目张胆的爱护她。

他丝毫不怀疑她将来依然会有爱人，因为她是那么好，好到他日夜渴望把她名正言顺的变成自己一个人的。但是，现在他不得不承认，她将来会有很好的爱人去疼惜她，但那个人永远不会再是他。她的喜怒哀乐嬉笑怒骂都不再会是因为他。

他终于还是失去了她。

对不起，我爱你。

对不起，我不能爱你了。

古江波收起手机起身，不看白薇薇，说了句“跟我走”，直接迈步向前走去。白薇薇用手背擦了擦眼泪，忙跟在古江波身后出了门。

白薇薇坐后座，古江波开车带着她离开了安宁医院，往白青枫定好的饭店包间驶去。